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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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卿清担任顾钊彦看顾护士的第三天,周大宝来报道了。

一提水果先进了门,随后就探进来一个圆滚滚的,甚至有些硕大的脑袋：“乔同志。”

乔卿清正在给顾钊彦翻身体,闻言扭过头,有些惊喜,“小周同志。”

周大宝笑眯了眼,赶紧关门进来,“我们队长咋样了。”

“医生说了,顾同志恢复的很不错,醒来的几率很大。”

“那就好，那就好！”满载着大家期望前来的周大宝搓了搓手,兴奋又激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们队长,是个好人啊！”

周大宝坐下，跟乔卿清唠了起来，“对了乔同志，这几天有人来看队长嘛？”

上次受罗副队的吩咐，他又给顾队长的家人去了电话,可那边干脆没接，传话的也很尴尬，只能告诉他，“他们家人都下地去了，要不您晚上再打？”

周大宝脸黑了，赶紧就去汇报,罗副队听了，一张阎王脸登时就拉了下来，比训练新兵蛋子还要恐怖。

“行了，这事儿先保密，一切等顾同志醒来再说。”

周大宝嘀咕了两句，但是觑到罗翔难堪的脸色，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不对，顾队长的家人也太过分了，就算顾队长15岁就来到军队当兵，和家人之间的感情没那么深厚，但到底是亲儿子，哪能这么厚此薄彼。

他还记得，上回他去电话的时候，那家的当家的，明显就是顾队长他爹，冲电话这边吼：“让他自生自灭！把钱寄回来就行了！”

周大宝一听，手劲儿剧增，差点儿把电话柄给捏断了。

刚想回呛两句，就被连声的“嘟嘟嘟”给噎得差点儿背过气！

什么人啊这都是！

顾队长是亲生的嘛！

周大宝正跟乔卿清吐着满腔苦水，乔卿清沉默听着，并不发言，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多说，说到底，她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小护士而已。

她看了眼床上男人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禁想到那天一伙军官气势汹汹的冲进来，嘴里还吼着“医生”，“医生”，“救人啊！”“救不活，老子炸了这儿！”

那值班的医生吓了一跳，然后就是上面的电话打来，院长领着外科大夫紧急召开会议，那兵荒马乱的，乔卿清记忆犹新。

但最让乔卿清记忆深刻的，还是那男人被送上急救病床的时候，一身的黄绿色军装都被染红了，血“滴答滴答”往下淌，流了一路。

男人的脸都被血和泥盖上，嘴唇因为缺血而干裂，全都是口子。

她有幸在手术室当“候补”的器械护士，亲眼见到医生从那男人身上取下了数颗子弹，还有大大小小的弹片。

乔卿清捂住嘴巴，差点儿哭了出来。

这得多疼啊。

在给男人处理身上外伤的时候，一个护士发现男人的手心里紧握着什么东西，那护士使劲儿想要扳开，那双大手却纹丝不动。

没办法，护士只能找来力气比较大的男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一起使力，才将一根根柱子似的手指拨开，那手心里已经是血肉模糊。

乔卿清透过一群人的衣缝，看到了那里面的东西，一块肩章，同样被染得鲜红，被大力攥着，连原样都快看不出了。

乔卿清心里想着，嘴上就忍不住问了出来，“小周同志，我能知道那天，顾首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吗？”

说着，乔卿清又摆了摆手，“要是不能告诉我的话，你也不用为难。”

周大宝一双圆眼“骨碌骨碌”地盯着乔卿清，像是在确认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忽然，就在乔卿清以为，他不会告诉她的时候，周大宝开口了，但神情很严肃，语气也很凛冽，就好像是——好像是摇摇欲坠的大楼，随时都会倒塌。

“乔护士，我只能告诉你，顾队长是为了救手底下的一个兵，才会这样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乔卿清分明看见，这小战士紧抿嘴角，眼圈好像都红了。

她赶紧道：“顾队长是好样的！”

周大宝转头，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顾队长，呢喃道：“是啊，顾队长是好样的！”

“乔同志，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队长！”

周大宝猩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乔卿清。

“我会的。”乔卿清丝毫不祛，她迎上周大宝像是要把人看穿的目光道。

周大宝离开后，乔卿清专心给顾钊彦喂饭，虽然依旧插着食管。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头一次认真的打量。

这位首长，虽然病着，但是眉形很好，眼睛也细长，就连鼻子，都是高挺的，要不是那略微苍白的面颊，和失去些血色的嘴唇，都看不出这是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病人，而是一个急需公主吻醒的睡王子。

乔卿清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去，什么睡王子，人家分明是冷硬军官！

忽然，乔卿清的鼻子动了动，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她循着味道走过去，却发现这股气味儿是从床上的男人身上传出来的。

乔卿清的秀眉皱了皱，不禁想着：要不给这位首长擦洗擦洗？

但是很快，乔卿清就摇头，不行，医生交代了，病人身上的伤口不能碰水，很容易感染的。

但是想必顾队长虽然昏睡着，但身体上也是极不爽利的。

一时间，乔卿清陷入两难之中。

忽的，乔卿清皱着的眉松开，她凑近男人，在他耳边呢喃：“首长，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就眨眨眼！”

顾钊彦身上瘙痒得很，要不是这小护士提起，他都要趁着护士出去的时候，自己去弄点热水冲冲了。

于是他眼珠子依言转动了两下，哪里知道那小护士紧跟着又问：“想洗澡，就再转两下。”乔卿清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她根本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有回应，但是她又很怕这是她在做梦。

顾钊彦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手指，好歹是摁住了一挺腰坐起来的冲动，他又转了两下眼珠子，本以为这姑娘该给他擦擦了吧。

谁知，下一秒，他就听见门被甩上的声音。

他忽的睁眼，病房里除了他，就没有能喘气的了，除了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

同一时刻，他听见走廊里传来的那小护士咋咋呼呼的声音，“医生，医生，28床眼睛动了，他眼睛动了！”

顾钊彦：不是，不是说好的给我洗澡吗？

你一个白衣天使，还有没有点儿诚信了！

满肚子怨怼的顾钊彦没洗到热乎乎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倒是被几个医生扳过来揉过去的好一通“造作”。

要不是“身体”昏迷着，顾钊彦简直要蹦起来，狠狠质问。

送走几个医生，得到了好消息的乔卿清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冲到顾钊彦的床边，道：“28床，你听见了吗？医生说了，你很快就能恢复了，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战友们！”

说完，乔卿清又是一阵风似的走了。

顾钊彦：……

他这么帅的一张脸，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号吗？

“哦，对了，给你洗澡的事儿，我问医生了，他说不行，我告诉你一下。”气喘吁吁赶回来的乔卿清道。

顾钊彦：……

同一时刻，顾家庄。

顾钊彦家里。

“老头子，你说顾钊彦那小子，真的不成了？”一个老妇人，也是顾钊彦的娘坐在炕的一边，对抽着旱烟的老男人道。

“不成就不成，咋地，你还想给他送钱去不成！”顾老头一瞪眼，烟枪在炕头敲了敲，发出闷响。

“没，我没，老头子，我哪能啊！”那老妇人一见家里的顶梁柱说话了，登时就闭嘴不吭声了。

过了许久，顾老太才又吭哧吭哧道：“老头子，三儿到底是我们亲生的啊！”

“亲生的！你就知道亲生的！老大跟老二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他们对你不好了？”老头子抡着烟枪，像是要打她。

“可不嘛，那是—”

“嗯？”顾老头子一双牛眼瞪得老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响。

“我告诉你牛鲜花，老大跟老二就是你孩子，亲生儿子！要是我知道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我打死你！”

“嗯。”

“你说什么？”

老头子身板挺得老直，却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断裂的感觉。

“我知道了，老头子。”

顾老头满意了，他吸了口烟，“去，把晌午饭做上！孩子们都快回来了！别再让我听见你胡咧咧。”

顾老头又警告了一遍。

“哎呀，知道了。”

说完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俩人都不知道，窗户口，一个脑袋支棱着，听见顾老太的声音，那人赶紧进了厨房，装作做饭的样子。

“老大家的，饭做得怎样了。”

老太太一进门就坐到矮凳上，看着大儿媳妇烧火，忽然，顾老太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呢！放那么多油！你个败家娘们！”

老大媳妇张秀珍被顾老太薅住头发，整个脑袋往后仰，发出“啊啊啊”的猪叫声。

“娘，娘，我错了，娘！”张秀珍连连求饶，在顾老太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底划过阴狠，想到自己刚才听到的，她想着，这死老太太，既然不是她丈夫的亲娘，那就不要怪她了。

有老三在一天，这家里还有她家老大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