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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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王?是谁?”顾珠倒也不觉得这话问出去丢人。
尉迟沅小朋友却是抽了抽嘴角,嫌弃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义王啊!虽说我也没有见过,听说是十年前就病死了,但是吧你在长安待了两年啊,怎么还能不知道有这么一门亲戚?”
顾珠理直气壮:“你管我?而且谁知道两岁的时候都见过什么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家里亲戚来来去去都那么几个?我在长安不仅有三伯那一堆亲戚,还有娘那边舅舅一大家子,舅舅妃子多,我光表兄就八个,表弟五个,并且还在不断增加,此外还有先太后的娘家人,也是一堆,我哪里认得过来?”
旁人说这种话兴许是真话,但顾珠这明显是瞎扯,他从出生就记得很多事情,更别提两岁的记忆了,真相其实是那位叫秀德的亲戚从来没有登门一回,家中也无人提起罢了。
尉迟沅说不过珠珠,连忙摆了摆手,说:“晓得了晓得了,我就说了你一句,你说我十句都多,打住打住。”
顾珠扬了扬小下巴,勉强答应,说:“那你继续讲。”
“哎,是,小的继续。话说义王,比当今圣上,也就是你舅舅,要大上二十来岁。”尉迟沅东一句西一句地,没有个明确的线来清晰讲述,“先帝最开始其实定的就是义王当太子,但义王体弱多病,总是推辞,称自己无才无能,希望能将皇位让给当今的陛下,反正他自己就是不当。可能原本应当是义王的王位没了,义王之子秀德到手的太子之位也没了,心里不爽,才密谋了这么多年,想要重夺皇位。”
顾珠听罢,点了点头,感觉秀德想要夺位似乎很正常,只是为什么这件事总感觉有股子邪性?要密谋造反的人,死了为什么会有争议?又为什么要谢崇风这么一个去年估计才十七岁的年轻人去监斩?娘死了个亲戚,舅舅死了个好兄弟的孩子,每月三封的来信里,也没有听这两人提起过啊。
这么大的事情,扬州肯定也有人会讨论,去年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去年他是去哪儿了?
大兴不是封闭言路的朝代,顾珠每每出门逛大街,都能经常听见茶楼里的秀才们高谈阔论,有时候还能引起一场骂战,总之义王死了,又有争议,他为什么不知道?
顾珠回忆了一下自己去年在干什么,去年从正月初一开始算,他似乎直到开春都还在乡下庄子里吃香的喝辣的,夏天回来扬州了一趟,酷暑到来之前又跟二哥哥还有家里的一些辈分比他小的侄儿们启程去了山上的广林寺避暑。说起广林寺,顾珠极爱寺里老住持亲手做的一道菜,味道一绝,名字也取得有意思,叫千工蛋花羹。
话说回来,他夏天是在寺里享受着从山下运来的大冰块儿度过,跟寺里的小和尚们每天在郁郁葱葱的林子里瞎跑,寺庙是佛门净地,没有那些八卦,似乎也属实正常。
那么秋天呢?
顾珠记得自己秋季是牵着汗血宝马去参加打马球,这是贵族们闲暇时候还算喜欢的运动,他还小,纯粹过去炫耀自己的宝马,打马球跟他没关系。
马球会上他也都是跟相熟的小屁孩儿吃吃喝喝,小孩子之间,自然不可能谈论义王之死。
后来便是过冬,冬天他可不爱动弹,宅在家里叫外卖是他的常态。
很好,一点儿消息来源都没有,真是巧了。
顾珠无奈,发现自己消息这么闭塞果然不能全怪爹爹不跟自己讲,他的确是毫无兴趣啊。
“那么你说的争议是什么呢?”一个谋逆之人的死,还有什么争议可言?
尉迟沅说道这里,摊开双手,说:“很简单,因为有一小部分人认为秀德不该死,毕竟是皇室子孙,囚到太平祠堂便是了,而且说是谋逆,但听说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只根据秀德养了私兵五万定的罪,这个罪,我大伯说可大可小,长公主可也养了的,只是一个没有过明路,一个过了。再之后就是秀德在被斩的菜市口口出狂言,说、说……说你舅舅无能,什么事情都听相爷的,说大兴的江山,再这么被你舅舅作践下去,恐怕就不姓曹,而姓谢了。”
尉迟沅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笑着说,显然没什么脑子,只是重复自己听过的故事。
顾珠却笑不出来:这特么都是什么剧情?!死前还要挑拨离间?所以舅舅这是被挑拨成功了?对老相爷有了疑心,手底下的谢崇风才会企图挑起世家与相府的矛盾?
没错了,很说得过去!
顾珠心想,谢崇风这货因为是个庶子,在家里不受待见,哪怕再有能力也都没辙,都比不过嫡出的大哥,所以暗地里投靠了舅舅,舅舅或许当真答应接受谢崇风的投奔,但谢崇风需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今日之事便凑巧撞在了谢崇风的枪口上,能够让谢崇风恰到好处的挑起世家与相府的矛盾。
这么看来谢崇风是个不甘心屈居人后的人,有些野心,也有能力,只是运气稍微差了点,碰上了他这么个幸运值满级的家伙。
顾珠想到这里,感觉思路都清晰了,也就是说舅舅才不是希望自己死,是谢崇风不择手段罢了。舅舅也的确对老相爷有了疑心,但老相爷这个人……
“你知道老相爷为人如何吗?”顾珠知道舅舅一向很听相爷的话,毕竟三朝元老,地位非同一般。
尉迟沅抓了抓脑袋,说:“老相爷当年同武灵帝还有咱们的爷爷们一块儿东征西讨,征回了大量的土地,也让无数小国纳入大兴,大伯说,现如今念着他们这些世家的,也就老相爷了,长安里新起的人家大都不跟我大伯玩儿,讲究什么两袖清风,不攀附权贵什么的。”
“这么说老相爷很念旧?”
“岂止?每年都会给咱们家里送礼呢,就眼下,我们尉迟家府里的库房还放着相府送来的玄铁打造的宝剑,说是当年就答应要送咱家老太爷一把宝剑,现在终于打造好了,就差人送来当新春贺礼。”
尉迟沅说着,又拍了拍珠珠的肩膀:“你啊,长点儿心吧,你家还得了相爷送的红珊瑚,听说价值连城,上面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可漂亮了。”
也就是说世家族跟老相爷的关系起码表面上还其乐融融,那么矛盾其实只在舅舅跟老相爷之间……
“那么,你之前说,义王之子秀德死前口出狂言,说了很多不好的话,那么我舅舅是什么反应呢?”顾珠心想,肯定是很惶恐的,只是后来关起门来,才偷偷摸摸觉着秀德说得对。
“什么反应?听大伯说,陛下那是龙颜大怒啊!说秀德侮辱相爷,要鞭尸。”
“那相爷呢?有没有拦住啊?”
尉迟沅看顾珠跟看傻子一样,哈哈笑道:“为什么要拦?没有拦啊,谢崇风亲手鞭的,听说肉都打烂了。”
顾珠看尉迟沅跟看智障一样:居然笑得出来!小爷我宫斗剧看得不少,相爷今年都快九十了吧,这居功自傲的德行,真的好吗?!我要是皇帝我仁厚,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有人说了挑拨离间的话,我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你,你却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昂着你那高贵的头颅,这姿态究竟是清者自清,还是哪怕我疑心你,你也不怕?
皇帝舅舅的确是个仁厚的君子,可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更何况还是堂堂一国之君?
在满朝文武面前,皇帝卑微到了极点,相爷高高在上,这朝廷……放眼望去,兴许舅舅看见的,当真就是一个大大的谢字,而非曹字。
所以,去年的杀义王,就是一切的开端。
顾珠撑着软乎乎的脸颊,皱着眉头,而后叹了口气,觉着舅舅还是有点儿沉不住气,相爷老了以后,即便当真有点儿太过骄傲,但人家都快九十了,黄土都埋在额头,马上头发也要入土的人,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呢?等老相爷没了,一切也就物归原主了。
至于谢崇风说的舅舅想要清理世家,这很正常,顾珠表示自己能理解,一个国家要想兴盛不衰,旧的总是需要被新的取代,像他们家这种每年光吃俸禄不干活,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没有区别,的确是需要改变,但也不至于抄家。
尉迟沅看顾珠认真思考,以为顾珠还在想眼前这谢崇风该怎么安排,笑着安慰说:“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想什么呢?就咱们这样的人家,相爷念着呢,陛下也念着,就算是家里没钱这种小事,陛下也都要钱给钱,说是绝不会让咱们这些有功之臣的后人饿死。反正珠珠你就听我一句劝,随便把他脸刮了,就放他自生自灭吧,不用管了,这也算救他一命,其他的,得看他造化。”
顾珠嫌弃地看了尉迟沅一眼,不愿做这么残忍的事,刚要骂尉迟沅,却又忽地睁大了眼睛,一字一顿问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要钱给钱?给你家还是给我家?”
尉迟沅得意洋洋地道:“都给,每年不够钱花,我大伯都哭着上长安,听说我大伯跟你四伯每次都是结伴去的,每次要的也不多,也就一二十万两。”
——这剧情,熟悉的味道。
上辈子数不胜数的清宫剧里似乎有讲过康熙年间清剿户部借款一事,当时户部储存银子有一千二百万两,被官员借走了一千多万两,最后发生大灾,国库里只有五十万两,根本不够拿去赈灾,还追讨不回,以此为□□,死了不少人。
大兴前几年也发生了旱灾,刚才死的一堆绑匪就是灾民来讨债的,灾民被相府大少爷利用,来杀他自己嫉妒,但传闻里赈灾‘贪污’的谢崇风,顺道抓了他们,他们恰好就是家里找朝廷借了一堆钱的小混蛋。
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呸!跟小爷有毛线关系啊!又不是我借的啊啊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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