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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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突然冷了面色,叫六皇子本来满溢着丰富情感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

六皇子看向瑶贵妃。

瑶贵妃发现圣上的不快比六皇子早。在六皇子向她求助之前，她在心内已经想过一回，分明圣上下辇还是好好儿的,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是怎么成这样的？

是什么让圣上把高兴都收了？

是——盛定说起忠礼郡王的时候。

来不及细想这里头的因果，瑶贵妃给六皇子回了个眼神儿，让他不必再说什么。

她则将圣上的手挽得更紧了些,只当不知圣上正处不快，笑问：“陛下，陛下？”

“怎么？”圣上被瑶贵妃从思绪中唤回，他看见瑶贵妃二十年如一日精致的容貌，一双美目在黄昏下也流光溢彩,她的半边脸被天边的晚霞映出微红,别有一番风韵，也更显出另外半边脸的柔滑细腻，立时就把四皇子、王子腾和贾瑚忘了。

到华阳宫是来放松的,在瑶奴这里，他可以不必想政事、战事、前朝的臣子和后宫中野心渐长的后妃儿子们。

瑶奴不似后宫那些出身高贵的女人，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不是家族，就是权利，或是她们孩子的前程，她们的后路……

她出身微贱，空有一副美貌,得他二十年的宠爱也没养大心思，对他还是一样的恭顺，虽因不大知礼,偶有些张狂轻薄的举动，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事。

登位几十年，一言一行恪守礼节的大家闺秀他看多了，瑶奴这样的性子，才让他觉得鲜活。

在华阳宫，他可以随心所欲，暂时把他是皇上这回事忘了，做一个听话姬妾的老爷夫君，做一个包容淘气幼子的好父亲，还可以……

碍着六皇子和诸多太监宫人还在旁边，圣上的眼神只隐晦在瑶贵妃胸·口·腰·肢处扫过。

后宫妃嫔大多端庄，纵他在宫女里挑出过几个能放得开的，等他给她们升了位，有女官教导规矩礼仪后，也都变得无趣了。

只有瑶奴，在床·上一直是那般风·骚的模样……

让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每次他在瑶奴这里，都能得到在别人那里得不到的快乐！

除了她，就只有沈妃还有些意思……

“陛下，如今秋渐深了，妾身今日叫他们炖了党参黄芪鸡汤，虫草蒸老鸭，还有芡实莲子百合排骨汤，热热的喝上一碗最滋补了。”瑶贵妃等圣上这阵走神过去，方又开口柔声细语，说些吃喝等家常小事。

她努力把圣上扫她胸·前·腰·身的那个眼神带给她的恐惧压下去。

时疫这几个月，圣上服药越来越凶，她……也越发禁不住圣上的折腾了。

盼着今日圣上劳累，喝几盅汤就睡了罢。

不然皇后还没怎么，她就……

瑶贵妃报出的这几样菜，都是圣上平素爱吃的菜。圣上年近花甲，除服丹药养身外，平日也不忘命太医院研制养身方子，照方调养。

而近几日太医院呈上来的饮食建议里便有这几样。

太医院的方子都是直接送到太极殿，除太医院和太极殿的人外无人知道，瑶贵妃是怎么……

难道连她也变了？

她是收买的人是太医院的还是太极殿的！

是谁！

“你怎么想起来做这几样菜了？”圣上问。

瑶贵妃敏锐的发觉圣上态度又有变化，似乎是在怀疑她什么。

但……几道菜罢了，圣上有什么好疑心的？

二十多年面对圣上的经验，让瑶贵妃根据直觉说出了最妥当的话。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妾都会给陛下做这几样菜呀？”瑶贵妃微微凝眉，眼中带着疑惑，还掺杂着些许委屈，“陛下去年还夸妾身宫里汤羹做得好呢，陛下忘了？”

圣上的防备立时就没了。

他想起来了，是，从十几年前起，他就年年秋日都能在瑶奴宫里吃到这几样菜了。

瑶奴宫里的小厨房确实不错。

他怎么就忘了？

这一关虽过去，瑶贵妃却丝毫不敢松懈。

已经行到正殿门前，瑶贵妃趁圣上入殿，对六皇子使了个眼神儿，让六皇子今晚务必乖巧些，少说话。

圣上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往日她让盛定对圣上如民间父子一般亲密，但如今，她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而且她还发现，圣上的记性似乎差了不少，精神……也不如前些年集中。

从宫门到入殿这短短一段路，圣上至少走神了三次。

连每年都在她宫中用的几样汤水都不记得，圣上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试探她？

瑶贵妃心惊胆寒，汗毛倒竖。

提着心陪圣上用了晚膳，瑶贵妃六皇子再没主动提六皇子今日出宫见闻，圣上也没问。

用过晚膳，瑶贵妃怕六皇子不着调，惹出什么事儿，没过一会儿就找借口让他回自己殿内去了。

她这一晚还是没躲过圣上服丹后的狂·暴。

被抬到早就准备好，注满了药汤的浴桶里，瑶贵妃足足在里面泡了半个时辰，才觉得身上的刺痛酸痛缓和了些。

她人又累又困，但她身上各处——特别是下·身隐隐传来的痛楚，和她心内的惊惧，让她不敢也不能入眠。

今日圣上服下的丹药，明显比上次大了一整圈。

丹药的药性越强，她受的折磨就越多。

道家丹药……

世上真有那种神药，能让人精神百倍，还一点儿害处都没有？

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是她在宫中活了几十年坚信的道理。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

她从一个服侍人的宫女扎挣到贵妃位上，生下两个皇子，看着风光无限，其实……是用她一直在圣上面前，把自己当做一条狗，一个奴隶，竭尽全力讨好圣上换来的。

谁能想到能和出身尊贵的，西平郡王之妹戚贵妃，平起平坐的瑶贵妃，在圣上身·下连个妓·女都不如？

但她本来就出身微贱，那些大家闺秀的矜持守礼对她来说没用。

但她的命有用！

夏日里有一回，圣上折腾得她足有两日动都动不了，只能在床上躺着，略动一动哪里，浑身上下就和撕裂一般的疼。

那回之后，圣上给她的赏赐格外多，世间各样的宝物流水一般，一个月不停的被送入华阳宫。

从那日起到现在总有三个月了，圣上再没如此过。

但今日，圣上显然是又忍不住了。

瑶贵妃闭上眼睛，细想圣上越来越不能集中的精神，和渐大的忘性。

在生下盛定得封贵妃后她就想好了，她盛宠这些年，宫中上到皇后，下到御女选侍，无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比圣上和皇后年轻二十岁，等圣上走了，不管登基的是谁，只要不是她的孩子，她和盛崇盛定都没好日子过！

所以，为她和孩子们能好好儿的一辈子享着荣华富贵，她必须要让盛崇或盛定得到大位！

她知道，太子是先皇所立太孙，中宫嫡出，地位极稳，圣上虽然宠她，但并没宠到能为了她废太子的地步。

就算太子被废，前面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二皇子的生母祥贵嫔人死得早，没和她一样盛宠多年招人嫉恨，四皇子的生母文妃——那时文妃还只是文昭容——不似皇后戚贵妃出身高，却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性子木讷，就算只剩她和文妃两个，朝上那些不知变通的大臣也定会支持文妃而不是她！

从正面争，让她的盛崇盛定得登大位几乎不可能。

那便只有让前头的四个都再争不了皇位！

恰是盛定出生没过多久，她就发觉圣上对太子起了忌惮。

太子地位过稳，不止她不喜欢，圣上也不喜欢！

圣上日渐老去，但太子却正当年！

她看了几年，看圣上把二皇子召回京中，授九门提督之权，三皇子弱冠出宫，也入了工部。

朝中不再只有太子一位皇子。

圣上在她这里一贯放松，偶然露出的几句话，让她知道朝中渐渐有人向二皇子三皇子靠拢了。

三个儿子明里暗里斗起来，圣上既放心了不少，又有些不高兴。

“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了。只把朕当皇上，不把朕当父皇了。呵，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在哪里了。

她加紧督促盛崇的功课，却放纵盛定在圣上面前没规矩。

这样，她就有了一个受过正宗天家教育的皇子明盛崇，和一个被圣上视作普通儿子的明盛定。

盛定会和她一起，让圣上在华阳宫享受到在别处没有的夫妻父子情分。

圣上看盛定犯错淘气时的眼神，让她更有了信心。

后宫的恩怨一旦开始便是你死我活，前朝应也是一样！

圣上越喜欢盛定，就会越疏远前头几个！

等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好让四皇子也掺和进去，不就是盛崇盛定的机会了？

至于她是奸妃，盛崇盛定不学无术不敬兄长嚣张跋扈的名声？那有什么要紧！

就如现在宫内无人敢当着她的面讥讽她出身一样，等盛崇坐稳了皇位，天下还有谁敢拿她的出身和这些烂事说话！

都是皇子，一样在上书房读书习武，只要盛崇能得到大位，国事自然不在话下了。

她也从没学过怎么管宫，这些年来，华阳宫上下还不是只听她的话？

瑶贵妃本一直相信她的计划能成功。

圣上不似短寿之人，年过五十了还在床·上龙精虎猛，秋猎能猎到猛虎黑熊。

等圣上到了六十，太子就四十多了，和二皇子三皇子斗了一二十年，总该有个结果了。

就如她所想的，二皇子野心变大，被圣上夺了九门提督之职，随意打发了个亲王爵位了事。圣上开始明着打压太子，三皇子也被圣上晾起来了。

四皇子被太子举荐入朝时，瑶贵妃本还在高兴。

前头的都斗起来了，她也可以试探着，让圣上知道盛崇盛定一心想帮圣上的忙，先让他们两个得些差事练练手。

但今日，亲眼见了圣上因四皇子在京中满受赞誉而不快，瑶贵妃开始怀疑她选的路究竟对不对。

四皇子才入朝不到两年，圣上就开始连他也不喜了？

她知道，四皇子名声这般好，里头有圣上的意思。

前面的皇子没有一个能逃得了圣上猜忌，那盛崇盛定真有了差事，会不会圣上对华阳宫的态度也会改变？

她不能冒险……

但圣上服用丹药服得这么厉害，还能有多久的寿数？

她也没时间了！

不能让盛崇现在就有差事。

瑶贵妃下定决心。

既然不能让盛崇入朝，那她一定要让老六娶到定安侯的侄女儿，不管是正妃侧妃庶妃，用什么手段都好！她一定要得到定安侯的支持！

在床上修养一日，瑶贵妃就支撑着起来，先派人往五皇子府赏赐东西，给五皇子传话，近期会暂停找机会让他入朝，让他多盯着些定安侯府，一定要让六皇子娶到定安侯的侄女儿，便使人往宫内各处打探消息。

戚贵妃透露给她，皇后想在靖宁县主册封礼那日，赏给靖宁郡主几个教养嬷嬷。

瑶贵妃知道，戚贵妃没那么好心白白告诉她消息，戚贵妃是自己也想给靖宁县主塞人，但一个贵妃不好和皇后打擂台，所以才要把她也扯上。

给靖宁县主教养嬷嬷吗？

靖宁县主是定安侯亲女儿，靖安伯的未婚妻，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姑娘。

听得定安侯和夫人对靖宁县主最是娇养，靖宁县主性子娇憨招人喜欢。

这样的小姑娘，给她赐下嬷嬷，日夜在她身边陪着，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让她心思动摇了。

就算靖宁县主改变不了定安侯的态度，那让靖安伯软和些应不难。

靖安伯对靖宁县主的上心她也略有耳闻。枕边风对男人来说多管用，她可清楚得很。

连皇上都对合心意的女子格外宽纵些，靖安伯再怎么有能为，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

他还房里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这事……能做！

皇后要给人，她和戚贵妃自然拦不住，但可以让皇后挑中的人出些“意外”，把人换成她们的。

给靖宁县主人少了不好看，最少是两个，皇后要往靖宁县主身上用心，多了四个六个八个都有可能。

她得选出最好用的人塞进去。

若是她赏的人，能让靖宁县主把定安侯的侄女儿送上门，那就更好了。

瑶贵妃笑得野心勃勃。

宫外，五皇子接了瑶贵妃送出来的消息，气得在书房里摔了一架子的摆设！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母妃根本不是真心要让他争，他不过是老六的垫脚石！

大怒过后，原本还因害怕圣上与定安侯之威，犹豫着不敢决定对王姑娘动手的五皇子，不犹豫了。

定安侯能怎么！再如何被父皇信重，他是皇子，定安侯只是臣！

侄女儿被他占了，成了他的侧妃，定安侯还真敢疏远他恨他，不管侄女儿不成？

他可知道，定安侯的侄女儿还有个亲哥哥，跟定安侯的儿子一样！他打听出来了，这兄妹俩感情极好。定安侯真敢不管他侄女儿，他侄子想必就和他离心了！

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靖宁县主……

五皇子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他双眼发红，牙齿被咬得“咯咯”直响。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匆匆赶来安抚五皇子情绪的马宁乐看到五皇子这般模样，仍是觉得心惊肉跳。

两日后，宫中传出旨意，命靖宁县主王熙鸾于九月二十八入宫，行册封礼。

册封那日的礼服头冠，会在册封之前由宫内送出。

宫中派出尚仪局正六品司赞一人，指导王熙鸾册封礼仪。

温瑛率王熙鸾等客客气气招待了这位年已五十有余，看着慈眉善目的胡司赞，王熙鸾亲把她送到一处客院内。

胡司赞比她们更客气，丝毫没摆正六品女官的架子。甚至才在客院落脚，暂歇喝茶的功夫，她就开始给王熙鸾普及宫内有多少妃嫔，隐晦说了各位正三品以上主位娘娘的家世、年龄、性格等算是宫中秘辛的消息，还有圣上最近格外宠爱哪位小主。

虽然她是县主，位视一品，论品级比正四品贵嫔要高，但那是天子妃妾，她是臣女，在这些正四品以下嫔御面前，她不必行礼，却也要注意些。（注1）

能在宫中熬到正六品的女官谁不是人精？虽然王熙鸾提防着不知胡司赞到底是谁的人，但也不免对胡司赞有了几分好感。

没过两日，文妃的消息拐了几道弯传到定安侯府。

胡司赞是圣上的人。

教导规矩的女官在册封后就要回宫，只能留在定安侯府二十来日，宫中皇后戚贵妃瑶贵妃都没在这事上插手，她们准备的是册封那日再给王熙鸾塞人。

王熙鸾放心了，专心跟着胡司赞大学特学，想在短短二十日里把胡司赞肚里东西学空。

不知是圣上之命还是胡司赞有意交好，王熙鸾能感觉到胡司赞没藏私。

九月二十八，王熙鸾穿戴着华贵沉重的县主礼服凤冠，入宫受封。

繁冗礼节毕，在凤藻宫与诸位娘娘皇妃说话，王熙鸾先轮流见过各位妃嫔和亲王郡王皇子妃。

到五皇子妃面前见礼时，五皇子妃同诸人一样，亲亲热热把她扶起来。

马宁乐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紧张，她手心微湿。

靖宁县主还是个小女孩儿……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她，能行吗？

若有个意外，她……

她看到靖宁县主笑容丝毫没变，仍是那么娇憨动人。

她塞过去那张纸条，并没半分露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注1：本书中私设的爵位品级等会在接下来的章节详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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