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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澧侯府之所以为北澧侯府,而非北澧侯宫,是因为北澧侯本人事实上不过就是一个被中原皇帝册封边疆的封王而已。
北澧地处内陆腹地,相较于繁华热闹的大兴城来说,根本就是偏远的苦寒之域。
数十年前北澧莽子有人带头作乱,先帝派当初的平乱大将军、先皇后的胞弟,也就是如今的北澧侯莫弘之前去平定,北澧的乌合之众哪里抵得过中原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对抗了没几个回合就溃不成军认输了。
就在莫弘之准备大胜而归的时候,朝中突然传来圣旨,称因其平乱有功,特赐封他为北澧侯,永久驻地管辖北澧。
那时的莫弘之年少气盛,自认此举是先帝对他莫大的赏赐,因此欢欢喜喜接下了圣旨,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把北澧的一切都搭理的安安稳稳井井有条。
直到几年之后,他去大兴城参加其胞姐先皇后的生辰宴席,偶然听到赵世石的两个下人的密谈才知道他留在北澧,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先帝独宠先皇后,莫弘之又掌握军中大权,一脉上下位高权重,难免遭人妒忌。
先帝耳根子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在某些奸佞小人连番的谗言之下,莫弘之的北上平乱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结局。
事成之后,明面上,莫弘之成了的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得天子嘉奖,享万世荣耀。
而万丈光芒的背后,那些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的窃窃勾当,天知地知,唯独莫弘之最后才明白。
细思极恐,兴许从一开始的北澧莽子犯乱,就是一场有目的、有预谋、有操控的戏码罢了。
至于幕后指使,显而易见就是那个背地里耍阴招的相爷赵世石了。
更让莫弘之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先帝根本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眼聋耳瞎竟将居心叵测的赵世石视做心腹。
先皇后贤良淑德,得知此事后一心劝服莫弘之莫要惹是生非。看在先皇后的份上,这一腔怒火莫弘之一直忍着,直到先皇后被那□□贼逼到自尽而亡。而那个号称对先皇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先帝转身就去宫外宠幸他人,甚至不惜为那野女人大兴土木另起行宫。
自那以后,莫弘之再无任何顾虑,既然赵世石告诉先帝北澧人皆是驯不乖的白眼狼,那他莫弘之就要让赵世石亲眼见识见识,真正的白眼狼应该有的样子。加之后来又有两面三刀的睿王主动寻上门来求其合作,这才成为了如今残暴不仁一心杀回大兴城的北澧侯。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场纷乱也永不可能只有一个缘由。
只是这些错综复杂的陈年因果,顾夜凝并不知晓,眼下她唯一知晓的,是她又被季无忧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带进了沟里。
而且,还翻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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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龙潭,又进虎穴。
宅子里头的巡逻远比外头大街上的密集了三分。
这些个巡逻卫六人一组,以府邸正厅为中心,向各个方向而去,中途相互交汇,织成一张密集的网。
如此严谨的布网,从前只存在于大兴城皇宫,北澧侯的自视甚高由此可见一斑。
季无忧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随性的闯了小半辈子的民宅,有朝一日竟会闯到北澧侯府里头,一时半会儿都不知该夸自己运气好还是倒霉。
倒是小阿饼,无知者无畏,躲进了高墙里就犹如兔子躲进了窝里一般,显得异常轻松。唯一遗憾的是,他裆间的尿浸的裤子冰凉冰凉的,实在不好忍受。
雪后夜幕下的北澧侯府,银色的盛装覆盖了所有灰暗的阴冷,繁茂的寒椿树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寒椿花。
小阿饼跟在季无忧后头东看看西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前月下游园赏花来的。
只是雪夜到底是雪夜,再大的闲情雅致也敌不过刺骨的寒冷,没一会儿,小阿饼就熬不住了。
他一根手指戳了戳顾夜凝,哭唧唧的说:“冷冷冷冷冷……我我我我我我们能……能……能不……能……进进进屋里去?”
“这么多巡逻卫,你要我们进屋?”一旁的季无忧早对这拖油瓶嫌弃的紧,唧唧歪歪不说,还掺在自己和漂亮姑娘中间,碍事又碍眼,巴不得他冲出去让那几个巡逻卫抓的得了。
偏偏顾夜凝护的紧,逮着小阿饼的细脖子道:“我带你进。”
偌大的北澧侯府,她不信就没间空屋子?
季无忧听了当场跳了起来:“喂!你疯啦!这里可是北澧侯府啊,你说进屋就进屋?”
“说进就进的不是你么?”顾夜凝暗讽他瞎带路,鄙夷的领着小阿饼自顾自往前挪动:“趁现在还没人发现,你要走还来得及,毕竟你身手高强,一个人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不行啊!”季无忧死要面子:“我可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我得保护漂亮姑娘。”
顾夜凝对他的大义凛然充耳不闻,反而极其仔细的查看整座北澧侯府的内里。
“你在看什么啊?”季无忧也凑了过来,厚着脸皮趁机往她肩上靠。
顾夜凝一根手指戳开,严肃蹙眉道:“你看,府里这么多巡逻卫,没有一个是戴着头盔的,各个把脸露在外头,六人一组,确保组内人人认识,北澧侯这老狐狸还真是谨慎,看来想要蒙混进去,是不能了。”
“不是吧!你还想混进他的巡逻卫里?不就是避个风头么,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季无忧横想竖想,突然反应过来:“你这个女贼,不会是起了贼心,想偷北澧侯的东西吧?!”
“啊啊啊啊啊?”一直在神游的小阿饼裆间冻的几户失去知觉,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顾夜凝淡定承认:“算你聪明。”
“我的心都被你偷走了,你人生圆满还不满足啊?”季无忧果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出厚颜无耻的话来。
顾夜凝伸手重重的戳了戳他的胸口道:“肉都没少一块,还好意思说心被我偷走了?你若是不懂怎么挖心,本姑娘今儿就带你开开眼界。”
这回轮到季无忧结巴了:“你你你……你不会是想……挖挖挖……”
顾夜凝笑嘻嘻的,抢过话茬有意吓他:“对啊,挖了你的心,如何?”
季无忧闻之脸色大变:“最毒妇人心!”
顾夜凝半真不假的说:“我本来就很恶毒的,你平时不是很横嘛,想不到还有怂的时候。”
“怂了漂亮姑娘才能保护我嘛~”季无忧嘴上占着便宜,身子又要往她身上靠。
顾夜凝不动声色的往侧面挪了点,让他白白扑了个空。
季无忧嘴里不知道到底有几句是真话,但愿他是真的怂了才好,怂了就顺便把带小阿饼离开她身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顾夜凝不会怂,既然天意让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北澧侯府,那她自然不能白来一遭。
北澧侯是楚子逸千方百计要除掉的人,她说过,她本就是一只飞蛾,为了楚子逸扑一次火,那又如何?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比楚子逸更值得她豁出一切去维护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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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椿树后高耸的围墙上,出现了一只灰白杂毛野猫,它的嘴上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踩着猫步优雅的朝着顾夜凝他们三人隐蔽的方向缓缓而来。
饥寒交迫,果然是看见什么都能生出塞进嘴里的欲望,“咕噜噜……”小阿饼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响。
小阿饼吓了一跳,慌乱中本能的去按自己的肚子,动作幅度巨大,仿佛漆黑之中一道魅影,反过来又惊到了围墙上的那只野猫。
野猫“喵”的一声尖叫,直接从围墙上一跃而起跳到了附近的寒椿树上,折断了一根树杈后落荒而逃。
野猫逃走了,麻烦却来了,方才闹出的声响引起了巡逻卫的注意,立马循声围了过来。
小阿饼自认这回是要完蛋了,忍不住呜呜的要哭起来,顾夜凝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对季无忧命令道:“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带他走。”
漂亮姑娘换拖油瓶,这么亏本的买卖季无忧哪里肯答应,他二话不说一掌打晕了小阿饼重新扛回肩头:“本公子聪明绝顶,发现那里有扇隐形门,跟我来。”
说罢,季无忧拉起顾夜凝便闪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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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枯萎藤蔓遮盖的隐形门另一侧,依然是在北澧侯府里头,所幸的是,这里并没有该死的巡夜卫,总算暂时安全了。
这是一方独立的偏院,院中小屋两开间朝南,地方也很是宽敞。
只是这偏院十分清冷,除了门前一个破烂倾斜的石桌外,半件多余的摆设都没有。
“走,咱们进屋子里去避避风。”季无忧一晚上没歇息,还扛了个小阿饼,早就累的两腿发软。
顾夜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地上的雪比外面花园里的薄了不少,肯定有人白天打扫过,这院子是有人住的!”
只是她话才刚说出口,季无忧就已经箭步上前推开了屋门。
这一回,轮到季无忧吓的跳起来了。
漆黑的屋子中央,有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着华丽的缎裙,头戴各种玲珑坠饰,披头散发坐在贵妃卧上,一动不动,像极了皇陵里的陪葬之人。
“嚯!”季无忧吓的险些把小阿饼丢出去。
顾夜凝跟进来,亦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死的活的……”她不敢确定。
“自然是活的。”屋子里的女人声音温柔而冰冷,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艳而憔悴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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