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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袁珣领着一众迎亲队伍来带永安宫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永安宫太荒凉了,荒凉到别人不敢相信。
永安宫袁珣是来过的,在董太后死后,他曾协助这赵忠来永安宫安排一些事物,原本想将董太后的灵柩葬入灵帝的文陵之中,可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十常侍便挟持圣驾出逃,这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
永安宫作为董太后十多年的寝宫,在袁珣印象中一直都是雍容华美,加之董太后是个横征暴敛喜好奢华之人,宫中所有陈设都极尽奢华,从辽东的异兽皮毛,到东海成株的紫珊瑚和夜明珠,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若是把这里当做传说中的东海龙宫,想来也是有人信的。
可是现在……
永安宫门口除了自己安排混在何之瑶身边作为侍从的几个男女锦衣卫,便是何之瑶的几个心腹侍从,连个宫女都没有,更别说之前那些奢华的陈设,更是一个个都没了踪影。
而一口硕大的汉白玉棺椁就停放在大殿正门口,棺椁面前放着董太后的牌位,三柱高香正在缓慢的冒着青烟,满地都是黄纸钱,不知为什么,也没人打扫,一阵风吹过,纸钱乱飞,让人感觉阴风阵阵,渗人的紧。
要不是房檐之下还挂着红绸,这里和灵堂无异,但是大红色的丝绸加上停在正中的棺椁,更显得这里诡异可怖。
若是后世哪个剧组看上这里拍鬼片,只怕连布置都省了。
“这……”
曹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鬼气森森的永安宫,简直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前帝后的居所,更不敢相信袁珣居然要从这里结亲代郡公主。
一个小黄门打扮的锦衣卫看到袁珣骑马带队前来,微不可查的朝着袁珣颔首致意,又再尖着嗓子喊道:“右将军、冠军侯接亲到来。”
袁珣看着眼前的一切,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下了马。
咯吱……
城中的宫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乖巧安静坐在正中,一声黑红曲裾,团扇遮脸的刘彤。
而刘彤左边坐着一声红色宫装的何之瑶,右边坐着弘农王刘辩和他的妻子唐姬。
虽然施了粉黛,可是还是看得出来何之瑶憔悴了很多,胭脂也没有遮住她那浓厚的黑眼圈,平素微不可察的眼角细纹也愈发明显了。
何之瑶看到袁珣道来,眼光一闪,眼中居然有泪光闪烁,那死气沉沉的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生气。
在这里,袁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文官打扮,微笑着侍立在刘辩和唐姬的身边,见袁珣进来,还友好得向袁珣施了一礼。
李儒!他刚才不还在董卓那里,脚程倒是颇快啊!
袁珣进了大殿,首先深深向着何之瑶施礼,又朝弘农王施礼。
“臣袁君瑜,见过太后,见过弘农王殿下。”
“好……好……珣儿来了,彤儿便有了主心骨,彤儿等你好久了,这便接了彤儿去吧,莫要再让她在这里受委屈。”
何之瑶含泪微笑点了点头,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母后……”
刘彤虽然团扇遮面,可是却听得出她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这几日和何之瑶一起住到永安宫,担惊受怕之际,二人却打成了某种和解。
想来也能理解,虽然何之瑶和刘彤有杀母大仇,可是自袁珣回京之后,何之瑶看在袁珣的面子上,倒是对刘彤好了不少。
而这几日何之瑶心灰意冷之下,倒也让刘彤感到世态炎凉,特别是自己颇为疼爱的弟弟刘辩跟着何之瑶一起受苦受辱,刘彤心里颇不是滋味,对待何之瑶仇恨淡了几分,更多的却是同情。
随后刘彤微微放下团扇,那往日活泼娇蛮的大眼中酝着泪水看着袁珣,这几日担惊受怕受的委屈全在此刻爆发,也说不出话,那眼泪却是簌簌留个不止。
袁珣心中一痛,相比眼前这个可怜虫,他更喜欢之前那个娇横无比的代郡公主……
看着这凄惨三人组,他面色一沉,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急。”
说着,袁珣冷着脸看向李儒:“李文优,你何以在这里?”
李儒施施然对袁珣施了一礼,微笑道:“鄙人现任弘农王郎中令,负责弘农王府一切事物。”
“弘农王府?”袁珣冷声道,“在哪?”
“尚在承建,是故殿下暂住于永安宫。”
袁珣指着外面的棺椁眯眼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管太后和董老太后往日有什么龌龊,今日是我大婚,你把董太后灵柩安置于此想要如何?代郡公主这几日担惊受怕受尽折辱,这是打我袁君瑜的脸么?”
“这……”
李儒难得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才拱手苦笑道:“君侯明察,这却是误会我李文优了,君侯乃是大汉驸马,主公的孙婿,按说我也是君侯亲属,怎会做如此之事,此事却不是我安排……这是……这是……”
“支支吾吾,有何不可直言?”
李儒踟躇了一会儿,这才苦笑道:“这是陛下的安排。”
陛下,刘协?
袁珣面色愈发阴沉了。
一直以为刘协如历史一般是个怯懦胆小之辈,想想历史上衣带诏之后,曹操当着刘协之面缢杀身怀龙胎的董贵人,又将伏后幽禁致死,刘协也只能徒然认命。
未想到此时的刘协却是一个心机这么深的人,前番散步谣言玷污袁氏名声,使得袁珣不得不和董卓联姻自保,此时又将董太后停尸永安宫,不但报复何之瑶,还变着法侮辱袁珣。
可谓是睚眦必报!
“李郎中所言不错,这边是朕的安排。”
就在此时,一声略带稚嫩的声音响起,外侍这才通报。
“陛下驾到!”
袁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童身着帝冕冠服,背着手笑意盈盈的走进门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从和侍卫,不是刘协还能是谁?
何之瑶和刘辩一看这小童,面容大变,脸上满是惊恐。
“姐夫,别来无恙啊,对朕给姐夫准备的新婚大礼,不知姐夫喜欢否?”
刘协走进门来,直立于袁珣身前,满脸微笑的看着袁珣。
袁珣皱了皱眉,拱手弯腰行礼,这才问道:“陛下安好,不知这是何意?”说着指着外面董太后的棺椁问道。
刘协眉毛一挑,也不回答,自顾自从袁珣身边走过,招侍卫抬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斜眼看着袁珣。
他屁股挪了挪,摸了摸那梨木太师椅,感叹道:“姐夫的商会工匠心灵手巧,这东西坐着可真是舒适,朕自小被祖母教导要正襟危坐,跪坐需端正,纵是如此,也不禁对这东西心生喜爱。”
“日子变得真快啊,朕从小便被教育要遵守皇家礼仪,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笑,每一个动作都需拿捏有度,但是当朕懂事这才发现,这些礼仪好似没用了,大家都开始坐这胡床,开始在圆桌上围桌吃食。”
袁珣一言不发,看着这犹自在感慨世事变迁的小皇帝。
“但是毕竟朕是汉室子弟啊,祖母管得严,朕无时无刻不敢放松,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呢,可惜了现在没有人再教导朕这些了。”
“所以姐夫问朕是什么意思?朕就这意思,朕想问问姐夫,姐夫以堂堂袁氏嫡孙之高贵,何以要帮着这妖妇夺走朕最亲爱的人呢?”
小皇帝笑着身体微微前倾,笑的人畜无害,那声“妖妇”说的也是自然无比,还不经意看了何之瑶一眼,让何之瑶浑身寒毛倒束。
“陛下,你误会了……董太后之死乃是郭胜所致,彼时冠军侯刚刚入京,此事和冠军侯无关。”
李儒闻言也是眉头大皱,袁家和董氏此事正是蜜月期,而且董氏想要彻底掌控朝堂,绕不开世家的支持,更绕不开袁氏府扶持,他怎可能让这阴兀的少年天子破坏了袁董之间的关系。
妈的,这小混蛋笑起来那感觉和自己怎么有几分神似?
袁珣抬手制止了李儒,看着刘协,忽然微笑了起来,和煦的如同春日的骄阳。
“想来陛下对李文优的话是不信的,毕竟我认虎贲中郎将时恰逢董太后薨毙,我还帮助赵忠为太后善后。”
“呵……只是善后么?姐夫把自己说的也太不重要了……”
还未等刘协嘲讽完,袁珣打断他道:“随便吧,臣懒得解释,臣觉得陛下是个孩子,孩子应该要有孩子该过的生活,有董相国为陛下操劳国事,陛下应该多多享受一些闲散快乐的日子。”
刘协闻言面色突然阴兀了起来,冷声道:“朕是天子!朕是皇汉血脉!朕……”
“不过陛下费尽心机,又是在臣和袁氏身上泼污水,又是在背后诸多动作,费尽心机才登上皇位,想来和董相国达成了某种共识吧。”
袁珣笑道:“我不管陛下拿什么换了今日地位,但是陛下似乎还不懂一个道理,不懂这个道理的话,会让陛下再未来过的十分艰辛。”
“大胆!你居然和天子如此说话!”
还未等刘协说话,他身后一个少年侍卫便大声呵斥道。
袁珣瞟了那个侍从,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大喝道:“我乃骠骑将军董承之子董续!你身为臣子,不敬天子该当诛九族!”
袁珣不理董续,转头看向刘协摇头道:“陛下,此时早已不是先帝执政之时,况且陛下也不是先帝那般有帝王心术之人,作为尚无亲政能力的帝王,需得虚心学习,躬身谨慎,若是太过锋芒毕露,会吃很多苦头……”
刘协面色微变,不知袁珣所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袁珣笑容渐冷,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当年质帝也是太过锋芒毕露,这才死得不明不白,陛下尚未亲政,还需低调蛰伏才是,心思太多会出事的……”
李儒一听,面色也是变了,虽然全天下都知道董卓把持朝政,刘协不过是个比刘辩更容易控制的傀儡,可是袁珣此话将董卓比作当年毒杀质帝的梁冀,也太过露骨。
“要有眼力见啊……现在的天下,姓董,而我,是董相国的孙婿,你说你何苦得罪我呢?”袁珣揉了揉太阳穴,好似头疼板自言自语道,“傀儡,总要有傀儡的觉悟啊……”
说到这里,刘协终于面色大变,愤怒的看着袁珣,气得浑身颤抖:“你这厮……你这厮居然……”
“冠军侯,这话……怎能对陛下不敬呢?”李儒叹了口气,眼见袁珣越说越过分,终于还是站了出来,对刘协鞠了个躬道:“陛下息怒,冠军侯也是无心之言,陛下不要往心里去,不过陛下,今日终究是冠军侯大婚,这……似乎……有些胡闹了……”说着李儒苦笑着指着外面董太后的棺椁。
刘协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儒,满以为李儒作为董卓心腹,会喝止袁珣的肆无忌惮,他万万没想到李儒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袁珣大不敬一笔带过,话里话外还在指责自己不懂事!
他可是天子啊!
袁珣此刻心中冷笑,而且还有些暗爽,和董卓虚与委蛇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自己可以打折董卓的名号“为非作歹”,就像后世某些人在国外做了什么丢国人脸的事情说自己是霓虹人和棒子一般。
有人背锅的感觉,还有人擦屁股的感觉……真不赖啊!
“你现居何职?”袁珣不在用言语刺激这少年天子,而是把头转向了董续。
董续一愣,咬牙道:“天子陪读!”
“那就是没官位咯。”袁珣冷笑一声,转头问李儒道:“文优,我作为大汉重号将军和列侯,一介平民以下犯上言语辱我,作何处置?”
“这……”李儒一愣,苦笑道:“按《汉律》可杖责其四十,君瑜……不,君侯,董续毕竟是老太后族人……这怕不合适……”
“不合适?”袁珣眉毛一挑,点头道,“祖父也是董氏族人,确实不合适……这样,减半吧,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唯!”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爆喝,陈到带着几个手执仪仗画戟的兵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手一挥,不顾那董续大声抗议,将他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随后殿外便传来董续杀猪般的惨叫!
“袁君瑜!你竟敢当真朕的面行凶!”刘协忍无可忍,“就不怕朕诛你九族?”
那董续听见刘协叫喊,顿时也来了精神,惨叫着大吼道:“袁君瑜,有种你打死我,要不然总有一天我让你生不如死!我让你家人也生不如死!”
此话一出口,李儒面色大变,他为了董袁联合废了好大的力,刘协派人四处传谣未必没有他推波助澜,他怎会不知作为重点拉拢对象的袁珣是什么性格?
“草!”
果不其然,袁珣闻言面色一沉,也不管如同幼虎一般咆哮的刘协,转身走出永安宫,走到陈到身边,蹭一声拔出他腰中横刀,随手一掷,那横刀化作一抹乌光,擦一声穿透董续的后脖子,从喉间穿出三寸刀尖。
“傻X!你真不知道你爹也是死在放狠话上?辱我家人安能留你性命?”
袁珣呸出一口唾沫,他早就是手上沾过血的人,虽然对待生命还有后世人的尊重,可是经历过袁三娘的事情,斩草除根这种事他很是重视,特别是对于自己有颇大敌意之人。
“表哥!”
刘协站起身跑出几步,看着死不瞑目的董续惨呼一声,扶着永安宫大门软倒下去,他终究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耍耍心机还行,真到了杀人见血的时候,怎能不惊恐,再往袁珣时,眼中早已泪珠滚动,满是恐惧。
袁珣冷着脸走到刘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个终于有了几分孩童模样的少年天子,冷声道:“懂了吧?这是个人吃人的游戏,没有能力吃别人,就要做好被啃光的准备,要不然就不要玩,你玩不起。”
“你……你……朕一定要你好看!哇……”
刘协被袁珣一拍肩膀,吓得一缩,浑身颤抖着爬起身,一边恐惧的哭泣,一边逃也似的飞奔逃走。
“君瑜……你这……”
李儒震惊的看着袁珣,未想到这家伙大婚之日,一言不合就杀了人,还是当着天子的面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天子乃是傀儡,可这也太……
“从此以后,天子想必能知道垂拱之治的精髓了,别谢我,都是一家人,你说是吧姑父?对了,姑父还是把老太后灵柩速速下葬了吧,入土为安,天子胡闹,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胡闹。”
你还有一点臣子的样子么?
李儒闻言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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