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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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让到咸阳国际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机场里人不多,他坐到候机室后,原本想理一下明天澳洲会议要用的资料。
但思绪有些乱,他看了几行就把电脑放在了一边。
桌上搁着宋果给他的那个蓝色的礼物盒。
他安静地看着它好久,最终抬手把缎带拉开了。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天青色的玉制书立,书立上刻着一幅画。许嘉让定定看了一会儿,很显然,画上的是他。
这是一份亲手做的礼物,为他量身定做,只一眼就知道要花上大量的精力和心思。
其实原本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印象中,十八岁后他没再过过生日,而十八岁前,许雪会帮他办生日晚宴。只不过生日晚宴商业气质太浓,年幼时的他除了觉得无趣和烦躁,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生日礼物倒是收到过不少,无一例外地华丽,只是他基本可以想象到那些礼物的遭遇——送礼者给助理打个电话说明许家那个小辈要过生日,于是助理判断一下应该买什么,再找更下面的人跑腿去买。
省事省心,又看起来很有格调。
而眼前这样费劲了心思的礼物倒是很少能见到。
许嘉让静默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七分的烦躁。
他有点想捏着宋果的下巴问她,要坏就坏得彻底,要好就好得彻底,这样算什么?
广播里标准清脆的女声响起,是他乘坐的航班要登机了。
许嘉让将书立放进包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向登机口。
……
常希并七个员工从烧烤店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路上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许昌问常希:“希哥,宋总怎么不一起过来吃夜宵?”
常希回道:“宋总睡得死着呢,这两天估计累到了,别打扰她了。”
八人拐过长安苑前的巷子,远远看见火红亮光,均是愣了下。
“什么情况,哪起火了?”
常希皱眉看了一会儿,醒悟过来:“完了,这不是我们那栋小楼么!”
几人立刻跑过去,果然是他们租住的那栋楼在烧。
常希立刻打了火警,刚挂电话就听许昌喃喃:“完了,宋总是不是还在里面……”
话落,众人炸锅了。
“先别慌,我打个电话看看。”常希立刻拨了宋果的电话——没人接。
“怎么办啊希哥!宋总真还在里面吗?”
常希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想起个人,他立刻拨了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那边终于接了。
“喂?许总?你有和宋总在一起吗?”
许嘉让正要检票入站,闻言有些奇怪,停下脚步:“没有,怎么了?”
常希声音有些紧张:“那完了,宋总果然还在里面!”
许嘉让瞥一眼正微笑着耐心等自己的检票员,转身走到了角落,问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房子起火了,宋总估计被困住了!”
许嘉让登时被定住了般。
两秒后,果断转身离开了机场。
机场离长安苑不算远,十分钟后,许嘉让赶到了起火的长安苑。常希等人正站在楼前干着急。
许嘉让快走过去问道:“报火警了么?”
常希愁眉苦脸:“报了,可能最近天干物燥吧,这个区的火警车就这么赶巧出完了,现在在等其他地方调派过来,保守估计还得二十分钟才行。”
许嘉让眼神深得噬人,尽量维持着镇定:“起火多久了?”
“我估计了下,可能快烧了有半个小时了。”
半个小时……里头大概已经全部烧起来了。
宋果再等不了二十分钟。
恐惧像黑色烟雾般,缓缓包裹住他的心脏。
不久前还在在意的那些情绪,自尊也好、怨妒也好、恼恨也好,此刻都化为了泡影。
许嘉让看着艳丽的火光,脑中唯剩下一个念头,她得活着。
没有她的世界只能是地狱。
她必须得活着。
常希正看着手机发愁,一抬头就愣住了:“哎?!!许总你要干嘛?!!”
*
宋果是被热醒的。睁开眼,她吓了一跳。
浓烟呛得她不停咳嗽,黑暗中能明显从门缝中看到外间有火光闪烁。
她愣了几秒,立刻意识到着火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这种事?
宋果摇了摇头,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压下心里涌上来的疑惑后,脑子自动开始思考现在该怎么逃出去。
她住的这间房是这栋楼最大的一间,是一个套间,外头是个小客厅,然后才是她所在的卧室。
原本是常希专门安排的好房间,现在却格外碍事了。
宋果颇为冷静地继续思索着。
出去有两条路,从卧室窗户跳出去,或者按照原本的路线下楼出去。
宋果看了一眼卧室窗外牢固得像牢房的防护栏,又估计了下高度,打消了跳窗的念头。
她尝试着想开门,被金属的门把烫得惊叫一声。
看来外面已经烧得很厉害了,能穿过着火区域的概率有多大?
宋果最终放弃了开门的想法。
只能寄希望于有人来救她了。
因为浓烟,她的脑子已经有些晕了,整个人呼吸也有些困难,腿软得快站不稳。
她踉踉跄跄地要躲去洗手间。
刚打开洗手间的门,她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扶住旁边的矮柜。
宋果摇了摇头,尽力保持清醒。
眼角瞥见矮柜上静静放着的画筒,她下意识地拿过它,然后躲进了洗手间,并十分周全地关上门。
她抱着画筒,整个人蜷缩在洗手间的一角。
磨砂玻璃外火光跃动,宋果说不上害怕,只是晕乎乎的。
脑子里似乎一下子冒上来很多的回忆。
大多是年幼时的那些令人怀念的温暖记忆,母亲亲手做的饭、父亲为她打的书桌、哥哥指导她作业、姐姐和她抢电视机遥控器。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张少年时代的全家福。
照片上,爸爸、妈妈、哥哥和姐姐的容颜一如往昔,他们对她微笑,时光在他们身上定格。
宋果想,只有她一个人已经不似当年了,因为只有她的时间还在继续流动。
这种感觉就像他们在等她。
如果今天真的不能得救……似乎,也挺好的。
她已经多活了十年了,没什么可继续挣扎的。
迷迷糊糊中,突然的,脑中冒出许嘉让的面容。
宋果一顿,脑中又清醒了一些。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飞机上,明天下飞机后他会知道起火的事吗?
她把怀中的画筒打开。
那幅金色的画展开在眼前,色彩流动的方向像是架通情绪的桥梁一般。
莫名的,宋果感受到一股力量从心底冒出来,这是一种对希望的渴望,叫嚣着她想继续活下去。
宋果因这突然的求生欲而愣住了。
磨砂玻璃门的缝隙里,火舌已经不时地冲进来,偶尔有火星跳到宋果的手臂上,刺刺的疼。
但宋果没有注意这个,她心头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漫长迷茫的沉思后,宋果突然愣住了,脑中似乎冒出了几个零碎的画面。
……
秋天的树叶已经泛黄。
树下,十六岁的少年坐在躺椅上,脸上有一道磕伤。而十六岁的少女坐在他身边,正研究着要怎么让他走路时少撞到东西。
这场景看起来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两人很孤单,但莫名又有一种萧条的温暖。
像是两个极端寂寞的人遇到了彼此,于是觉得生活还可以勉强继续。
宋果一直以为那个女孩不是自己,现在却突然不那么觉得了。
一些从前不清晰的记忆浮上了心头。
她回家后,被这个世界的舅妈骂了一顿,然后躲进了自己逼仄的小房间。
晚上下起了雨,雨声中偶尔有轰隆隆的雷声,像极了她每晚噩梦中的景象。
她脑中浮现出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漂浮在水里的样子。
彼岸河的一边开满了红色的石蒜花,家人站在那里,每晚对她招手,然后拷问她,为什么只有她站在河的另一边?
她也自我拷问,不愧疚吗?只有你在这一岸?
为什么只有我,如果神只选中我留下,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天,她又去找少年,少年脸上的擦伤更多了。
他刚失明没多久,每天都会有一些磕磕碰碰,但这天的磕伤尤其多。
他告诉她,这是因为刚才他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不过幸好,没有受大伤。
是她布置的几个垫子为他做了缓冲,于是他只磕破了一点皮。
她解释:“那是从你的旧床垫拆下来的,里面布置了旧弹簧和拱形支撑,非常牢靠。”
少年难得称赞她一句:“你真厉害,救了我一次。”
这是一句极其简单的话,但她却突然找到了一种落定感。
我救了他?
哦?是我吗?
这种落定感为她找到了每晚自我责问的答案。
也给了她勇气。
她和许嘉让相处时,总能找到各种细节,让她慢慢感受到自己是有力量的。
他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带给了她希望。
那时候她想,她似乎有力气走过未来漫长的人生了。
……
宋果从回忆中醒神,缓慢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画。
原来这画上的那些情绪,也是她的。
那天,许嘉让心情不好,她为了安抚他,陪他一起画画。
他握住她的手时,她觉得很温暖,还有一些害羞,她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所以肆无忌惮地看他。
为什么她选择了金色?
因为金色是他带给她的感觉,代表着希望。
她将手贴住额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呢?
纠结也好,不敢靠近也好,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我们的故事。
如果没有他,她始终还沉睡在黑暗中,过去至现在,他始终是她的光。
河的另一岸,父母、哥哥和姐姐在向她挥手告别。
他们微笑着为她祝福,祝福她未来的人生如金色般充满希望。
但他们眼中也有忧伤,是在向她道歉。
对不起孩子,不能陪伴你了。
但亲爱的孩子,你总能找到那个能陪伴你的人。
一滴泪滑落,撞到画纸上,破碎开来。
宋果突然,怕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开文时其实啥都没想好,就有个大致设定,所以一直在纠结女主为什么会想起来过去的事,最后觉得还是得从女主的少年经历入手,如果少年时代的女主在男主身上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那想起来也应该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由男主的信物带出求生的意志,由求生的意志再带出过去的回忆。
反正总之……男主觉得少年时代女主的陪伴拉他走出了地狱,其实男主不知道他也拉女主走出了地狱。
这个设定本身还挺带感的,不过可能我写得来就没那么带感了_(:3」∠)_
如果有机会打算写个少年时代的番外==
之后的剧情就会比较甜了(?)。
咦,今天难得打了好长的作话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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