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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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满脸淫·笑：“听说是二太太早早起来了,发现那丫头正鬼鬼祟祟从二老爷书房出来，二太太就叫住她问，那丫头支吾半日还没说两句话，二太太就都知道了！”

贾赦听得是“三等丫头”,饶有兴致的笑了,又问：“二太太怎么说的？”

小厮笑道：“嗐，二太太一贯是贤惠人,问了知道了,脸都气红了也没动那丫头一手指头。”

贾赦不屑：“她贤惠？她真贤惠,让我那二弟身边到今天就一个三十多的姨娘？哼,贤惠！”

小厮忙拍马屁：“论贤惠,再没有比咱们太太更贤惠的！”

想起云雀和那一院子的姨娘丫头,贾赦面色微变。小厮见势不妙赶紧转开话头：“倒是二老爷听见外头动静，明明醒了，还没出来呢！”

贾赦大笑：“二弟一向以清正端方自居，这些年了屋里没人，也没说弄几个。能让我的好二弟看上,那三等丫头生得不错罢？姓什么叫什么？”

小厮咂嘴道：“姓赵,叫赵春兰,她爹没了,她娘在二太太院子里做些浆洗的活儿，还有个兄弟叫赵国基,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也没甚差使。那赵姑娘听说是生得挺好……嗐，不过一个三等丫头，十六七了连二等都没挣上,能好到哪儿去？”

贾府的大小丫头共分三等，老太太用八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太太用四个一等丫头、六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奶奶爷们一辈便是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到未成婚的姐儿是两个二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也有长辈格外疼爱小辈，多拨几个丫头使唤的，不在此例。

一等二等丫头能进屋伺候，三等丫头便只能在外头做些扫洒跑腿的活计。荣国府每隔二三年就挑一回人，但凡好的丫头，至多十四五就提了二等。到了十六七这个岁数还在三等丫头上混的，要么是真不想上进，要么懒，要么笨，要么脾气性格儿有问题，要么就是生得不好。

被贾政收用了的丫头既是生得好的，那么定有什么地方儿不大好，才没提上二等。

贾赦装模作样叹气道：“二老爷这是馋得很了，不拘什么人，生得好看就拉到屋里，都是老爷了，这怎么行？还是二太太不贤惠。她多挑几个好的放在屋里，二老爷也不至于馋成这样。”

小厮忙忍笑，心道老爷这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谁。

院子里那些姨娘姐姐们，论起来哪个也没太太贤惠端庄，可老爷偏还收用那些姨娘，不是看中颜色好是看中什么？

但老爷收用个丫头，人都习惯了，谁也不拿它当新鲜事。二老爷十来年才睡了个丫头，没到半个时辰，满府都知道了。

小厮嘿嘿直笑：“也不知道二老爷今儿还去不去请安。还有那丫头，也不知道二太太如何处置。”

贾赦已经精神焕发，一点儿也不困了，赶着让小厮给他更衣洗漱，又催：“快去看看太太起来了没有，赶紧给老太太去请安了！”

小厮立时就蹿出去使人往后院打听。只是还没过一会儿，他就垂头丧气的回来，在贾赦面前低着头回：“老爷，才刚老太太那边儿来了人，说老爷们近日要忙着搬家，早晚请安就暂免了。等搬完了家安顿好，老爷太太们再去请安不迟。”

那小厮说完就提着心怕再挨一脚。

贾赦果然气得冒烟，才要发火骂人，听见人报“太太来了”，勉强把气忍下，骂那小厮：“还不快滚·蛋！”

小厮如蒙大赦，作揖一溜烟跑了。

张问雁进了门，别的话一概不说，直接笑道：“老爷，老太太不叫咱们去请安是心疼咱们劳累，但我今儿还有一件事要去讨老太太的示下，请老爷先拿个主意，我才好和老太太开口。”

贾赦咳嗽一声，自往榻上坐了，又伸手请张问雁也坐，问：“是什么事儿？”

张问雁道：“还是搬院子的事儿。”

“咱们是要搬到荣禧堂去了，那二老爷二太太现在住的地方便不合适。现下二老爷住的那处在荣禧堂和荣庆堂后院的夹角，给才成婚的年轻小孩子住无妨，给二老爷二太太住，位置不合适。”

“况且……”张问雁对贾赦一笑，“二老爷家说不准还要添丁进口，那就是个一进小院儿，怕往后住不开。所以我想着今儿问问老太太的意思，想让二老爷二太太搬到哪处院子去，先来请老爷的示下，才好一起回给老太太。”

三两句话，说得贾赦心头的火消了大半。只是贾赦想了一会儿，忽地冷哼道：“只怕老太太舍不得二老爷，不想让他搬到别处。”

张问雁笑道：“老太太还是明事理的，儿孙们都大了，总住在跟前儿才不像样。”

贾赦道：“怕只怕老太太让老二搬到咱们现在住的这处。这里我还想留给瑚儿成亲了住。”

张问雁讶异他竟还有为儿子想的时候，愣了一下。

粗略想过一回，张问雁发现贾赦一直对瑚儿还算不错了。她病着的时候，他也算帮瑚儿出了几回头，瑚儿出去上学，他银子也没少拿，这回又说要给瑚儿留院子。

但再细想想，给瑚儿出头那几回，实际那起子下人也是冒犯了他。给瑚儿银子，是因四姑爷收了瑚儿做学生，他面上有光。今次要给瑚儿留院子，只怕……

果然，张问雁听贾赦道：“往后瑚儿出息了，娶大家子的闺女，住的地方儿也不能小了，那岳家能愿意？我看还是这里最合适。这还是当初祖母在世特给我挑的院子，我可不想给老二住。”

果然，张问雁心道。这个男人，只有合他的心意，对他有好处，他才情愿做些什么。

其实张问雁心里不大想让瑚儿成婚后还住在东院，地方大是大，可离她也太远些了。瑚儿和儿媳妇要来看她，还得上车下车的费事。再她要是想孙子了，还得坐车去看？也忒不方便，现在二老爷住的那处就很好。

小是小了点，但离荣禧堂近，走几步就到了。

瑚儿将来娶的媳妇，必然是堪配瑚儿，端庄懂事的大家姑娘。若因住的院子小就不乐，也不是瑚儿良配。

瑚儿小时候不亲她，长大了，她留瑚儿住得近些，多关照关照他们小夫妻，说不定瑚儿还能亲近她些。

但此时这话不好说，再说离贾瑚成婚总还有好几年，张问雁便把这话跳过去，道：“东院确实是不合适，一般东边都是给嫡长子嫡长孙住。只除了东院，家里也没几处大院子了。只能把两三处小院子圈起来，做一个大院子，还算可以。”

贾赦道：“那就要么就东北角上梨香院落棠院前后圈起来，要么西北角上选两个院子圈上，就完了。那梨香院还是祖父在时暮年静养的地方，给老二住，也不算辱没了他。”

张问雁笑道：“既如此，我就这么和老太太提，再看老太太的意思。老爷，我先去了。”

贾赦才要点头，忽然看见云雀丫头，便一边点头一边道：“夫人用了早饭不成？若没用，一起用了再去罢。”

张问雁心里笑话了贾赦不知几句，口中感动道：“多谢老爷关怀。”

等用完饭坐车往荣庆堂去，张问雁和罗嬷嬷道：“再吊老爷半个月，就找机会把云雀给他。”

罗嬷嬷道：“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张问雁道：“老爷性子急躁，三四个月已是极限。再多，他要么强占了云雀，要么外头再找别的去，就违了咱们本意。”

罗嬷嬷叹气。

张问雁笑道：“嬷嬷不必伤怀，你没看院子里来来去去这么些女人，有哪个是得了老爷一年往上喜欢的？短则一两月，长不过半年，老爷就看不新鲜丢开手了。能提姨娘的都是怀过身孕的，怀不上身子的三五年打发出去一批，从我嫁进来到现在，老爷收用过的丫头打发出去的总有二三十个。”

“就算云雀这丫头有福，咱们再帮衬着，她也至多能得老爷一年二年的新鲜。能怀得上提姨娘是她有造化，怀不上，过几年我给她一笔嫁妆发嫁，也不算亏待她。”

罗嬷嬷道：“太太仁厚。”

张问雁笑叹：“不是我仁厚。好好儿的孩子，性子这么好，生得也好，若在普通人家，也是人家爹娘手里的宝贝。可惜她家不好，把她卖了换钱，卖到我手里，要给老爷收用，我也觉得糟蹋。”

*

荣庆堂正房内不见一个丫头婆子，贾母恨铁不成钢对贾政道：“你也算个老爷了，不就收用个丫头，至于在屋里不出来？”

“你媳妇倒贤惠，一大早来了我这里，说要把她提成二等，暂使唤着，有了身孕就提做姨娘。你可倒好，因为收用了个丫头，连门也不出，请安也不给我请。若不是我叫人免了你们请安，你就成了笑话了！”

贾政站在地上低着头不言语。

看他这样，贾母气得捶榻：“昨晚你媳妇为什么一夜没睡？珠儿生病回来，你不宽慰孩子就算了，怎么还催逼他骂他？你小时候我是这么教你的不成！那些年你回回没考中，我也这么说你了？”

“你媳妇倒比你像样，照顾孩子照顾到晚上。你呢！孩子你也不管，就知道回来拉个丫头到床上！那丫头是个好的也罢了，她除了颜色好看些，举止粗糙言语粗俗，规矩都没学好，三等丫头罢了，你看上她哪点儿？”

贾政被说得不敢抬头。

贾母叹道：“珠儿现在才十三，还是个小孩子，你别催逼得太过了。这孩子年年节都过不好，就是念书做文章，十三岁过了县试府试，已经比多少人都强。瑚儿这样孩子毕竟是少数，你别总拿瑚儿说他！”

贾政唯唯应是。

贾母道：“那丫头的事儿就算了，能不能提姨娘，看她自己造化！就是往后你看着她心烦，也是你自找的，去罢！”

贾政低头一礼，慢慢退了出去。贾母独个坐在榻上，只是摇头。

不一时，赖嬷嬷进来，觑着贾母面色，笑道：“才刚我听见说二太太正挑丫头，要给二老爷再提一个通房出来，两个人一起，看着也好看些。”

贾母道：“这还算像个样子。”

赖嬷嬷再待说什么，人报大太太来了，便只得暂住了话头。

贾母见了张问雁问：“不是说叫你们别来请安了？”

张问雁行了礼，自丫头手上接过茶，给贾母奉上，笑盈盈道：“老太太疼惜我们小辈，我却是有事儿来讨老太太的主意，只能辜负老太太的好意。”

贾母接了茶，喝一口放在一旁，道：“你也坐罢。”

张问雁在下首交椅上坐了，便说起给贾政两口子挪院子的事儿，先没提贾赦不愿意贾政搬到东院，只问贾母想让贾政搬到何处。

贾母点头道：“你说得是，老二是该换个地方住了，你和老大是怎么想？”

张问雁笑道：“正是因没有主意，才来烦老太太。”

贾母想了一回，叹道：“把西北角上连着三个院子圈起来，给老二两口子住罢。那边有个角门，他们想出去也方便。”

荣国府荣禧堂是前后三进，东面有几进连在一起的套院。荣庆堂前后四进，东院加起来也是前后四进。这三处再加上前面大门、仪门、大厅、外书房、马厩等，就占了荣国府的一半儿。

荣禧堂后边是贾政现在所居院落，再往后便是荣国府花园。花园内亭台楼阁几处，东西两侧各有几所院落。

贾母所说“西北角上连着三个院子”乃是程“”左右对称后排列。前后两间院子，后面院子东边还有一间。把这三间院子圈起来，共有三十余间，前厅后舍跨院俱全，又临着花园，还离荣庆堂不算远，这住处着实不算差了。

张问雁心内感叹老太太到底还是疼二老爷，连处院子都这么精心打算。

她是算准了老太太舍不得让二老爷住到东院那么远，所以一个字也没提东院，果然她算得不错。

幸而瑚儿出息，连中小三元，把老太太的心稍微往大房掰回来点儿。不然他们能否顺利搬到荣禧堂还未可知。

贾母心里想的却是东院好是好，独门独院的也宽敞，但真让老二搬过去，老大不得再恨上她？已经定了让老大搬进荣禧堂，也让老大媳妇管家，这些小事能放就放罢。真叫老大恨死了老二，吃亏的还是老二。西北角也不错，她多多的给老二添些东西，底子实惠就好。

婆媳二人心思各异，面上一派和谐。张问雁赞贾母想得周全，贾母说要辛苦张问雁操办云云，看赖嬷嬷在旁边，趁便提道：“她服侍我三四十年了，既然你要当家，我享清福，我就把他们老两口都放出去，你再挑好的使罢。”

赖嬷嬷一脸喜气。大太太前些年管家的时候虽不比二太太给她的好处多，但也算敬着她。她家里两个儿子现一个在荣国府做管家，一个在宁国府。她和老头子退了享福去，儿子再顶上，又能掌二三十年权，正正好。

哪知大太太没和她想的一样直接应下，而是起身笑盈盈对老太太行礼，道：“老太太，儿媳几年没掌家了，怕许多事不熟，再惹人笑话。求老太太疼我，再让赖嬷嬷留三四个月指点指点我，等我各处熟了，再送嬷嬷出去，可好？”

这是儿媳妇敬着她的意思，贾母痛快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问雁：别跑！你跑了我怎么收拾你？

晚上还有一更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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