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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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鬼如此抗拒,林察倒起了好奇心，对至善和尚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至善双手合掌，说道：“女施主道行高深,不知道能否请你大开慈悲，将我这深陷囹圄的曾祖姑母超度往生,脱离苦海。”

“她怨气冲天,怕是轻易无法超脱。”林察回道。

至善眉头一皱，又道：“我曾听我师傅提起过,大能法师们能将邪魔封印于法器之中,以高深佛法化解戾气，不知道林施主能不能将我曾祖姑母封印到我这佛珠中,我愿日夜诵经替她化解周身孽障，早登极乐。”

那女鬼一听要将她封印，登时眉梢倒吊，怒火中烧,骂骂咧咧起来：“你这死秃驴,不愧是我那早死弟弟的血脉,当真是随了他阴狠刻薄的性子，想把你姑奶奶关起来慢慢折磨，你姑奶奶也不是你想拿捏就拿捏的。”

俗话说道佛一家，既然人家和尚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卖人家这个面子,林察于是手掐法诀,默念咒语,只见一阵微光闪过，女鬼的身形就已经消失与空中，只闻一道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利啸声残留空中。

随着女鬼被降服,她施加的障眼法也随之消逝，红烛闪烁的婚房不见踪影，只余下裸露的钢筋水泥，破败不堪，黯淡的夜晚重归于寂，复归黑暗。

“哇……哇……”

襁褓里的大丫突然哭了起来，王芳赶紧从张丽手里抱过孩子，在臂弯里摇了摇。

“哦哦哦～不哭，大丫不哭……我看孩子怕是饿了，我先给她喂点奶。”

女人喂奶，几个人大男人便十分自觉地离开房间避嫌。

林察本来也打算跟着出去，可是经过刚才的事，王芳十分后怕，张丽就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她。

之后，一行人离开了工地，到莫清风推荐的小餐馆垫垫肚子，压压惊。

“阿弥陀佛，了却了一桩旧事，和尚就在此谢过林施主了。”至善诚意地向林察道谢。

林察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和尚自然是要诵经念佛的。”

黄呈插嘴道：“你家和尚庙都没了，你上哪儿打坐念经去啊？”

至善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叹道：“佛本心中住，吾心归处既是灵台，不必拘于一瓦一舍。”

“那什么，我听我一个从市里下来的老同学说，今后国家的宗教事物方向有调整，可能会重新回复宗教活动，重启庙门。”陈峰弱弱地表示。

“真的！”至善和尚闻言，眼晴顿时一亮，一脸期冀地问道，完全没有刚才风轻云淡，顿悟人生的高深从容。“能仔细说说吗？”

“这个，我也只是听我老同学说起过一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具体情况，我找机会再跟他问问。”

“这样啊～”至善和尚眼神落寞下来。

“我和黄呈倒是认识一个熟人，这人人脉挺厉害的，你可以直接去找他问问。”林察说道，便将之前秋末染留给她们的地址誊写给他，那家伙手眼通天，又在市政府工作，这方面的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得多，去找他问问准没错。

和尚的事了了，王芳和陈峰夫妻俩的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你们双方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我……”王芳看看怀中安静睡着的女儿，又看看陈峰他们，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张丽看向丈夫，默默不语。

陈峰略想了想说道：“既然现在孩子的生母已经追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也都弄清楚了，那我们两口子有人在这儿表态吧，我们两口子是真心喜欢这孩子，但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我们也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你要是想把孩子要回去，那我们也不强求，把之前给的收养费退还我们，就两清了……”

“我……我还想多说一句。”张丽插嘴道，“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你家那公公婆婆，还有孩子她爸，明显就是不喜欢这孩子，今天能卖她一次，日后说不定还能卖她第二次，不是次次都这么幸运，能将孩子追回来的，你今天把孩子带回去，他们还指不定怎么刁难非议你呢，退一步说，就算你把人守住了，那以后呢？孩子以后在家里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你……你好好想清楚吧。”

张丽的话似乎让王芳有所触动，抱着孩子久久无语，陷入沉思。

虽然说沾亲带故，但人家的家务事，林察也不好掺和，一切让他们自己决定，免得日后若有什么不对的，人家反过头来说她的不是。林察尚且如此，那莫清风和至善和尚就更加插不上嘴了，几个人十分识趣地另外叫了桌菜，把空间留给因为孩子的归属问题而纠缠不清的两家人。

最后，王芳独自一人从包间过来，不见陈峰夫妇和孩子的身影。

见几个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一个人消沉地呆在一边。

虽然当事人不言不语，但众人已然从这沉默中知晓了她的最终选择，虽然不知道她作出决定的原因，但都知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十分难受，内心经受了不少煎熬，所以一时间大家都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那个，现在天色晚了，我和黄呈商量今天就先在这儿找间宾馆住下，明天再回去，你觉得呢？”林察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那就听你们的吧。”王芳木讷地说道，像一棵失去灵魂的树，默默无闻，活力枯竭。

林察看她状态不好，怕出什么岔子，就开了两间双人房，黄呈和至善一间，她们两个女人一间，至于莫清风，自然是会他的工棚去睡。

王芳默默地洗涑完毕，上床休息，背对着林察，林察也不去打扰她，悄悄将房间的窗户管好，关灯睡觉，房间里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忽然传来王芳的声音。

“那个林察，开房费多少钱，我明天回家给你。”

林察：“不用了，费不了几个钱。”

“……哦！”

沉默了片刻，王芳的声音忽又响起来：“你们会不会觉得我铁石心肠，不配做母亲，居然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卖给别人？”

还没等林察搭话，她又自言自语起来。

“我又何尝不爱自己的骨肉，可是……可是……那孩子要是跟着我留在林家，只有受苦，你们是没看到我公公婆婆他们看到孩子的那一刻那种嫌弃的眼神……与其在这个思想封闭的家里受罪，倒不如在好人家里享福，幸福快乐的成长，你们也看到了，那家人家境殷实，人品也不错，而且我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喜欢孩子，对孩子好，否则不会那么拼命的护着孩子，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我相信她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若是我，不会让她受人欺负，不会让她离开母亲。”

“你是说我懦弱，可是我能怎么办，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进了林家的门，搓扁揉圆还不是得忍着，我又能怎么……”

“总不能因为这个跟林强离婚吧，先不说孩子能不能跟我，就算跟了我，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可怎么过日子啊，别人得怎么说闲话，况且公公婆婆虽然势利尖酸，林强虽然为人粗暴了一点，但有时候对我也很体贴，我……”

林察听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夜，忽而觉得对不起孩子，忽而又埋怨家庭生活的不顺，忽而又念起林强的好……言语之间已经满满展现出内心的纠结不安和痛苦挣扎，只是尚不自知而已，但林察知道，总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将心中的怨忿和不满完整地爆发出来。

在回到沙沙湾前，王芳央求林察和黄呈不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虽然自古贫苦地区卖儿卖女的现象频出不迭，但这种事始终不是光彩的事，背后少不了乡亲邻里的闲言碎语，失去亲生女儿已经令她非常痛苦了，她不想再看到村民们的白眼和嘲笑。

虽然她也十分希望把她婆家人的丑恶嘴脸撕碎给众人看看，但是此时的她还没有做好和这个狠毒的家切割的准备，作为家族中的长媳，她和这个家仍然荣辱与共的关系，村人可不会管是不是她把孩子卖掉的，只会把她一起骂进去，她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滋味。

黄呈觉得这女人真是中毒不轻，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要保持国家的名声。

不过，林察倒是很理解，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通过这件事能让她对那个家庭的残酷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能让她从长期禁锢的封建思想中开始解脱挣扎，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反正她本来就觉得大丫交给陈氏夫妻抚养，怎么也比呆在这个家要来得幸福得多，既然现在连孩子的生母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会多那个嘴给人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