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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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去，太衍山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绵延千里，似是不可逾越，然而实际上，不过是半刻钟而已，顾厌生已经抵达了太衍山的落雪峰，清雪殿映入眼帘，周遭仙鹤环绕，祥云流转，连青草也长得比凡间的更加水灵。

顾厌生拽着沈奉雪的一片衣角，适时地睁大了眼睛，表露出诧异来，事实上根本无需掩饰，顾厌生是真的诧异。

有了修为之后飞山越岭，竟如此简单。

她仰头问道：“师尊，这是哪儿？”

沈奉雪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这是太衍山落雪峰，此殿为清雪殿，为师便住在此处，今后阿厌也要住在这里。”

“跟师尊住在一起么？”顾厌生歪了歪头，有些可爱。

“清雪殿房间很多，阿厌喜欢那间便住那间，为师住哪里都一样。”

顾厌生当即道：“那我能跟师尊住一间么？”

眼神懵懂，天真无邪，沈奉雪一时竟不忍心拒绝，然而终究男女有别，他身为师尊，更当以身作则，以是道：“不可。”

顾厌生当即眉眼都失落了几分，垂下头好一会儿，整个人蔫蔫的，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沈奉雪叹了口气，阿厌这孩子话不多，但脾气却是倔的很，又怕伤了她敏感的心思，故也不敢説重话，只得顺毛撸道：“阿厌可以住在师尊隔壁。”

“阿厌，害怕。”她红着眸子，怯怯的看着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泥泞的小巷子里。

她，没有安全感。

但是礼不可废，师徒共睡一间算什么，岂不是乱了规矩。在凡间时无人知晓便算了，回到青隐，人多口杂，他又是掌教，便不能不注意。

他道：“为师就在隔壁，若是有事，便唤为师。”

沈奉雪半蹲下来，对上她的眼睛，“阿厌要学会长大，知道么？”

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护着，况且他如今的状况，也不知能撑多久，“今后阿厌便是青隐的大师姐，整个青隐都要阿厌守护。”

他顿了顿，却只轻轻道了一声阿厌，便不再言语。

说什么呢，她还这么小，他不该提前让她担负这些。

“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缺什么便跟为师讲。”终究是不忍，他站起来，领着她去清雪殿内走去。

顾厌生本就是维持人设而已，她对他并不信任，岂会真心希望住在一处，但是毕竟年幼，初来乍到修真界，见此处流云悠转，仙草盎然，花树生机勃勃，远处似有五彩霞光，到底难掩好奇。

这些情绪无需掩饰，她也不掩饰，跟着沈奉雪，转着一双眸子，四处打量。

见她如此，沈奉雪眼底闪过一丝宠溺，到底是小孩子，见她对何处感兴趣或是不解，便边走边温声解释，清泉般的嗓音不疾不徐，又透着时光的温和，连身旁的风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顾厌生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的侧颜来。

竟然会有人会如此的温柔，温柔到她，有些想哭。

自她记事以来，感受到的不是谩骂就是嘲讽，好一些的就是漠视，没人会把她当回事，甚至从来没有被当做人看待过，活得连村子的野狗都不如。

这样的她，竟然会如此好运，得到仙人垂怜。

还是以为这么温柔的仙人，好看，又温柔。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顾厌生转过脸，去看旁边的灵草灵木，心中冷嘲，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不会有的！

都是假的。

就像她给自己披上一层天真可爱的皮一样，都是假的，揭开之后也说不定多丑陋。

她等着他露出真面目那天。

“这便是为师的房间，阿厌想住左侧还是右侧？”清雪殿不算大，不过十几间屋子罢了，又向来都是他一人居住，以是很多房间都是空着。

顾厌生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露出纠结的模样，最后颇是为难的指了指左边的厢房，让沈奉雪有些好笑，再次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房间内除了最基本的桌椅床榻屏风之外，再无其他，很是简单，但是房间极大，内里又一分为三，最左也就是紧挨着沈奉雪那处小间是卧室，中间是厅堂，右侧则摆着几个杂物架，上面也是空荡荡的，想来仙人都有储物袋，凡人的储物阁于其而言便无所用处，这般摆着不过是符合习惯罢了。

沈奉雪环视了一圈，觉得有些寡淡了些，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阿厌是个才刚刚从凡间过来的小姑娘，如此怕是不适应。

然顾厌生像是知晓他想什么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软软的道：“师尊，这里好大啊，阿厌好喜欢。”

声音里透着满足，眼睛里也亮晶晶的。

沈奉雪松了口气，看来是喜欢的，仍道：“缺什么便同为师讲，师尊给你寻来。”

顾厌生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有房间了！

也算是一个家了吧。

就是不知道能住多久，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赶出去了呢。

她抿了抿唇，故作小心翼翼状，忐忑道：“师尊，这里今后都会是阿厌的房间，不会被人赶走吧？”

沈奉雪一怔，有些心疼，“这里今后都会是阿厌的，不会有人同阿厌抢，也不会有人赶阿厌的。”

知她缺乏归属感，心思又敏感，便轻声承诺道：“阿厌安心，有师尊在，定会护你无忧。”

阿厌安心，有师尊在，定会护你无忧。

明明知道不可信，顾厌生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却倔强的强忍着，扭过头瓮声翁气的道：“师尊要守诺，不然，”不然什么呢，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什么，可是她还是想说些什么，“不然阿厌会生气的。”

觉得不够，她又加了一句：“阿厌生气，很可怕很可怕的。”

是真的可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事情来，但是是他先要承诺的，那他就要守诺，不能骗她。

沈奉雪好笑的摇了摇头，只揉了揉她头顶，顾及她的自尊心，没有去看她泛红的眼角，“为师这一生从未失过约。”

修真之人最重承诺，若是失约便会生出心魔，阻碍修行，以是在修真界承诺一件事是件极其慎重之事，也鲜有人会失约，这点儿之后她便会知晓。

顾厌生眼底翻涌，手指不由自主攥紧，最好是如此。

一道青色流光闪过，沈奉雪伸出手，一只纸折的仙鹤便立在他白皙的指尖上，仙鹤微光一闪，一段懒散又无聊的女人声音便流了出来。

【师兄，谢听风想你了，又要作妖，你快来回春峰啊~】

最后那个音一波三折，不是缠绵，反而是无聊到极致那种拖延。

小师妹此时传音过来，还如此不正经，平日私下里便算了，如今在小辈面前沈奉雪就莫名有些尴尬。

他之前保持的青隐宗的形象，似乎在这一声里面，全都碎了。

然而顾厌生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因而并未注意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师尊，谢听风是谁？”

为什么会想师尊，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像是，顾厌生皱了皱眉，像是自己看上的猎物被别的狼看上了一样。

“阿厌该称其师叔，他是为师的师弟。”

沈奉雪看了眼手上的小仙鹤，将其放在了顾厌生手里，“这是修真界常见的通讯仙鹤，阿厌可以自己玩会儿，师尊先去回春峰一趟。”

顾厌生伸手点了点仙鹤的翅膀，对沈奉雪道：“嗯嗯，师尊去忙吧，阿厌会乖的，不会乱跑。”

沈奉雪却不赞同道：“在落雪峰，阿厌不必顾忌这般多，注意安全便好。”

今后青隐就是她的家，总不能在家也如此局促顾忌，沈奉雪从储物袋内拿出一个玉谍放到她手上，叮嘱道：“这是为师的通讯玉谍，若是有危险，便对此喊话，为师便赶来救你。”

玉谍并不大，她一手就能握住，正反两面都刻着繁复的纹理，入手温凉，顾厌生忍觉得惊奇，忍不住对着它压低了声音道：“师尊~你能听到么？”

沈奉雪听着耳边的双重声音，不由莞尔，这玉谍上带有符阵，他自然可以听得到。

如今她尚未修行，没有灵力，玉谍上的阵法只能一直呈现开启的状态，等她有了修为，便能随意操纵玉谍了。

顾厌生天资聪颖，修为方面他倒是不担心，忧心的只有她的心性。

念及此，便觉得此事耽误不得，又同顾厌生交代了几句，便御剑去了回春峰。

沈奉雪到达回春峰时，谢听风，柳折枝，顾晚辰三人已经到了些许时辰，谢听风摇着扶风扇一副浪荡模样，柳折枝瘫在长椅上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唯有顾晚辰正襟危坐，冷着脸一本正经的品茶。

沈奉雪叹了口气，自从上次仙魔大战之后，青隐便像是换了个样子，当年那些意气风发终究是被时光蹉跎了。

“师兄，你可算是来了，听说捡回来一个小丫头？”柳折枝长相温婉清雅，然而此时却懒懒散散，百无聊赖，见沈奉雪来了，才装模作样的稍稍正了正自己的身子。

沈奉雪寻了一处坐下，而后纠正道：“不是捡。”

谢听风睨了柳折枝一眼，道：“都说了让你少睡点儿，啧啧啧，睡糊涂了吧。”他摇了摇折扇，颇为自得道：“那小丫头可不是捡的，可是师兄专门去凡间寻了两年才找到的，宝贝着呢。”

顾晚辰放下杯子，冰棱似的眸子看向沈奉雪，冷道：“为何？”

一时之间，三双眼睛都看向了沈奉雪。

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青隐陷入衰败，师尊仙逝，不少弟子也纷纷殒命，大师兄沈奉雪更是修为受创，闭关修养百年之久，两年前终于出关了，却是留下几句话便匆匆去了凡间，一去便是两年，回来之后身旁多了一个小姑娘，还不许他们一同去看她。

他们都想知道，这是为何。

那小姑娘，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