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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李天阳说完,生怕岁枣枣拒绝,把资料给她后,掉头就跑。

他甚至没问为什么沈觉会在这里。

岁枣枣抱着满怀的东西,差点儿连奶茶都端不住,她朝着李天阳背影喊了一声,可对方跑得太快,转眼就不见了。

沈觉走上前,扶了她一把,同时将她手里的书本挪到自己手上。

“我帮你搬进去吧。”他说,没看她,径直往前走。

岁枣枣跟在他身后,她嘴巴动了动,想解释来着,又发现不知道要怎么说。

沈觉把东西放到她课桌上后就走了,岁枣枣没有去送他,她撑着额头,头一次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班上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

许知月跟梁莹边说边笑着走进教室。

“明天我们去逛街呗?”

“我也想去啊,入学考我妈奖励我零花钱都没地方用。”梁莹挽着她的手,叹气道,“可是我明天下午要去老师家补数学。”

“我们约早上呀,早上家长会我们不是放假嘛,逛完街你再去上补习班也来得及。”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那行,我们穿汉服还是lo裙?”

“汉服吧,lo裙有点热。”

“要不要问问她去不去?”快走到座位时,梁莹看了一眼岁枣枣。

许知月坐到位置上,脸上带着笑意,发出邀请:“明天要不要逛街?ok的话,八点半学校门口见。”

“嗯,好!”对方友好的橄榄枝让岁枣枣受宠若惊,之前果然是她多想了,岁枣枣笑着答应。

许知月看到她桌子上多出来一大摞学习资料,好奇地翻了翻最上面一本书页,“这不是我们暑假第一轮复习用的练习册吗?是老师给你的吗?”

如果实话说的话,许知月可能又会难受了吧。

岁枣枣并不想失去性格爽朗又热心同桌的友谊,是对方一直在帮助她融入这个班级。

她更怕说出来,让对方误以为她是在炫耀,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大不了,到时候想办法把东西还回去吧。

真是愁死她了。

而许知月却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李天阳那个二傻子给你的,你是不知道,他前两天突然发疯一样问我们文科班的同学要资料,你说他一个学理的,要这些干嘛?问他,他还说是给他妹妹,我跟他高一同一个班,谁不知道他是独生子呀。”

岁枣枣听到这话,脸色微白,她嘴巴动了动,想要说实话,而许知月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下午的课,岁枣枣都不知道怎么上完的。

一打下课铃,她匆匆忙忙地收拾着东西。

慌乱中,有张夹在书页中的便签纸掉到了地上。

无人察觉。

岁枣枣背着比平时重上一倍的书包,跟小伙伴们道别后,走出教室。

“她今天怎么了?走这么快?”梁莹奇怪地问许知月。

许知月慢条斯理地抄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头也没抬,“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值日生打扫卫生,扫到这一块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对折的便签纸。

“这是什么?”值日生好奇地打开一看,笑了,念出声,“从高一一进门,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我低头看分班表……”

许知月劈手夺过男生手里的东西,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艹,这是你的啊?”男生吓了一跳,瞧许知月模样,笑得贱兮兮,“学委大人,你好文艺啊,这是你给谁写的情书?你竟然还会搞暗恋,哎哟我去,我真是活久见啊!”

许知月像是被一头冷水兜头浇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

她清楚地记得这张便利贴是她亲手粘在奶茶店的“许愿墙”上的,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知月紧咬着打颤的牙根,冷声问道:“这个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不就是你凳子底下咯。”那人努努嘴,指了个方向,还抱怨道,“谁知道打开会是这玩意儿。”

许知月气得发抖,“那你念出来是几个意思?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可真搞笑,你要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就不该写出来,就算写了你自己藏好不就得了。”男生被骂得起火,也来了脾气,“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是故意丢在地上,想借着我的嘴巴,跟那个谁告白呢,大家快来看啊,我们班好清纯不做作的学委大人竟然暗恋她高一的同学……”

许知月用力地推了对方一下。

“你要干什么?还想打架?!”

两人动静越来越大,班上还没走的同学都忍不住侧目,几个跟许知月关系好的赶紧跑过来拉架。

梁莹上完厕所回来,拨开人群,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她站在哭了的许知月一边。

“你够了啊,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梁莹将许知月拉到身后,“都把人弄哭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就是就是!”

旁边附和的女生越来越多。

男生扫帚往地上一丢:“跟你们这群女的没得聊,妈的,我就不该来文科班。”

说罢,也不值日了,臭着一张脸,回座位拎起书包就走。

围着的人慢慢散去。

梁莹帮着许知月收拾书包,两个人结伴走出教室。

家长会在周日如期而至。

附中校门口车比往常多不少,岁枣枣不知道多少次看向手机。

已经过了九点,许知月和梁莹一个都没有出现。

给她们发的消息也一直没回。

难不成自己被放鸽子了?

这样想着,岁枣枣有些生气,打开微信,找到许知月的头像,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

电话没接通,几乎是立刻挂断的。

对方这个举动,算是验证了岁枣枣的猜想,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门卫大叔走过来问她:“同学,我看你在这里呆了好久,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岁枣枣勉强笑了笑,随意指了一下学校里面,“我,我等我妈妈开家长会出来。”

“那进去等吧,这里挺晒的。”门卫大叔好心道,“我瞧你脸这么红,都怕你中暑。”

“有吗?哈哈,我自己都没感觉。”岁枣枣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谢谢大叔,那,那我进去找我妈妈了。”

岁枣枣张皇失措地往学校里面跑。

直到看不见校门,才慢慢缓下步子。

不知道跑到了学校哪个地方,岁枣枣走到一个没有人但有石凳的凉亭坐下来,从包里翻出纸巾,轻轻地擦拭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情绪稳定后,才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眼熟。

好像……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跟沈觉相遇的地方。

岁枣枣趴在石桌上,任由凉凉的桌面,贴着自己的脸蛋。

她轻轻地喊出一个自懂事后再也没说出口的名字。

“……叫叫啊。”

……

十几分钟后,岁枣枣打起精神,想着反正都进来了,干脆去沈觉班上看看。

虽然碰到对方的可能性很小,但……说不定可以看到他妈妈。

岁枣枣还记得她妈妈偶尔跟她提到过一嘴,说她小时候嘴巴可甜了,每次碰到叫叫妈妈,都喊人家漂亮阿姨。

十几年过去后,不知道漂亮阿姨长什么样了呢。

更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不过,岁月应该是会优待美人的吧。

这样想着,岁枣枣也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嘿,girl,打起精神来!”

至少,等会儿不能让对方发现她哭过鼻子呢。

高三零班教室里,家长会正进行到一半。

跟其他班不同,零班的家长会稍微繁琐一些,因为班里每个同学都是学校重视的尖子生,即便是班里排名倒数的几位,在全校排名里,也是前列。

此外,除了入学考外,班主任还需要跟每个家长确认保送及自主招生的情况。

“往年保送和自主招生报名都在11月中旬开始,但我们家长要在现在就做好准备。”零班班主任老吴说道,“咱们班的同学都很优秀,身为班主任,我当然希望班上每个同学都能去到想去的学校,但无论什么都要从实际出发,比如有的学生,某些科目,包括在竞赛上,成绩那是相当优异,可要放他去参加高考,就很悬了。万一今年某些薄弱的科目难一点,拉一大截分数,到时候别说top4,可能连985尾巴都摸不到,所以我建议这种成绩不稳定的学生,一定要抓紧保送的机会。”

老吴说着,喝了口水:“欸,我想了想,还是点个名吧,其他同学倒还好,就一位同学,参加高考的心志那叫一个坚定,陈叠家长,您回去要不跟您儿子再说道说道,f大j大z大已经很好了,不是一定非要去北京啊。”

“好嘞,我回去就揍那小子!”陈叠爸爸开玩笑道,“臭小子就是眼睛长头顶上去了。”

其他家长皆报以善意一笑。

“然后还有个同学。”老吴抬了抬眼睛,褶子堆了满脸,笑着问道,“沈觉的家长……”

“欸,老师,我是。”一位看起来比在座家长都年轻,三十出头穿着连衣裙的女人站起来。

“您是沈觉的?”

“我是他……”女人迟疑了一下,想着反正沈家那个大儿子是个闷葫芦,学校的事从不往家里说,她便抱着一点侥幸心理,说了梦寐许久的话,“我是他妈妈。”

““哦?”老吴笑呵呵道,“沈觉妈妈看起来真年轻啊,是这样,希望沈觉同学的家长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尤其是在孩子的身体健康上,能多照看一下。”

“会的会的。”

老吴又讲了几句其他同学的事,便解散了家长会。但他没走,站在讲台上等一些家长单独照过来。

零班教室的门打开,岁枣枣躲在墙角,看着里面的人走出来,她看得很仔细,生怕错过一个。

可一直到人快走完,也没见到任何眼熟的面孔。

岁枣枣悄悄走到教室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女家长,都不认识。

奇怪,难道沈觉妈妈没来?

可她刚刚在门外有听到里面的老师喊沈觉家长啊……

就在岁枣枣百思不得其解时,两个结伴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家长,正说道着她关心的内容——

“有意思啊,班上那个年纪第一的孩子,每年来的家长都不是同一个人呢。”

“对哦,还都自称是他妈妈。”

“估计都是后妈吧,啧啧,那孩子爹可真厉害。”

“我倒觉得那个叫沈觉的孩子厉害,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庭环境下,还能每次考试拿第一,那能是一般人吗?”

“也是,这肯定就是天才了,怪不得附中今年都把状元的宝押他身上呢。”

……

同一时间,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周澈在床上磨蹭到九点,才起了床。

去冰箱翻食物的路上,他路过枣枣房间,见门关着,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扭动把手,打开,没进去,只在外面看了眼。

人不在。

这丫头一大早跑哪去了?

周澈觉得奇怪,叼着一片吐司,戳开微信——

[“次鹅澈”拍了拍“小爵爷”叫了声爸爸]

【小爵爷:?】

【次鹅澈:xd,你约我妹出去了?】

【小爵爷:没。】

【次鹅澈:好吧,那没事了。】

【小爵爷:……】

【次鹅澈:本来我还有点慌,想着你俩这进展也忒快了,幸好是我想多了。】

【小爵爷:她去哪了?】

【次鹅澈:不造啊,反正不在家。】

【次鹅澈:欸,妹子大了,管不住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门。】

周澈说着,慢悠悠踱回房间,然后,就看到门板上,粘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

【哥,你睡得太死了,我喊半天你没反应tut,我出门跟同学逛街啦,中午可能不回家吃饭——枣枣>

额……

好像错怪了妹子。

周澈本想在微信上跟沈觉再说一句,对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她的联系方式。”沈觉的声音淡淡的。

“啥?”

对面轻咳一声:“……枣枣的电话。”

“不是吧兄弟,你俩都一起喝奶茶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没她电话?”周澈精呆了,“要不是我压着,昨天学校bs你俩可差点屠版呢!”

“别废话。”

“我能不给不?”周澈摸了摸鼻尖,“大神您自个儿去问她要呗?”

回应他的,是“叮——”得一声,挂断的语音通话。

沈觉烦躁地丢开笔,仰面靠在椅背。

门口传来敲门声。

三下后,没等他应,门从外面拉开。

沈觉偏过脸,淡瞥一眼来者。

沈长明带一副金丝框眼镜,年过四十的身材保持得极好,甚至脸上都没有多少皱纹。

与十几年前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原本漆黑的头发,如今半白着。

可这点沧桑,显然也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相符。

沈觉心里一阵冷笑,要凭他的财力,养回黑发并不需要多久,他不就是想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妈妈看。

沈觉收回视线,半阖眼帘,只觉再多看一眼都费眼。

他冷声道:“出去。”

“你如今吃我的喝我的,这个家还没有你让我出去的份。”沈长明神色淡漠,几乎与沈觉如出一辙,“你妈妈让我来喊你,她在小花园。”

听到“妈妈”二字,沈觉才睁开眼,他直起身,像是没看到站在门口的沈长明一般,目不斜视往前走。

路过沈长明时,男人又开口道:“你等会儿最好把你脸上的表情收收,我不想看到青儿再皱一下眉头。”

沈觉脚步微顿,声音凉薄:“希望您也能做到。”

小花园建在别墅的顶层,玻璃房隔绝了大多数野生动物,阳光却能够畅通无阻的照射进来。

赵青半躺在藤木编制的摇椅上,手边是各色不一开得正艳的月季。

她身体软弱无力,指尖轻抚过甜梦月季桃色底纹,杏色花瓣,就已经用去了大半的力气。

赵青只觉心里发苦,可耳边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又换了副温柔含笑的神情。

她转过脸,朝沈觉招手,“叫叫过来。”

沈觉喊道:“妈妈。”

赵青摸了摸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又要去碰他的脸。

沈觉自觉弯腰,好方便母亲的动作。

“嗯,额头应该是正常的。”赵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

沈觉曲腿坐下来,双手盖住母亲的右手,“是您的手太凉了才对。”

赵青笑了笑,嗔怪道:“所以你连生病都敢瞒着妈妈了?”

沈觉瞥一眼跟着走过来的沈长明,怀疑是他透露自己在学校晕倒的事。

沈长明也不怕他知道,几乎是默认自己就是那个告密者。

“我怕你担心。”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跟我说。”

赵青似要皱眉,被沈觉及时伸出的手扶平,这导致她原本要说的话,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赵青轻叹一声,嘴角含着一丝苦笑:“也是,你都这么大了。”

“妈妈我错了。”沈觉下意识地认错,虽然他知道,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依然会瞒着赵青自己生病的事。

“好了,青儿,你也知道他这么大的孩子,有自尊心,肯定不希望我们做父母的的老管着他,他会嫌烦的。”沈长明硬是要在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里,横插一脚。

沈觉回头瞪他一眼。

“你看你看,我都说不得他。”沈长明手搭在赵青的肩膀上,半躬着身体,凑到她耳边,亲昵道,“没有你的话,我要怎么办啊,这个儿子好凶啊。”

赵青被他的呼吸弄得脖子痒,可身体无力,又避无可避,只能嗔骂:“现在知道儿子凶了?你以前可没少凶我们叫叫呢。”

“是是是,以前是我错了。”沈长明也好声好气地哄着妻子,他甚至不顾姿态,一屁股坐在藤椅另一侧的大马扎上,长腿艰难地收拢,然后从桌子上捞了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削皮。

“等会儿吃个苹果吧?”

“我不吃。”赵青说,“你给叫叫吃。”

“他都比我高的大小子,还好意思吃他爹削得苹果?”沈长明笑盈盈地看向沈觉。

沈觉适时回道:“我才不吃他削得苹果。”

“你们父子俩啊。”赵青轻轻摇着头,脸上笑意未见,“看着一个比一个高,性子一个比一个幼稚。”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没有存在太久,沈长明苹果还没削完,赵青已经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

阳光下,女人的脸白得都快透明,明明室外二十五六度正适宜的温度,可她浑身穿得严实,从前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顶做工精致的手织帽。

沈长明和沈觉都没有动,他们安静地看着赵青的睡颜。

一直到沈长明完整地削完一个苹果,他将苹果放到一边,手心躺着没断过的苹果皮:“听说,只要苹果皮不断,人就不会走。”

沈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是时候再给你妈妈编一顶帽子了。”沈长明拢了拢赵青的帽子,又侧过脸问沈觉,“你的围巾什么时候做好?”

沈觉根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人。

沈长明也不恼,见天阴下来,弯腰将赵青抱起来。

他站直身体后,没有动,神情是冷的,如果细看,或许能捕捉到他眼神里的一抹茫然。

“又轻了呢。”沈长明望向沈觉,“你妈妈,昏睡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沈觉再也忍不住,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高度,生怕惊扰到对方怀里抱着的人。

就在父子俩僵持之际,楼下突然传来死亡重金属的音乐嚎叫——

“didyoueverhearwhatitoldyou你可曾聆听过我的劝说

didyoueverreadwhatiwroteyou你可曾阅读过我的寄语

……”

沈长明和沈觉双双脸色齐变。

沈长明抱着赵青,快步往她房里走去。

响彻整个屋子的音乐声继续——

“didyoueverlistentolayed你可曾听到过我们的演奏

didyoueverletinwhattheworldsaid你可曾在意过世界的诉说

……”

沈觉下楼梯,找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是沈义的房间。

他拧动把手,门从里面锁住,打不开。

里面的人则惬意地很,就听到音乐声里还加入了沈义的鬼哭狼嚎——

“didwegetthisfarjusttofeelyourhate我们曾为了感受到你的恨意而远行

didweplaytobeeonlypawnsinthegame我们的表演可曾变成赌注

howblindyoube,don\'tyousee你有多盲目,还不明白吗!

……”

作为一个科科近乎满分的学霸,沈觉很快听懂歌词的意思,这种意有所指歌词……

“你让开!”有人在身后呵斥道。

沈觉慢了一秒,就被沈长明推到了一边。

只见沈长明神色暴怒,如厉鬼沾身,用力地踹了一脚门,凶神恶煞冲里面大喊:“沈义,你给我把门打开!”

而音乐声,已至高.潮——

“blindfoldfortheblind为盲人戴上眼罩

deadsiblingswalkingthedyih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死亡之路上

noosearoundachoki缠绕上窒息心灵的绳套

eternitytornapart撕碎到永劫不复

slowtollnowthefuneralbells并缓慢地敲响丧钟

‘iodietofeelalive’‘我需要通过死来感受我还活着’

……”

随着一声巨响,沈长明将门踹开,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将沈义房间的音响砸了个稀巴烂。

沈义顶着一头嚣张至极的金毛,桀骜不驯又满眼讽刺地看向沈长明,“你们夫妻恩爱的戏演完了?”

言罢,他又挑衅地瞅着门口的沈觉,吹了口个口哨:“哦,还有你,我那父慈子孝的欧尼酱。”

回应沈义的,是沈长明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长明揪着他的衣领,声音阴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吵到你妈妈?”

几乎是下一秒,沈义细皮嫩肉的脸上,就浮现一道红肿的掌印,可他并不在意,甚至还用舌尖顶了一下受伤部位的内侧,讥讽道:“那你有本事就让我别出生啊,欧多桑。”

“可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沈长明冷笑一声,将沈义摔到地上,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想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沈觉意识到不对,赶紧将沈义从地上拉起来,推到门外。

门重重地扣上,门外沈义还不怕死地叫嚣着:“你让我进去,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弄死我的!”

沈长明手上已然操着一把电吉他,他瞥一眼沈觉,问道:“你把他推出去干嘛?”

“他脸上的事已经不好跟妈妈解释,你要再对他做点什么,妈妈还能受得起刺激吗?”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沈长明打开门。

“来啊,我还就不怕……”沈义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后,终于变了神色,“你要干什么,你打我可以,你别碰我吉他!”

可沈长明是什么人,他拎起电吉他,当着沈义的面,往墙上砸去。

“嗡——”一声,吉他折成两段,琴弦崩得乱七八糟。

沈长明将手中半截吉他扔到沈义脚下,“再有下次,就不只是把吉他了。”

沈义半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心爱吉他的“尸体”,看沈长明的目光充满怨恨。

可沈长明并不在意,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对旁边的沈觉道:“他该不会真的觉得有人想他出生吧?”

言罢,也不需要任何人回答,沈长明扬长而去。

沈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脚踩在上面,“平时你惹我就算了,你惹他这个疯子干什么?”

“你们不觉得恶心吗?”沈义伸直一条腿,坐到地上,“看着你们在阳台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我就想吐。”

“她也是你妈妈。”沈觉说,“她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生你的时候还遇到了羊水栓塞,差点儿没救过来,现在她身体这么差,跟你的出生有一半的关系。”

沈义低垂着脑袋,头发遮住他的眼睛,“对啊,所以我就不该出生,你以为我想给你们添堵啊,谁他妈想活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

沈觉直起身,他没管地上的沈义,只走之前,说了句:“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她,从没怪过你。”

……

从学校出来后,岁枣枣走回大姨家所在小区。

她脑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惑,却不知道找谁问。

哥哥肯定还在睡觉,他就算醒了,也是饿醒,吃了东西后估计又爬回床上补眠去了。

岁枣枣坐在沿路的长椅旁,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不能这样消沉下去。

岁枣枣揉了揉自己的脸蛋,翻开自己的包包。

里面除了纸巾钥匙和一些女孩子都有的小东西外,还有她下午上课的部分东西。

本来是以为中午会在外面吃饭,为了跟小伙伴逛街,她特地精简了绘画工具,只带了素描本和画笔。

这本素描本是她才换不久,前面只画了十几页,她记着老师说过,素描是最基础的东西,常画常新,她家里已经堆了好几十本。

岁枣枣拿铅笔朝远方比了一下构图。

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房子,实在没什么好画的呢。

岁枣枣起身,在小区里逛了逛,找了个能看到人工湖和人工桥的地方,她也不讲究,直接坐在草地上,找到还算入眼的风景,便开始画起画来。

随着太阳逐步攀高,气温越来越高。

女生额头脸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可她的神情很平静,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绘画之中。

直到想画的东西全绘进白纸中,岁枣枣才收了笔,平静柔嫩的面孔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画了一个多小时。

岁枣枣收起半成品,准备回家先吃饭,再把画给补齐。

走回大姨家所在楼栋,一进大厅里,与室外截然不同的阴凉温度,让岁枣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中午正是电梯繁忙的时候,两边的电梯都有人使用,岁枣枣摁亮上行键,耐心等着。

左边一架电梯先下来,十几秒后,停到了一楼。

岁枣枣等里面人先出来,再进去,突然一只手又把她拉了出来。

“啊?!”岁枣枣抬眸望去。

“看什么看,连你哥我都不认识了?”周澈双手抱胸,觑着岁枣枣,待看清自个儿妹妹的脸,惊道,“枣儿,你做啥去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岁枣枣用手机黑屏照了照自己的脸,“我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啊。”

周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怼上她的脸,“自己看。”

岁枣枣:“……”

她捂着自己的脸,把周澈的手机推开:“哥,你太过分了,这种死亡镜头死亡角度。”

搞得她看自己好像个又红又肿的番薯。

“你以前怕过苹果前置摄像头?”周澈敲她脑袋,“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原本长啥样?”

“真那么严重?”岁枣枣这才开始担忧。

周澈点点头,“本来想带你出去吃饭现在不想带了的程度。”

“……你可是我亲哥。”

“不,你搞错了,咱俩是表的。”

“……”

岁枣枣吸了口气,“我保证不告诉大姨我哥天天吃好吃的不带我!”

“臭丫头。”周澈捏她的脸,“我倒是想带你去,你现在这样,你自己敢去吗?”

“好疼的!”岁枣枣忙推开他手,捧着自己的脸,深刻地担忧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变猪头了,但为了食物,她不得不再次争取,“我有什么不敢去,我是去吃饭的,我又不是去相亲。”

“行,你不后悔就行。”

十五分钟后。

岁枣枣瞥了眼包厢里坐着的人,脚步一顿,掉头就要跑。

周澈从后面扯住她领口,笑嘻嘻道:“枣儿啊,你跑啥?难不成里面有怪兽能把你吃了?”

“额那啥……我还是回家吃饭好了。”

里面虽然不是怪兽,可也差不多。

如果她知道沈觉会在这里出现,她说什么也不来了。

“别啊,来都来了。”周澈和蔼可亲地劝说道,“至少碰个面再走也不迟?”

岁枣枣磨牙:“你可真是我亲哥,真的!”

“害,都说了是表的。”

就在兄妹俩在门口演双簧之际,沈觉离开位置,走过来。

他刚刚看到岁枣枣,也听到她跟周澈的说话声,可人迟迟不进来,难免让人着急。

“怎么不进来?”

“你问她啊。”周澈从后面勾着岁枣枣的脖子,将她晒得都快脱皮的小脸捏着下巴给沈觉看,“别的小姑娘逛街不但要带防晒霜遮阳伞遮阳衣什么的生怕自己被太阳晒到一下,她倒好,仗着自己晒不黑,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脸。”

岁枣枣都快哭出来了,周澈太过分了,明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没脸见人,还……还这么给沈觉看,就算,就算她对沈觉只有纯洁的儿时情谊,可也不能这样啊!

岁枣枣用力地踩了一下周澈的脚。

周澈吃疼,松开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完了,好像玩过火了。

岁枣枣简直不敢去看沈觉的目光,她包着背包,掉头想跑。

而这次,她并没有再能从沈觉面前跑掉。

沈觉紧攥她的手腕,将人用力一扯。

岁枣枣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一道蛮劲袭来,她甚至都来不及收回步伐,身体踉跄,重心不稳,顺着惯性,重重地向后倒去。

猝不及防的轻呼还在嘴边,周澈大喊的“小心”响在耳后,岁枣枣肩膀撞入一个坚硬的怀中,同时还有另一道稍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没事儿,有我。”

身后人稳稳地扶住岁枣枣的身体,而女生的手堪堪按住他的手臂。

目光所及,正是男生轻轻滚动的喉结,和能养鱼般的锁骨。

一阵慌乱后,周澈松了口气。

“就吃个饭,又不是做什么,你们搞这么大的动静……”他话说到一半,才突然发现眼前两位的姿势,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妥当。

“枣儿,你在看哪里?”

岁枣枣别过脸,气息有点不稳:“看你啊。”

周澈没回他,用更加森然的语气,问沈觉:“兄弟,你的手,放哪儿呢?”

沈觉虚握着岁枣枣的腰,原本是怕人真的摔到,可经周澈这么一提醒,仿佛就变了点味道。

但沈觉是什么人,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色,更何况只是朋友的暗含一丝威胁的话。

沈觉淡定地收回扶腰的手,却没有放开抓着的女生的手腕,“先吃饭。”

一直到落座,岁枣枣的手才重回自由。

“先喝碗莲子羹,”沈觉舀一碗银羹递到她手边。

安静下来后,岁枣枣才察觉到身边人有些异样,好比现在,对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为了她好,可里面总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半强硬的态度。

这种态度,配合着沈觉沉静漆黑的双眸,让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反抗。

折腾半天,岁枣枣也没了逆反心,便顺着对方的好意,慢慢地吃起甜甜的莲子羹。

反正她这副模样,在之前已经被周澈暴露无遗,她也再没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沈觉还能给她拍个照po到网上去?

“你们先吃。”沈觉见岁枣枣开动后,朝周澈微抬下颌,“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人走后,岁枣枣才敢问周澈:“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澈夹着桌上的肉,玩世不恭道:“他能有什么事,年纪第一,家庭富裕,长得又帅,不缺人追,人生赢家,莫过于此,不必羡慕,好好吃饭。”

“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岁枣枣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妹了?而且我都怀疑你们两个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弟。”

周澈动作一顿,筷子搁桌上,瞅了眼门口,见人还没来,说:“其实的确有一件事,他没直说,都是这些年我跟他做同桌后,根据一些事情拼凑出来的结果。”

“所以是……”

“他妈妈好像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

说到这个,岁枣枣不禁想起早上零班门口时,听到的话。

“那……那个今天给他开家长会的?”

“害,以你哥堪比福尔摩斯的侦探水平,我敢打包票,那人不是他家的保姆就是他爸那些想要上位的秘书。”周澈撇撇嘴,“所以你哥才说他是豪门公子嘛,豪门,除了钱,什么多你知道吗?”

岁枣枣傻乎乎地摇头。

“傻妞,秘辛多呗。”周澈用筷子敲了一下岁枣枣的脑袋。

岁枣枣冲他努努嘴,扯到脸蛋,又一阵疼。

周澈看着她笑。

岁枣枣生气又不敢气。

而这时,沈觉走进来。

手上拿着一块干净温凉的毛巾,还有一盒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哥哥和“男票”的区别(虽然还未能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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