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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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原为擎天之柱,折断后半边天空倾塌，露出了一个十分可怖的大窟窿，灼灼烈焰从中倾灌而下,瞬间燃烧了整片大地，一时间生灵涂炭。

祝融眼看着共工的尸体灰飞烟灭、神魂永不超生，便慢慢合上了离鸿。

共工已死,心愿已了，只是降下的天火实在是无能为力，若鼎盛时期自然可以全部收归离鸿之中,但现在神魂破碎再兼灵力耗尽，连站着都觉得费力。他粗粗喘了几口，转身踉踉跄跄的往回走，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清丽的嘶鸣，祝融抬头一看,双眼朦胧间又看到了那双心心念念的火翼。

“朱雀……”

似感到了他的呼唤,在漫天的火光中,朱雀一眼就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祝融的目光一直随他而动，直到落在自己的身前，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的很,兴是跪了许久的原因，他双腿微微蜷曲,一直用双翼支撑身体,连脚尖都不敢沾地。

心里像刀劈剑刺般的疼。

“抱歉……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

许是火光映入了眼中，朱雀眼眶微微泛红，双手掩在袖中紧握成拳,依稀可见爆起的青筋。祝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柔和，就那样温柔的看着他，正是无数个日夜中，朱雀最熟悉的模样。

“到了最后，还要再惹你讨厌一次……”

祝融费力的向前挪动两步，抬手紧紧的抱着他。

朱雀双眼紧闭，哽咽问道：“值吗？”

这段时间，他将前因后果都想了个七七八八，直到听闻八十一道天雷正好落于祝融所在的小院，恍然顿悟。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料，所以才略显急切的将天南事务交到自己的手中，现在又将共工击杀，除了天帝以外，便是彻底为自己扫清了道路。

朱雀：“真的值得吗？一世盛名毁于一旦，而且……”

神魂破碎再加上弑神带来的伤害，这具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终是说不下去，紧紧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祝融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说到此，环抱他的手臂又收的紧了些，有些微微的疼，“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以后遇到自己解决不了或是需要帮助的就给句芒他们传信，千万不要自己逞强。还有天南地区的事务，哪怕是天帝出面，也千万不要交给旁人，过段时间蓐收回九重天述职，之前我与他提过此事，他会帮你继续安排。还有……”

祝融将离鸿交到他的手中，“这个就留给你吧，反正我也没机会用到了，等过两天天帝肯定会派人收拾这边的烂摊子，那些仙君无法熄灭我的火焰，天帝一定会传召与你，有了离鸿在手会轻松很多。”

其实要交代的事早就说过一次，只是祝融生怕遗漏了什么，一直在反复的确认。

这时，天边处突然一声号角音，遥遥望去，只见无数的天兵朝这边奔袭而来，仿佛乌云压境，黑漆漆的一片，数不清究竟来了多少，顷刻间就将二人围在其中。

为首一人上前几步，高声道：“我等奉天帝之命，前来恭迎祝融神回朝！”

“滚！！！”朱雀一声暴喝，滚滚的火浪汹涌澎拜，以二人为中心急急向周围斥去，众将士不敢正面相抗，硬生生的被逼退了数百丈。

朱雀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们手中的神兵利刃，天帝说的好听，什么恭迎祝融神回朝，明摆着就是下旨捉拿，想到这一系列的事，他心底隐隐生出了一丝恐惧，若是放任祝融随他们离开，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想去哪儿？”朱雀神思恍惚，轻声问道：“我带你离开好不好……神魂总会有办法恢复的……总会有办法的……”

他反反复复的重复这一句，似在安慰祝融，又似在安慰自己。

可没有人比祝融更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这一次，真的是避无可避。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祝融勉强笑道：“我虽然不掌刑罚，但多少也了解一些。依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天帝估计会下令让我重入轮回道，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抬手扶住朱雀的肩膀，二人四目相对，“神魂问题当以安养为主，重入轮回之后我便可以寄入一具新的身体，有益无害的。只是重新回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或者百八十年，也可能千八百年，不过对于你我这样的而言，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也不算太久。”

“真的吗……”朱雀略显迷茫的看着他，“真的如你所说，可以用这种方式安养神魂？”

“嗯！”祝融重重点头，表情十分诚恳，“我何时骗过你，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所以你也要答应我，回去之后好好养伤，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许再做伤害自己之事。”

言罢，他抬眼看了一眼那些前来“恭迎”的将士，最后叮嘱道：“乖乖守好光明殿，等我回来。”

……

祝融一事兹事体大，天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众将士直接将祝融带到了凌霄殿上，由于其余的四方神需要避嫌，无法参加朝议，就连甚少出现的玄帝和白帝都被重新请回了九重天。

天帝：“祝融神，你可知罪！”

祝融立于大殿正中，眼中光芒不减，“只认弑神之罪，赤帝一事，并非臣下所为。”

天帝：“赤帝一事尚在调查中，朕只问你，缘何杀害共工神！”

祝融：“无外乎恩怨纠葛而已。”

只是这四字包含太多太多，到了这时，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恩怨纠葛？”天帝听罢勃然大怒，“你到底视我天界法度于何物！”

祝融拱手揖礼，“臣愧对陛下厚爱，亦愧对长者教诲，如今既是臣的罪责，无论陛下施于何种惩戒，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天帝将目光投向一旁，“依白帝所见，该如何处理此事？”

白帝主管刑罚，于此最有发言的权利，“毁其仙身，打入轮回道。”

此举倒是与祝融的猜测一模一样，只是他对朱雀所说的那些却是毫无依据之事，轮回道不比地府的投胎转世，跳下之后形神俱灭，至今从未听说有谁生还，轮回轮回，实则是有去无回，他不过是想求朱雀一个安心罢了。

天帝：“祝融神可有异议？”

“没有，罪臣谢天帝恩德。”祝融又是一拜，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请求道：“罪臣还有一事。”

天帝大概猜到他所言为何，“有关陵光君的？”

“陛下明鉴。”祝融恭敬道：“陵光君虽说接手天南事务时间不长，却在罪臣出征期间将其打理的井井有条，与罪臣当年初初接手天南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够了！”天帝怒斥道：“当时朕为何同意让其代理天南之事，你应该比谁都要清楚，事到如今又有何理由继续下去！”

与将其分于祝融作为灵兽是同一个道理，因为有祝融在，对朱雀有压制作用，天帝相信祝融的能力，所以才同意这个略显荒谬的提议。但凭朱雀那个难以驯服的性子，一旦离了祝融，必将成为天界的隐患，天帝决不允许这样的存在，更别提将重要的天南事务彻底交由他来处理。

“祝融神，你以何来担保他日后不会与天界为敌！”

“罪臣只是相信陵光君断不会如此。”只是这话说出口实在是显得苍白无力，若是原来天帝会予以考虑，可现在他戴罪之身、将死之人，又如何能保证日后之事。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祝融膝盖一弯，跪拜于朝堂之上。

众人见此神色各异。

祝融是创世神之一，后又加封四方神之位，朝议之时只需揖礼无需跪拜，哪怕是真的犯了大罪，可罚可杀，但绝不可辱。

“只这一次，罪臣叩请天帝恩德。”

寂静的凌霄殿上，祝融一下又一下的叩首，略显沉闷的声响听在每一个人的耳中，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五帝看着他自小长大，可如今却见他血溅玉阶，终是心生不忍。

玄帝：“陛下不如给陵光君一次机会，祝融神虽说此番罪无可赦，但这么多年来识人之明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青帝：“祝融神出征期间，陵光君确实如其所言，此后接手天南事务，倒也不算唐突，陛下可予以考虑。”

白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移开了目光，但显然是同意他二人所言。

与此同时，位于下方的仙君们也接连有人站出，同跪于朝堂之上请求天帝开恩。

最终天帝应下了祝融的提议，“朕最后应你一次，若日后发现他有任何反叛之象，朕必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罪臣叩谢天帝隆恩。”

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祝融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在将士的看押下一步步走向自己寿命的终点，于万丈浮云之处最后看了一眼光明殿的方向。

“我以神之谕名护君一世安康，万般苦难，皆由我偿。”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杀到此结束，明天重新回到主线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