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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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尚翔吵不过他，狠狠搓了把脸，“敢情你来我店里，存心找茬呀？”

“不找茬。”游青鸾客客气气说，“找你。”

“找我？”尚翔指着鼻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丫逗我’。

游青鸾绕着小店转了两圈，自然而然挑起话题，“你卖盗版碟，一个月能赚多少？”

尚翔盯着他瞧了半晌，确定他诚心提问。

“也没多少，千八百块钱，光够吃饭。”尚翔摸出根烟，到处找打火机。

“别抽。”游青鸾提前制止，他忍不了二手烟。

尚翔无端端有点怕他，就那么叼着给他讲情况。

“前两年还好，碟片成本低，销路广。打从过完年开始，一夜之间网吧开得遍地都是，有些手机也能看电影了，我这儿生意越来越难做。”尚翔皱着眉，表情烦躁。

游青鸾很清楚，大网络时代即将到来。

很快，互联网会成为影片传播的第一渠道，盗版光碟注定成为被淘汰的夕阳产业。

“生意难做，干脆改行呗。”游青鸾云淡风轻的说。

尚翔咬掉烟蒂，翻了个白眼，“说得容易。我这几年没赚到钱，拿啥改行？”

“钱不是问题，有想法就够了。”游青鸾忽悠军师特别熟练，随口画了个饼，“你跟着我干，半年之内，保证你店里堆满黄金。”

“呵？”

尚翔毕竟是社会人，有几年社会经验，哪能随便相信一个人陌生人？

他上下打量游青鸾，突然往他肩上锤了一拳。

“别闹了，你有意思吗？”尚翔提高声调，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念完高中就出来混了，这些年啥生意都做过，也遇到过不少人…”

他说着说着，委屈起来，“以前有好几个老板，说过跟你一样的话，要带我赚大钱。”

尚翔没心没肺的笑了下，骂道，“就像逛青楼的嫖客，逢场作戏时承诺过两天就给我赎身。结果呢？捞了好处，爽够了，就再也没影了。”

尚翔说得生气，狠狠骂了好几句脏话。

“奶奶的，再相信这种鬼话，我就是龟孙王八蛋！”

那这次的王八蛋你当定了，龟孙。

“骂够了吗？”

游青鸾等他发泄完，抓起货架上的白色背心，照着尚翔脑袋扔过去。

尚翔接住衣服，有点后悔。

他再怎么委屈，也不该跟陌生人诉苦，矫情又娘炮。

他可不能娘炮，还没做变性手术呢！

游青鸾已经走出店外，站在阳光里朝他勾勾食指，“尚翔，套上衣服跟我走。”

“你咋知道我名字？”尚翔穿上白背心，“去哪？”

“给你赎身。”

**

赎身这话说得轻巧，可帮军师改行需要本钱。游青鸾设想了十几种创业方案，也都需要启动资金。

游穷逼刚回到08年，手机账户里几千个亿没法用。

——别说给尚翔赎身了，自己穷得该卖身了。

如何能快速弄到钱呢？游青鸾排除所有违法或牺牲色相的渠道，凭借记忆，一路找到东平典当行。

东平典当行的招牌传了上百年，中途换过几次老板，生意越做越大。

典当行里灯火通明，外厅整整齐齐罗列着几排展柜。隔着玻璃，放眼都是奇珍异宝，甚至还有房产证和名牌车钥匙，惹得尚翔惊呼‘这东西都能当’。

游青鸾瞧不上那些，绕过展柜径直来到里间。

接待小姐立刻迎上前，“你好，请问需要抵押还是典当？”

“抵押。”游青鸾说。

“好的，请稍等，我去请鉴定师过来。”接待招呼他们入座，匆匆奔向办公室。

“游老板，你要当啥啊？”来的路上，尚翔已经知道他的名字。

“喏。”游青鸾晃晃右手腕。

“表？这么闪，不锈钢做的吧？”尚翔抓住他胳膊仔细瞅瞅，嫌弃的说，“人家都当房当车当媳妇，你弄一块破表，能值几毛钱？”

游青鸾逗他，“你猜猜？”

“200？”尚翔报了个价，又自我否认，“你这样的，50块钱能买三块新表！”

游青鸾缩回手，“我等会给你五十，你照着样子买一块。”

“行，多出来的给我当跑腿费！”

游青鸾爽快的同意了。

鉴定师和报价师很快出来，坐在两人对面审视他俩。

白背心男人一看就是穷鬼，没见过世面。他旁边那位挺有气度，西装也挺周正，可惜瞧不出名牌标识。

会光顾典当行，应该没啥钱。

“你好，请问你打算抵押什么？”鉴定师问。

“这个。”游青鸾伸出右手，手背向上压在桌上，解开表扣扔过去，轻轻把袖子往下拉了点。

“随便估个价吧。”游青鸾气定神闲的说。

他扔表动作特别粗暴，仿佛对待一块用过的厕纸。

肯定又是便宜货，想过来碰运气。报价员猜到结局，连请他滚蛋的话都想好了。

“先生，我们典当行只收贵重物品，这块表…”

鉴定师捡起他的星钻腕表，匆匆扫了眼，‘不值钱’几个字果断憋回去。

“嘶…”鉴定师倒吸一口凉气，套上白手套，翻来覆去把玩那块表。

他凑过去跟报价师耳语两句，这才转向游青鸾。

“先生你好，经过鉴定，这块表的材质是应该是990纯铂金。”鉴定师态度立刻恭敬。

对方刚才把这支表当成厕纸，要么是不知道表有多贵，要么是不在乎这么点钱。

“好像是吧，手表太多，我都忘了。”游青鸾轻描淡写装了个逼。

他不太喜欢戴黄金，池羲特意为他定制了铂金钻表，本来还觉得材料用便宜了。

倒也凑巧，08年是铂金炒作最夸张的时候，价格比黄金还高三倍。

报价师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赔着笑问，“先生，你有品牌鉴定证书吗？”

稀奇，抵押贵金属还需要证书？游青鸾不动声色回答，“没有。”

“真可惜，那我给你报个价吧。”报价师拿过计算器，“由于你没有提供证书，必须得折价。所以，我们无法支付品牌价值和制作成本。”

创始人还在读高三，品牌效应当然没有。不过，游青鸾还是第一次听说，产品工艺要靠品牌来体现。

“继续。”游青鸾来了兴致，他超喜欢玩商业套路。

报价师见他挺好糊弄，内心一阵窃喜！连忙说，“经过讨论，我们决定给你一个非常高的价格！咱们典当行铂金收购价格是280元每克，你这支表净重400克，玻璃表壳除外，按照原材料价格给你十一万，怎么样？”

“神啊！！十一万！”当事人还没反应呢，尚翔先发出鸡叫，“游老板，你的表这么值钱！”

他刚才还说人家表不值钱，五十块钱能买三块…尚翔追悔莫及，恨不得掐死自己。

报价师和鉴定师相视一笑，土包子果然跟他们想的一样好糊弄。

这个时代，11万绝对是一笔巨款，能在三线城市买套房。可通货膨胀以后，连市中心的茅坑都买不起。

游青鸾没那么好打发，他清楚典当交易水有多深。

典当行员工十分会做生意，擅长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市场行价砍一半都算客气。

游青鸾捏着手机，决定先给对方一条活路。

“请问，这是最终报价吗？”

报价师吃准他没脾气好欺负，挺挺胸硬气的说，“是，我们已经给出最高价了。”

游青鸾欠身，从容的喝了口茶，语带笑意，“行，既然你们只肯出材料成本，我就只要成本价。”

报价师内心狂喜，咧开嘴准备说话，眼前忽然掠过一片阴影。

游青鸾伸长胳膊，捞过他面前的拍卖槌，搭在玻璃表盖上，不紧不慢的说，“你刚才说，材料是纯铂金。出门右拐有个金店，谁去问问铂金现在的市场价多少？”

糟了！报价员脸色变了变，连忙改口说，“啊呀，是我记错了，店里收购价580，我重新算。”

按照市价，铂金折旧费起码600，不过游青鸾懒得计较这么点零钱。

报价员计算出结果，小心翼翼问，“22万，先生觉得合适吗？”

游青鸾斯斯文文笑了下，还是好脾气的模样。

“急什么，还没算完呢。”

报价员落于弱势，急急强调，“先生，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没有鉴定证书，典当行只能支付材料费！”

“嗯，我理解，只谈材料对吧？”游青鸾把拍卖槌反过来，尖端朝下抵住表壳，声音挺温和，“但是，还有一样材料没算呢。”

“什么材料？”鉴定师拼命回忆星钻腕表的细节，立刻想起来了，“钻！”

腕表内部，镶了十二颗质量上乘的钻！

“肯定是钻太小，你们没看到…”游青鸾掂了掂拍卖槌的手感，动手前随意翻了他俩一眼，“干脆我把表壳砸了，你再估估？”

砸开？！报价员脸色青了。

拿到表的瞬间，他立刻瞧出来，这是块好表，材料上等做工精细。尤其是做工，吊打业内所有大品牌。即使品牌没名气，工艺造价起码七位数。

要是砸了表壳，那还有什么价值？

“先生冷静，价格还可以商量！二十六万行…三十！三十五万！”

报价员拔高声调，惊慌失措，一直喊到38万对方才勉强满意。

“够了。”游青鸾丢掉拍卖槌，大发慈悲的说，“拿钱吧。”

报价员擦掉一脑袋冷汗，连忙去财务室开票。

尚翔刚才说错话，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到外人走了，才忐忑的问，“游老板，你刚才真准备砸？”

游青鸾低头看桌底，头也不抬的说，“哦，防弹玻璃，多砸几下没事。”

就算没事，那可是38万啊！

面不改色爆锤38万！尚翔对游青鸾的敬佩，又上了一层台阶。

游青鸾没工夫理他，专心致志跟池羲聊天。

他刚刚发现，自己可以通过微信跟男友联系，就找他要了点市场资料。

池崽：六百万的表，您当了三十八万，还是我认识的游总吗？

当年池羲加游青鸾微信，附加信息是：池总的儿子。

游青鸾掐头去尾，用池崽作为备注。

游青鸾：通货紧缩，理解一下。

池崽：我知道通货紧缩，但那块表是我为你定制的生日礼物，哪怕放在10年前也能卖出七位数。

游青鸾：钱够用就行，我没准备卖。我保证，三个月之内肯定拿回来。

池崽：不是那个意思，表当了就当了吧，它能帮到你，也算物尽其用。等你回来，我再送你一块。

游青鸾：意义不同，那表是你亲手设计的。

池崽：……你居然知道？

池崽：[日了狗了.jpg]

游青鸾：池先生，如果你真想瞒着我，就别把废稿扔家里垃圾桶。

回复发送完毕，旁边接待小姐提醒他，“先生，这是38万现金，你清点一下。”

“祖宗呐！”尚翔羡慕的盯着那堆钱。

“谢谢。”游青鸾礼貌地向她道谢，当场把钱分了分。

“喏，这些给你开店。”他递了十五万过去。

尚翔感恩戴德，就差当场给他跪下。

“恩人，请让我以身相许！”

“……”游青鸾打量他背心裤衩，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我后悔了，你回去卖印度神油吧。”

“我错了，不相许！”尚翔连忙改口，“此生为你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倒不必，你先把店铺整理一下，过两天我拿初期营业方案给你。”游青鸾毫无负担的说，“刚开始创业应该挺累，辛苦你了。”

尚翔得寸进尺的问，“其实我挺怕吃苦的，有那种不辛苦还能赚很多钱的工作吗？”

“还真有，买本致富圣经。”

“啥？”

“《刑法》。”

尚翔：……

算了，狗命要紧。

插科打诨的空档，游青鸾已经把剩下那些钱清点好了。

他给自己留了三万，将剩下20万装好交给尚翔，还写了一张纸条。

“你按照纸条的地址，帮我找一下你基…”‘基友’这个词怕尚翔听不懂，他改口道，“找个人，把钱给他，让他通过邮件跟我联系。”

“好。”尚翔接过来，顺嘴问了句，“你不怕我拿钱跑了？”

游青鸾记下尚翔手机号码，笃定地说，“你不会，也不敢。”

“这么信任我？”让他说对了，尚翔确实没想跑路。

他虽然爱钱，却也有义气和骨气。游青鸾给自己‘赎身’，他从此就是游老板的人了。

而且，尚翔真有点怕游青鸾。

尚翔把要做的事情记下来，又问，“游老板，事情都让我做了，你打算干什么？”

“我打算啊…”游青鸾拖长调子。

尚翔瞎猜，“坑蒙拐骗？欺诈传销？”

“挺接近了，我准备…”驯养金毛。

游青鸾清清嗓子，正儿八经的换了个说法——

“教书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