40、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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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被撕破结界,一步踏入的仙人吸引住了目光,唯有鹿沥侧头看着温瑶,注意到她的唇动了动。
——“师尊”。
她在呢喃着这两个字
鹿沥还是第一次在温瑶脸上看到这么丰富又复杂的情绪。就好像一个彷徨迷路的小孩,突然看到了熟悉的风景,近乡情怯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长睫投下的阴影像破碎的蝶翼般颤动不停,才顺着目光,抬头看去。
这是她的师尊。
三界最强大的修者。
那个开创无情道统,获得天道赐福的人。
那个被誉为千年来最有可能飞升成功的第一人。
——寒光仙尊!
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年轻,相貌不过是个二十头的青年模样,白衣霜寒若雪,眉眼淡漠如远山墨痕,轻轻一带,如画中仙人。
只见他右手轻抬,方才还耀武扬威、肆意屠戮的魔门弟子动作一滞,纷纷落了武器,被强压着跪倒在地,重创吐血。
以势压人这招,温瑶也曾用过,却远远达不到他这般的影响力和精确度。
剑未鞘,便能破剑宗结界,手指一指,众生伏倒。
不过一人尔,竟恐怖如斯!
即便猜不到这人是寒光仙尊,也被其实力所震慑。
“我们等到救援了!”仙门弟子激动大呼,“长老来救我们了!”
大势已去,练霓裳心生退意,下意识查找夏乐和的身影,却遍寻不着。
想这龟孙子已自己跑了,她暗骂了一声,悄悄卷起长鞭,想混入人群中,借机遁逃。
“妖女哪里跑!”
形势逆转,仙门弟子发现魔门弟子想跑,反过来追击。
魔门弟子逃跑手段甚多,把留手的烟雾毒|药都炸了去,一时间场面再度混乱,都朝着被破开的结界口冲去。
但也有人不曾动作。
温瑶默默地看着自天边落到她面前的人。眼前的人的身影逐渐跟多年前那人重合到一处。
算起来,已经是阔别了数百年。
没想到上一世临终都未能等到的人,这一世却提前现了。
今世已是新的一世了。
温瑶握紧冰鸾剑,终是深吸了一口气,一礼到底,朗声开口道:“徒儿温瑶,拜见师尊。”
霜雪般的仙人如琉璃般的瞳仁没有流露任何的色彩,双手背负在身后,淡然地注视着她,唇轻轻抿着。
凝光宗其余人走得动的把动不了的都搀扶过来,齐齐行礼:“拜见仙尊!”
这批弟子多数是第一次见到寒光本尊。
柳正清扶着焦信厚,侧着身子眼看着魔门弟子顺利遁逃,心中着急,忍不住开口:“仙尊,不能让他们逃去……”
他话未说完,就被焦信厚止住,示意他不要多言。
寒光看着他们动作,眉眼间神色未变,也不打算多做解释。他本只想带上温瑶离开,但放眼望去这一圈人中,唯独还有一人站如松,浑身还冒着魔气,显眼的很。
寒光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什么都没动。但鹿沥直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压如泰山灌顶,他本就在强撑的身体彻底抵不住,一口接一口的黑血喷了来,单膝着地。
“师父!”温瑶脑子一空,顾不得多想,转身把鹿沥扶住,“他是我的徒弟,你的徒孙!”
徒孙?这玩意儿?
寒光看着少年即便狼狈仍不掩倨傲的眉眼,心中无波无澜,干脆一挥衣袖把两人都擂倒。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紧唇,不敢做声,直到那股拔群萃的威压彻底消失后,他们才软瘫在地上。
“仙尊一直是……这做派吗?”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唯二算是知道内情的都静婉和焦信厚对视了一眼,还是都静婉轻咳了一声:“仙尊既已到来,说明危险解除。我们先去再说。”
“那魔门弟子……”柳正清还是想问。
焦信厚敲了他一记,苍白的脸无任何血色,没好气地说:“这里是剑宗的演武堂。仙尊都能来得及从宗门赶来,你以为其他宗门长老会没人在外面候着吗?”
事实正是如此,本以为顺利脱逃的魔门弟子没一个得了演武堂,皆被怒气冲天的各派长老当场捉获。
为了揪各宗门的魔门卧底,也因为要养伤救治,仙门弟子都得先留在剑宗划的区域将养,不得擅自离开。
温瑶醒来后,见环境陌生,正要抓起枕边的冰鸾剑离开之时,门被反向推开,身着紫色镶边道袍的温婉女子走了进来。
“温师妹,你醒了?”都静婉也没想到这般巧。
“都师姐,”温瑶停下脚步,见对方举止从容,似已休整完好,便压下焦躁的心弦,问道,“我……徒弟现在何处?”
“暂且无碍。”都静婉劝道,“我先给你检查伤势,再一一细说。”
温瑶点头。
但她们未坐多久,外头就传来喧嚣之声。都静婉眉眼间不见意外,收起了伤药,对她解释道:
“此次宗门大比,因着魔门私入,各宗年轻一辈的弟子皆损失惨重。他们现是争吵着要把捕获的魔门弟子剥皮拆骨,凌迟处死。”
温瑶摩挲着冰鸾剑,对上了都静婉的眼眸,见她躲闪开来,心下一沉:“我的徒弟也在牢中?”
都静婉见瞒不过她,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师妹,以鹿师侄的情况,你该知道我们都做不了主。”
如此浓郁的魔气,说非邪魔外道,也不会有人信。
他的待遇,可想而知。
都静婉本意是想劝她静观其变,莫要把自己也送进泥潭。无论鹿沥与魔门有何关系,她都不适合再面担当。
温瑶垂眸不语,握紧了剑身,片刻后问道:“我师尊……可还在此处?”
厮杀到后期,她眉间染血,其实已是恍惚得辨不清现实虚幻。
“此次滋事不小,仙尊德高望重,被留下来主持局面。”
她的师尊是真的关了。
“若非寒光仙尊及时赶到,破开结界。我们还不一定能活着来。”都静婉见温瑶长睫轻颤,似是在走神,便对她半是感叹,半是提醒道。
温瑶回过神来,谢过了都静婉,问了师尊所在,便先行赶赴。
寒光仙尊被安排在一处独立的院落。想要来瞻仰的人异常之多,但都被阻在了院外。若非温瑶拿了宗门令牌自证了身份,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庭院幽清,静寂似无人烟。温瑶行至门前,停下,斟酌着取玉符,抱剑跪在地上。
“徒儿温瑶请求面见师尊。”
话音落了许久,玉符也未有动静。
温瑶垂眸,挺直腰背,继续跪着,未有起来的打算。
阳光逐渐西斜而去,她面色发白,红唇也失了血色,心中越发焦灼,只能握紧冰鸾剑,咬住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神中听见庭院外传来禀报之声——
“剑宗李舜华并幻月宗、慈阳寺众人,恭请寒光仙尊移步问剑堂商讨魔门作乱之事。”
“吱呀”地一声,门被推开了。雪色的衣角擦过她袖袍之际,堪堪停住。
门外禀报之声还在继续,门内静寂无声。
温瑶不敢抬头,干裂的唇瓣刮得生痛,她借此清醒过来,正要开口,但只余下关门的声音。
微微晃动的红漆木门截不住剪影,仙人就此被簇拥而去,从头到尾未曾留下一字一音。
冰鸾剑轻轻颤着,温瑶收回目光,用剑身撑着,踉跄了几步才勉强从地上站稳。
她静立了一会儿,待酥麻散去,抿唇低头往外走,神魂宛若浸入了冰水恍惚不可终日,只记着有人需要自己,才如木偶般强撑着躯干踽踽独行。
齐和光捡回一条命的过程十分凶险,但他身体强健,恢复得格外快,醒来后他为人依旧乐观,不顾阻拦就下地蹦跶。
没想到他拐了个弯,就遇到了某个心心念念的人。
“温道友!”齐和光快了两步,“真巧。你是来找你师尊的吗?”
温瑶顿了脚步,抿紧的唇微松,向他回礼:“齐道友,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多谢贵派搭救,捡回了一条命,如今走动也不成问题。”齐和光红着耳尖笑道,“不过和温道友的约战得延期了,近期都大概不能动武了。”
“不急,先等齐道友恢复。”
温瑶无心细聊,正要道别之际,转眼间瞥到了齐和光腰间的令牌,心一动:“齐道友可能带人前去牢房?”
齐和光愣了愣,立刻明白:“你是想去看鹿道友?”
他虽昏过去,但事后还是听说了不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温瑶点头,看向齐和光目光晦暗,并不抱希望:“若是麻烦……”
“我带你去!”齐和光抢着说道。
两人看向对方,同时愣住了。
温瑶眉头微蹙,齐和光撇开眼,仰头看天:“不管他们说什么。我见过鹿道友的剑,虽邪不恶,我信他不是草菅人命,罔顾他人生死之人。”
温瑶眸光转暖,心头堵住的地方化冰放柔,宛若挥开了阴霾。
她朝齐和光一礼到底:“齐道友赤子之心,明见天地。”
“温道友谬赞了。”齐和光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这算是朋友了吧?”
“自然。”温瑶侧头笑道,“能与齐道友为友,是温瑶之幸。”
“那之后随时可以约战?”齐和光双眼有光,跃跃欲试。
“君有约,势必赴。”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温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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