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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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目瞪得浑圆，瞳孔微微收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危险竟然来自身后。

不远处,君念缓缓站起，而周遭的士兵竟跟没看见似的,一个个呆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你——”老人难以置信地指着君念,胸口上下起伏，呼吸声如拉风箱在运转，“你诓我！”

他终于明白过来,从一开始,君念就是故意的。

她其实早已从蛛丝马迹中猜到老人的异能是什么,却偏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领着反叛军上门挑衅。

老人以为自己已经化解了君念的精神控制,其实那些反叛军被双重文力影响：早在君念发动控制术前，杜维安已经对他们进行洗脑。

她假装不敌，引诱老人放松警惕,而杜维安趁机出现,对付赤手空拳的老人。

“兵不厌诈。”君念嘴角缓缓勾起,对着老人身后道，“杜维安，你还磨蹭什么？”

杜维安！

老人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也正因如此,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活不成了。

“哈哈哈哈！”老人突然从胸腔处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军通往光明的道路吗？做梦吧！未来永远是属于我们的，现在只不过——”

伴随一声枪响,老人的话戛然而止。

君念呆滞几秒，猛地跳起来：“杜维安，你、你居然杀了他！”

她本意只是想让杜维安控制住老人，让他受点伤无法作乱，没想到对方直接动手。

杜维安一脸厌恶地脱去沾染了血的外套，随手扔在地上，淡淡道：“永绝后患。”

君念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忍不住干呕。

往回走的路上，君念一句话也没跟杜维安说。

虽然知道这是特殊时期，但杜维安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杀|人，这还是叫她一时难以接受。

更何况，彼得老人明显在反叛军里是个地位不低的人物，说不定从他身上，能了解到更多重要信息。

可线索就这样断了。

闭上眼，老人惨死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好不容易平复下的胃又是一阵翻涌。

她下意识地远离杜维安两步。

杜维安冷眼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起若干年前，他还在垃圾星时，第一次目睹杀|人的场景。

被害者是个瘦骨嶙峋的男孩，比当时的他大不了几岁，就因为捡到块完整的过期面包，就被另外两个更大点的男孩拳打脚踢折磨致死，死后怀里仍紧紧抱着那块面包不撒手。

杜维安永远都记得那男孩临死前的哀鸣。

从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活下来，就要变强。只有成为最强的人，才不会有人敢欺负自己。

只要能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这沉默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他们打开“牢房”为止。

“是你们……”米朵拉呆呆地看着自己两名队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做梦。

老天，如果是梦，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吧！

君念深吸一口气，从死|人的阴影中挣脱过来，挤出一抹微笑：“怎么，关一晚上就变傻了？”

“你才傻呢！”米朵拉反应过来，上来就给君念一记粉拳，又忍不住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你们怎么才来啊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擅自脱离团队的呜呜呜……”

“好了好了，现在都没事了，坏人都被我们搞定了。”君念鲜有安慰人的经验，一时手忙脚乱。

等米朵拉终于平复下情绪，杜维安已经把费曼和其他被囚禁的文者都放了出来。

然而，五百多人的去留，却成了个问题。

当前遥止星仍为反叛军把控，文者不管去哪里都很危险，保不齐会再度被敌人抓回去。

看着群情激奋嚷嚷着要报仇的众文者，君念有了个想法。

***

遥止星总督府，原是星球最高行政首长的办公地点，而现在却被敌对势力占领。

每时每刻，都有来自四面八方的重要情报汇集到这个临时司令部，经过研究讨论，再统一传达到下面。

仅从这点来看，反叛军已颇具正规政权的模样，难怪能与联盟作对一千年还未被消灭。

此时此刻，在曾经的总督办公室，也是现在的将军办公室里，除了反叛军的最高长官亚历山大上将外，还有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男人。

男人神情自若，不急不缓地喝着热茶，就好像他是来这里做客的贵宾。

而事实却是，他是被一群穿着制服，腰间别着武|器的反叛军“请”来的。

男人正是失踪已久的艾兰德。

也不知道亚历山大上将是从何而知艾兰德正在这颗星球上出差，总之，反叛军攻占遥止星的第一天，艾兰德就被“邀请”到这座气派的总督府里了。

大概是被刻意交代过，这些敌人对他格外客气，至少吃穿不愁，甚至还有杂志可看。

然而却没人告诉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等了几天，艾兰德终于得到通知：

上将亚历山大要见他。

作为世家子弟，艾兰德从小就见过不少大人物，小时候被前任联盟最高首领抱过，长大后更不得了，有着“掘金人”称号的他被公认为新一代编者第一人，哪怕是最大牌的文者，见了他也要礼貌地喊一句“艾兰德老师”。

当然，这是他被编者协会除名、愤然离开新光星以前的事了。

自从他从云端掉落到泥泞中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直到再次跟君念返回新光星，以幕后推手的身份低调地返回曾经的主场。

君念成名后，她编者自然也得到了不少关注。

只不过艾兰德不想给君念带来麻烦，有意隐藏身份，所以除了少数人，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新晋传奇文者的背后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是以，为何反倒是反叛军将领知道艾兰德的身份和行踪，这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艾兰德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疑惑，他品着香茗，不急不忙，耐心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亚历山大上将年已四十好几，留着浓密的大胡子，人高马大，皮肤黝黑，颇有威严。

他是反叛军的第二把手，地位仅次于反叛军首领芙妮娅。

亚历山大外表看着像个莽汉，但说起话来却有条有理，文质彬彬，可见人不可貌相。

“……总而言之，维尔特先生，我军是诚心诚意想邀请您，担任我军指导。”亚历山大上将双目有神，紧紧盯着艾兰德的脸，不肯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听闻您对联盟的文者政策也早有不满，甚至还因此遭小人打击。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合作，共谋大事？”

原来是来挖人的。

艾兰德恍然，又不免觉得好笑：这世界竟如此荒谬，联盟一干既得利益者待他如仇敌，生怕他会做出有损他们自身利益的举动，因此合力将他排挤走。结果呢，反而是反叛军巴巴邀请他担任指导。

“我是个编者，除了指导文者，我什么也不会。”艾兰德意味深长道，“据我所知，贵军的口号是‘消灭文学，消除文力’吧？”

亚历山大上将真不愧是能做到上将的人，没有半点尴尬之意：“这的确有点偏激，事实上，近些年我军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并想纠正错误。”

艾兰德轻轻放下茶杯，显然对亚历山大的话来了兴趣，听他继续说：“其实大家都明白，消灭文学，这并不现实。当年我们的先祖在地下城躲避辐射时，一切娱乐活动都被禁止，但也没能做到彻底抹去文学的痕迹。只要有人，只要人还有表达的欲望，那么文学就不会死。”

“所以？”艾兰德眉梢一挑。

他当然不会相信反叛军就这样轻易放弃，否则这战争也不会持续千年。

“文力，这是一切悲剧的根源。只要它不存在，那么一切就能重回正轨。”亚历山大目不错睛地与艾兰德对视，想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什么，“这些年，我军一直在研究能抑制乃至消除文力的方法。”

他说得坦然，这件事并非机密，他相信艾兰德不会不知道。

艾兰德听了果然没多惊讶，只是淡淡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亚历山大提起茶壶，亲自给艾兰德斟了杯茶，上身凑地更近些，压低嗓音道：“早就听说，‘掘金人’艾兰德拥有一双慧眼和点石成金的手，任何文者只要到你手中，哪怕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也能被调|教成写作天才。”

“没想到上将居然还信这些。”艾兰德轻笑声，“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若真有这么神，我还能被编者协会除名？”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亚历山大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但不得不耐着性子道：“艾兰德老弟，你说笑了。编者协会排挤你，那是嫉妒你的本事。说实在的，让你这样一个人才在联盟，是委屈你了，如果你能来我们这里，我保证……”

亚历山大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子，还是绕回了核心思想：只要艾兰德同意投靠反叛军，他就能享受超一流待遇，想做啥就做啥，他们绝不拦着。

亚历山大之所以开出这样优渥的的条件，当然是有所图谋，他的要求是：艾兰德要替反叛军培养训练出一批有能力的文者。

乍一听，这个要求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但只要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一点都不奇怪。

这批文者用途有二：

一是用来对付联盟军。

毕竟联盟军有专门的文者团队，战斗力非一般军团可比，甚至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仅次于罗斯特所领导的远征军。

二是反叛军需要用这批人来完成消除文力的实验。

为了彻底解决文力问题，这些年反叛军一直在进行秘密的人体实验，通过对文者进行研究，找到能抑制文力的方法。

至于参与实验的文者都是怎么来的，亚历山大没说，艾兰德多少也猜到几分。

艾兰德冷笑：这群肆意妄为的反叛军，利用文者进行禁忌实验，还妄图得到他的帮助，真不知该说他们是过于异想天开，还是太过自信。

他们就这么肯定，自己一定会支持他们？

事实上，亚历山大还真挺有信心的。

据他所知，艾兰德当初之所以会与编者协会闹翻，就是因为此君不满联盟先行的政策，导致越来越多沽名钓誉追名逐利者出现，把文坛弄得乌烟瘴气。因此，艾兰德曾多次提议整改，结果却损害了当权者的利益，被迫远走他乡。

他有理由相信，艾兰德会站在己方这一边，毕竟他们的目标一致不是？

亚历山大慷慨激昂地畅想未来：“老弟你想想看，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文力消失了，那些沽名钓誉的文者无法作恶，这个世界将会多么美好！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清醒过来，发现曾经对文学的盲目追求有多么可笑，而文坛也能因此扬清抑浊，文学回归正道……”

不得不说，亚历山大拥有一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好口才，就差没明说“这盛世如你所愿”了。

但艾兰德并没有被亚历山大幻想中的“光明前程”所蒙蔽，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那文者呢？那些被用来做实验的文者，他们该怎么办？”

亚历山大一怔：“他们？他们当然是——”

他说不出来。

艾兰德冷笑一声，替他把话说完：“当然是就此成为你口中‘伟大盛世’的牺牲品。”

人体实验被联盟明令禁止，自然是有原因的。

亚历山大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没想到艾兰德会这么不给他面子，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怒气，但想到反叛军的大业，还是勉强压住火：“老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欲成大事，牺牲是必然的。能牺牲少部分人，换取更多人的利益，难道不很正常？换做是你们联盟，也一定会这么选的。”

艾兰德目光深邃，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见他不说话，亚历山大心中一喜，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

这时艾兰德终于开口：“拒绝。”

“什么？”亚历山大一愣。

“老弟，你可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亚历山大脸色黑如锅底。

艾兰德语气平静：“我说，我拒绝替你们做事。”

亚历山大彻底怒了，拍案而起，脆弱的茶桌经不住他这愤怒一掌，出现了几道裂纹。

“艾兰德，我可告诉你，现在你的身家性命都在本将手中，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艾兰德嘴角含着一抹嘲讽，毫不畏惧地与盛怒的亚历山大对视。

就在双方胶着气氛紧张到极点时，司令官的出现打断了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报！上将，有紧急情报！”

亚历山大狠狠瞪了司令官一眼，但他也知定是有特殊情况，否则司令官不敢轻易打扰他。

“什么事？”他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人在，眉头一皱，下令，“把维尔特先生送回房间。”

立刻有士兵大步走到艾兰德面前，冷冰冰道：“维尔特先生，请。”

艾兰德倒是有心留下来听一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形势不允许。

他只能从司令官拧在一起的眉毛和严肃的表情上判断，定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等一下。”亚历山大突然想到什么，走到艾兰德面前，目中闪过凶光，语气半威胁半警告，“维尔特先生，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刚才的提议。生命是很宝贵的，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艾兰德不置可否。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等艾兰德在士兵的押送下离开，亚历山大冷着脸问。

司令官小心翼翼觑着长官的脸色，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上将，玉城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维安，一个有故事的男同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