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未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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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了很重的伤啊。

人家又不傻，难道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那么学生就会受伤，他在保护学生。

白川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不是因为外界因素，也不是因为自身无能，而只是，单纯地因为……

因为要保护别人。

就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了。

“为什么还在笑呢？”白川爱难得直视一个人的眼睛，充满困惑地问道，“明明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

“因为我来了啊。”欧鲁迈特浑身都很松懈，却依旧散发着看见就能安心的气场，平和、温暖而强大，“没关系的，别害怕。治不好也没关系的。”

“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觉悟。

白川爱在心里默念着这短短的音节。

觉悟。

那是什么？

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为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填充了一点动感。

阳光透过树枝交错，树叶相遮散落下一个个的光斑

像眼前人一样温和。

白川爱倏忽开口，“如果能彻底治好你……您，您还会继续这样赴死吗？”

说完，她演示似的抬起了头，把视线挪到了欧鲁迈特的耳朵上。

“赴死吗咳咳咳，”欧鲁迈特苦笑，“这么评价还真是不客气啊。”

少女手上已经散发出了微弱的白光，白川爱又一次靠把眼前人想象为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虎来进行治疗。

“会吧。因为我可是‘和平的象征’啊，要让大家都幸福啊。”欧鲁迈特笑着说，迟疑了下，随即伸出手揉了揉白川爱的脑袋。

软软的金发被按压下去，松手后又蓬松。

小姑娘又垂下了头。

“真奇怪，可是他们都想要简单地死去。”白川爱手上一紧，白光开始忽闪，伴随着胸膛的起伏，“可是他们都不想经历那种反复啊！”

“明明都应该是一样的，不是吗？”白川爱的手越收越紧。

这种力道并不足以让欧鲁迈特感受到疼痛，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啊、那个……白川少女？我……”

“这也太奇怪了！”白川爱痛苦出声，“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反复痛苦啊？！为什么你会愿意呢……”

白光彻底熄灭，白川爱猛地站起了身，后退一步。

欧鲁迈特来不及细细感受自己的状态，连忙也站起身来，双手按住了白川爱的肩膀。

“白川少女。”no.1英雄正经地道，“如果说，让你不断为了保护中也老师而受伤，你会愿意吗？”

“我当然……”白川爱立刻尖声回答，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

“对，没错，就是这种感受。”欧鲁迈特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地肯定与温柔的安抚，“你现在明白了吗？”

白川爱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一边脑子里回荡的是过去孩子们的尖锐叫喊厌弃绝望。

另一边脑子里回荡的则是如果遇到了危险，她愿意为之反复挺身而出的朋友。

“我明白啊……我明白啊。”白川爱带着哭腔痛苦地说道，摇着头，想脱离欧鲁迈特的手掌，“我一直都明白的。”

“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痛苦啊——”

“爱？”

中原中也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心绪各自复杂的两人都转头，这才发现中原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侧。

“怎么了？”

锋锐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护短护得实在厉害啊中也老师。

欧鲁迈特在这样的注视下收回了手，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位靠谱的人民教师，也不再是备受崇拜的no.1英雄和平的象征，而是一个正在欺负小孩儿的，奇怪叔叔。

“中也……”白川爱扑挂在了缇发青年身上，声音细软如同还没出窝的稚鸟，“中也啊呜呜哇！”

中原中也立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问道，“没事吧？怎么了？”

“是我的错……”白川爱抽噎，随即又痛哭了起来。

啊，那种应该就地消失的感觉又来了。

欧鲁迈特小声：“那我就先普通的离开了？”

他恢复成了强壮大号欧鲁迈特，有些讶异地发现。

他状态好得像今天的三个小时并没有用一样。

咦——？

中原中也余光看见欧鲁迈特已经离开，这才用双手捧起了白川爱的脸颊，认真而严肃地道，“究竟怎么回事。”

他用手指揩去眼泪，隔着手套摩挲过了柔软的面颊，“不要哭了。爱，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中也，我真是个过分的人。”白川爱努力吸了吸气，瞪大了眼睛，想把眼泪留在眼眶里，“我明明什么都懂得，我明明都懂。可是我做不到啊——”

“为什么我做不到啊，为什么啊！”

白川爱伸出双手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我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啊——”

人的痛苦确实大多来自与自身的弱小、无助以及无能为力。

当一个人手中能够握住足够主宰自己命运、以及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对象的力量时，其余任何痛苦，往往都足以克服。

“没用吗？”中原中也低声说道，“可是你已经有用很多了。不是吗？”

“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治疗的时候，连一点小伤都治不好。”

“但是现在却能让刚才那位那样的伤势，恢复不少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有点沉沉，缓缓述说的时候温和而有力，是会受到安抚的力量。

白川爱透过角膜上覆盖的水雾去看中原中也纯粹广袤的蓝眼，她在其中看了自己模糊的脸。

扭曲、弱小、愚蠢。

……丑陋。

白川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直视那个自己。

“是吗？可是我以前……手里是不会有死人的。”

“也不会有不完好的人。”

白川爱说着，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溢出，沿着面颊缓缓落下，“明明是在厌恶的、被压迫着的、被诅咒着的地方，却能够完全地用出力量；在被温柔对待的时候，却反而用不出来了。”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件事，你已经说过了。”中原中也低下头，额头蹭了蹭，蹭开了两人的刘海抵在一起，“我知道的，你在改了呀。”

“但是……我、是愿意帮他们的啊。”白川爱的眼泪又止不住了，一滴一滴停不下来地流淌，“因为做不到，而一直在说着什么借口。”

“那么，从今天开始，就放弃那些借口吧。”

中原中也挣开了白川爱的手掌，伸手环住了白川爱瘦弱的，还在颤抖的身体，手掌轻轻抚顺微卷的金发，“就当做是重新开始吧——你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异能，现在正在学着使用这个样子。”

白川爱一愣，睁开眼睛，露出了已经哭出来的笑脸，泪痕犹在，并且还在添新，“可是，中也带我回来，不就是因为——”

“别傻了。”中原中也露出了好笑的表情，配上他凌乱的刘海，眼镜不知去处下的脸庞，竟带着几分十八岁少年应有的青春少年气。

“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可不知道你是谁啊。”

“是你的求救意志吸引了我。”

“或者说，我只是被你这个人吸引了而已，跟其他事情都没有关系。”

中原中也肯定地说。

“你自己本身就足够闪闪发光了啊。”

“！！”白川爱抓着中原中也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一些。

咦？咦？！我吗？中也原来只是单纯因为我，才收留我的吗？

咦？我可以吗？

“我也配这么幸运吗？原来我也配吗？”

白川爱哽咽道，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个小哭包啊。”中原中也纵容地抱紧了白川爱，“好了，这次就放纵地哭吧。”

“嗯。”

“然后就要从头开始了啊。”

“嗯。”

“不能再哭了哦。”

“嗯。”

……

-

第二天。

一年a班因为此次事件停课了。

中原中也也为白川爱请了长达半个月的假，由他一对一教导。

“虽然之后这两周都是少年少女们为了体育祭而准备，”欧鲁迈特有些无奈，消瘦的身影套在宽大的衬衫里，老实地接受治愈女郎的检查，“但是直接请假半个月真是……我还想和白川少女好好再聊聊呢。”

治愈女郎收回了检查设备，坐回座椅上，抓来笔想要记录情况，笔尖刚落上白纸，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她又收起了笔，“在那样乱来地强行使用个性之后，状态居然没有变差，甚至反而有所好转，这简直是奇迹。”

治愈女郎不可置信地说完这句话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轻啧了一声，“别聊了，听说爱酱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泪痕乱七八糟的，我真怕中也老师来找你算账。”

欧鲁迈特宽厚的手掌摸着自己的一头金毛尬笑，“啊哈哈哈，这、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前后只是普通地说了两三句话啊。”

治愈女郎其实没有怪欧鲁迈特的意思，“对于这件事，我觉得你做的很对。也许这就是以毒攻毒吧？简直是超常发挥。”

欧鲁迈特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双手交错握着治愈女郎刚塞给他的一杯热茶，“但是……嘛，就是感觉，唉，我是不是伤到那孩子了。”

“真实总是比自我欺骗痛苦。”治愈女郎摆了摆手，“早点挑破对谁都好。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描述。”

欧鲁迈特笑了笑，将杯中茶饮尽，放到一边桌上，“这个说来就更加地不普通了。”

欧鲁迈特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一脸严肃，“我恐怕赢不了中也老师，他真的，非常的厉害。”

中原中也在两个脑无下成功保全了老师与孩子，在他到来后以远超过他的速度击败了脑无、近乎毫发无伤。

如果不是敌方不知从何而来的支援卷走了死柄木弔和黑雾，那么这次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活捉解决。

欧鲁迈特的笑容真诚恬静，眉眼略微低垂，“或许，他们真的是异界来客，真是幸运啊。也许……即使afo再次出现，我们也……”

“如果早一点就好了。”治愈女郎可惜地说，“那样的话你也不用把ofa传给……”

“请不要这么说。”欧鲁迈特微微摇头，认真地说，“选择继承人是早晚的事情。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培养的紧迫度已经下降了，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也是啊。”治愈女郎扭转座椅，半侧着身，顶着从没拉上窗帘的窗户中透过来的刺眼的阳光，近乎呢喃地道，“原来神明也是会有时显灵的吗？”

欧鲁迈特与她一同望向远方。

正春时，开了大半个月的樱花已经已经显出了颓势，风一吹，如樱吹雪，将倾之美。

-

两周匆匆而过。

5月6日早。

白川爱坐在沙发上看书，她的教材已经成功过渡到了高中，时不时还拿笔算一算。

她看书时像有一个绝对领域，在她周围的环境都安稳地静谧了了下来，会不由自主地心平气和。

白川爱落下最后一个句号，抬手挽起头发，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楼梯处。

正与出现在楼梯口的中原中也对视。

中原中也迈开下一步的这一瞬间，在白川爱眼中延缓成了漫长时间，就像她最近看到的相对论，有时永恒即是一瞬，有时……一瞬也可永恒。

白川爱的笑意先从眼中散落而出，流淌至脸颊唇角乃至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络，勾勒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中原中也也笑了，下一秒他就像飞起来一样，冲向了白川爱。

白川爱立刻神情一肃，把书和笔随手往旁边一丢，矮身就地一个翻滚，从地上滚过了中原中也的飞来一脚。

中原中也轻巧地落地，把白川爱的书笔捡起来，放在茶几上，随即转身揉了揉开心得抿起嘴的白川爱的脑袋。

“这一阶段完成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让你去跟着那个绿谷去职场锻炼了。”

白川爱本来还在开心，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抬起头，“诶、中也不和我一起吗？”

“我要去调查一些东西。”中原中也收回手，绒绒的耳朵也警惕地抖动，“既然来做了，就要稍微帮他们以后做点保证。”

“哇！”白川爱忍不住双手十指交错握拳道，“不愧是中也！我也会好好努力的！”

好、好闪耀啊。

中原中也忍不住微微扭头，抵御来自白川爱的闪光攻击。

雄英的体育祭堪称是全国性赛事，但是这对白川爱和中原中也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小伙伴轰焦冻也说了并不需要加油，两人干脆就一起窝在了治愈女郎的校医室。

和治愈女郎一起看直播。

中原中也负责点评，白川爱负责敬仰。

治愈女郎负责牙酸。

你们两个混蛋，离开我的校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