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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十分震惊,几个妇人连忙跑到殊尘身边搀住她——陈大郎那小胳膊小腿,可别给压坏了,那可是陈举人现在唯一的儿子!
陈玉山快疯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眼没看见,就这么满脸是血的样子了?他看到众人怀疑和惊惧的目光,辩驳道:“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碰她……”他的声音很无力,他的辩解在众人看来更加无力。
殊尘捂着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腕留下来。她勉强冲着众人笑笑:“郎君说的是,这是我不小心,自己碰到的……”
林大婶满面怜惜地看着她:“我们都看着呢,你不必害怕……”
殊尘摇头:“真的是我自己碰到的,林婶儿,我郎君好像站不住了,劳烦各位,各位……”她一边说着,身子摇晃着,林大婶连忙打断她的话:“你快歇歇吧,有我们看着呢——快快快,快扶陈举人进去,好不容易养了几天,这又吹了风,可怎么办哟……”
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陈玉山,硬是将他拖回了房间,陈玉山虚弱地喊道:“我不回去,那女人要害死我,送我去医馆……”
一人不忿地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这人看谁都是害你的吧?我看你才是害人精!”
到了房间门口时,陈玉山奋力抓住门框,但还是被人生拉硬拽了进去。殊尘在林大婶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进了屋,她踉跄着走到床边,用帕子给陈玉山擦汗,还悲切地说道:“郎君,你这样不爱惜身体,我们娘儿三个以后还依靠谁呀!”一边哭着,一边低下头,伏在陈玉山耳边轻声说道:“可惜啊,大郎不是你亲生的……”说了这两句,又放声哭了起来。陈玉山目眦欲裂,拼尽全身的力气,推了殊尘一把,殊尘顺势滚了出去。
“陈娘子!陈娘子!”几个女人冲过来扶殊尘,还要谴责陈玉山:“陈举人,你这做的是人事儿吗?陈娘子这些天给你侍疾,你就这样对她?”
陈玉山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殊尘,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嗬嗬”作响,几息之后,倒回床上,没了声息。
几人面面相觑。可殊尘被陈玉山推倒了爬不起来,陈家另外两个有还是孩子……终于有胆大的走过去,战战兢兢地伸手放在陈玉山鼻子底下。
“死了!”那人尖叫起来。
殊尘张了张嘴,倒在林大婶怀里,“昏”了过去。
——陈举人把自己气死了!
——哪个陈举人?
——还有哪个陈举人?就是那个停妻再娶,又被疯子刺了一刀的那个!
——啧啧,有个对他那么好的老婆,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
——无福啊,无福!无福之人,老天爷不舍得给他那么好的老婆呗!
殊尘这几天躺在床上不起来,偶尔听听陈大郎给她传回来的闲话,陈维予还煮了粥送到她手边……
安逸啊,安逸滴很!殊尘面上悲戚,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不过安逸的日子也过不了几天。虽然天气不热,但陈玉山的尸体也不能在租来的院子里一直放着,“休养”了几天,勉强能站起身后,殊尘便带着两个孩子,雇了车,准备拉着陈玉山的棺材回乡。
临行的前一晚上,殊尘靠着棺材打盹,反正也没有人敢过来看她在做什么。但是今天晚上有人来了。
陈维予。
陈维予穿着一身粗麻衣,脸上的悲痛十分真实。殊尘看看她:“天晚了,你不去睡吗?明天还要赶路。”
“娘。”陈维予跪在殊尘面前,“今天,当着爹的面,女儿问你一句话。”她停了许久,也没见殊尘接话,便继续说道:“爹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能没关系,”殊尘叹气,“他死了,我就只能当寡妇了。”——虽然当寡妇挺开心的。
“我不是说这个!”陈维予有点激动,“那天……那天我看见你对爹说了什么话,爹就突然,突然去了……”
殊尘看着她:“你想说什么呢?”
陈维予直起身:“娘,我知道你不喜欢爹,可是,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殊尘有点纳闷:“我做什么了?”
陈维予愤愤地道:“是你害死了爹!”
殊尘扶着陈玉山的薄棺,缓缓站起身:“陈维予,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在你爹的灵前,污蔑你娘害死了你爹,你眼里还有我吗?你是打算不认我这个娘了吗?”殊尘此时有点想笑。
殊尘自知不是什么好人,她推动了陈玉山的死。但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陈维予的事情吗?她自认为没有。她想起了原主,想起了那个为了女儿得罪了所有人的李殊尘。如果是原主,她会怎样做呢?
以原主对女儿的母爱,她大概会原谅陈维予所做的一切吧。
但是很遗憾,她不是李殊尘,她只是一个任务者,一个替李殊尘完成心愿的孤魂野鬼罢了。从前她从道义上接下了李殊尘对女儿的责任,不过现在,陈维予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你敢对天发誓吗?”陈维予也站起身,愤怒地看着殊尘:“你想做什么呢?你害死了爹,难道还要害死我吗?从今以后,你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殊尘懒得理她,正准备赶她走,门被撞开了。
陈大郎阴沉着脸走进了灵堂。
“谁说母亲没有亲人,母亲还有我!”陈大郎张开双臂拦在殊尘面前,“我不许你对母亲说这种话!”
“没规矩的庶孽!”陈维予涨红了脸,过了许久,骂了一句。
殊尘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扶着棺材,又缓缓地坐下来。昏暗的灯火中,她对着陈维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维予,你在说谁?你记在我名下,大郎也会记在我名下,你和他,有什么不同?”
陈维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看看殊尘,又看看陈大郎。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慌,她有一种感觉,似乎她的娘亲,从此不再是她的了。她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灵堂。
陈大郎回身看着殊尘:“我早说过你女儿和你不亲。”
殊尘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不是还有你吗?你说了要一辈子孝顺我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说话算话!”陈大郎气鼓鼓地将一叠纸钱扔进火堆。
回乡的路上,陈维予始终沉默着不开口,殊尘也不与她说话。她们来时坐了驴车,用了一个白天,回去时,陈玉山躺在棺材里,他们几个活人却要步行以示诚意。晓行夜宿,第三天上午才回到陈家村。
第一个看到殊尘的人,是张翠姑。她先是远远看见一辆车往村里走来,便驻足望了一会儿,待人走进,便看见了殊尘。
她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殊尘穿着一身粗麻衣,震惊非常。
“侄儿媳妇,”张翠姑跑过来,见陈维予跟在殊尘身后,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娃,也无心去问那男娃是谁,逮着殊尘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去了?”
殊尘未及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郎君,他去了……”
张翠姑吸了口冷气:她是和张氏不和,也总是嫉妒张氏总来找自己炫耀她儿子,可她从来都没有盼着别人家里死人的想法啊!“陈秀才,他,他……”
殊尘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郎君考中举人了,在府城做官了……做官了……”她抬起颤抖的手,放在棺材上,眼中充满眷恋,“可是,他怎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去了呢!”
她正哭着,村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领头的一个正是张氏。她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来,看见棺材,又看见戴了重孝的殊尘和陈维予,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等她回过神来,立刻扑上来揪着殊尘的衣服尖叫道:“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玉山他爹,现在连玉山都克死了!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赔钱货!短命的东西!”
她听到消息时正在喂鸡,手里抓着鸡食盆,此时抡起盆子便向殊尘砸过来,殊尘的身子晃了晃,在食盆挨着自己之前,倒在了地上。
“母亲!”陈大郎扑过来抱着殊尘,后背挨了张氏好几下,村里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张氏对一个男娃动手,也都看不过去,纷纷过来将张氏拉走,张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陈大郎见她住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跪倒在地:“这位老夫人,我父亲是被李二壮杀死的。李王氏和李二壮因为没有得到钱,进府城寻我父亲,他们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想要杀我,我姨娘为了保护我而死,他们杀我不成,记恨在心,趁父亲不备,刺了父亲一刀……”
殊尘震惊得差点忘记哭了——这小朋友很上道嘛!由于陈维予一直和他们在一处,她没有对陈大郎说过事情的详细经过,谁知道陈大郎靠着只言片语,竟然完整地还原了王氏和李二壮见财起意,杀|人灭口的完整犯|罪意图,更重要的是,这一口大黑锅扣得真是妙极,没看到陈家村的人看张氏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李王氏和李二壮没有得到钱?什么钱能让他们拿不到就去找陈秀才,不,陈举人闹事?和陈举人有关系的,好像只有她们卖陈举人女儿的事情吧?
——当初卖陈举人的女儿,他们是和是陈举人他娘,张氏一起拍板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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