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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坏了。奶奶,这可怎么办?”
方才的惊呼是因为阮玉将毽子踢到空中,众人正等着看更为精彩的表演,毽子却突然散了,鸡毛飘飘扬扬的落了一地。
众人看着阮玉手中的几根鸡毛,神色惋惜,竟好像有点默哀的意思。然而很快的……
“奶奶,用我的吧。”
“对,用我的,我的大。”
“我的好看!”
“我的颜色最多!”
金宝娇转转眼珠,忽然道:“这些都不好。四婶,我再去给你弄鸡毛做一个,咱们做个最漂亮的!”
阮玉摆摆手,长出了口气:“今天就到这吧,我也累了。”
春分急忙扶住她,拿帕子给她擦汗。
霜降则上前请示:“奶奶,水已烧好,稍后好好泡一下吧。”
阮玉点头。
她这一走,众人顿时没了意思,面面相觑,再看看阮玉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就是下人跟主子的区别啊!
金宝娇得意一笑,拉着金宝婵,蹦蹦跳跳进了屋。
“四婶……”
“四婶婶……”
“四婶——”
阮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可是这俩小丫头一声接一声的唤她,金宝娇居然还弄出了海豚音,结果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四婶,你喜欢吃什么?”金宝娇眼睛亮晶晶。
“四婶婶,你喜欢玩什么?”金宝婵手肘支着床,胖乎乎的手掌托着腮,看起来分外可爱。
“四婶,我过生日的时候祖母给了我支珠玉四蝶花簪,说我现在还小,不能戴,要给我添嫁妆。我给四婶拿来,四婶戴着更好看了,等你戴够了,再还给我……”
这丫头,什么时候都不吃亏!
见姐姐这么“大方”,金宝婵自是不甘落后:“我有金锁,是刚刚满月的时候外婆给的,现在就在箱底压着。我要送给四婶婶,等四婶婶有了小孩就可以戴了。然后等我有了小孩,四婶婶再还给我……”
这家伙,想得更远。
金宝妍“呕呕啊啊”,也不知道想拿什么在她这晃一圈。
重新闭起眼,拉长了声调:“有什么事,就说吧……”
金宝娇跟金宝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请四婶(四婶婶)教我们踢毽子!”
阮玉就等着她们这句,然而一言不发。
俩人的小脸就有些尴尬,金宝婵则使出“缠字诀”,不停的揉搡着阮玉:“四婶婶,好四婶,你是世上最好的四婶婶……”
阮玉忍笑,也不睁眼,继续慢慢道:“为什么要学踢毽子呢?你们可知,台上一瞬间,台下十年功,踢毽子,可是个苦差事呢。”
“我们不怕!”俩人的表情异常严肃。
“哦?”阮玉将眼皮儿欠开一道小缝,斜睨着二人:“我要如何相信你们?”
“我……”金宝娇就要脱口而出,又咽回,想了想:“如果我坚持不下去,就罚我……一年不做新衣裳!”
看那紧抿的小嘴,的确狠痛苦。
“那我……我就三天不吃饭,尤其是千层糕!”
千层糕可是金宝婵的爱物,瞧这小胖脸小胖手,全是吃出来的。
“这个嘛……”阮玉皱眉,似有犹豫。
“四婶……”
“四婶婶……”
俩人又开始缠磨起来。
阮玉被她们揉得不行,终于坐起身:“这可是你们说的,万一食言……”
她诡谲一笑:“我也不怕没徒弟!”
什么?
四婶还要收徒?
金宝娇惊呆了。
其实她今天见阮玉将那毽子踢得好看,众人也赞不绝口,心里是又羡慕又嫉妒,想着若是能学上两招……
祖母总说最心疼自己,其实她最疼的是金宝娥。自己若是淘气,娘也会说“你看人家娥姐儿,多稳重,再看你”……当然,这是在娘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就骂人家是死木头疙瘩。
还有金宝姗,大家都说她文雅端庄,就像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其实还不是跟三婶学的?最瞧不上那一副假模假样的架势了!
可是大家为什么都夸她们,为什么不夸自己?金宝娥有她好看吗?金宝姗有她伶俐吗?她还有个掌管中馈的娘呢,她们有什么?可是为什么……
她攥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比她们强,等到她学会了四婶的本事,就把她们全部比下去!
所以,千万不能让四婶收徒!
“这可不行,”阮玉慢条斯理:“过了今天,我也算名声在外了,想来拜师的肯定不少,难道我还把人家打出去?”
就是打出去!金宝娇暗道,心里已在盘算着如何阻拦别人上门。
“娇姐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阮玉叹气:“一朵野花开在草地上,人们都会说它美,若是开在花丛中,可就轮不到它了。你说,你是愿意做开在草地上的野花,还是愿意做百花之王的牡丹呢?”
金宝娇的目光闪了闪。
“再说,不论什么事,都要讲天分,讲毅力。天分这事没法决定,可若要马儿跑得快,就得拿鞭子不断的抽它!”
“四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金宝娇站直了身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的坚定。
金宝婵看看姐姐,也挺起了小胸脯。
阮玉松了口气。
事情进行得比预计要顺利,她只想到她们可能不会踢花样,却不想,连毽子都不认识。
如此一来,就更好办了。
先让她们学着,每天累个半死,她再隔三差五的举办个“活动”,转移注意力,看她们还怎么惦记她屋里的宝贝。
她又发挥两句,把两个小家伙鼓舞得斗志昂扬,直以为自己就可以争霸天下了,而且心中暗自庆幸,她们可是第一批学习的人,一定会比别人多学好多本事。
于是立即缠着阮玉讲诀窍。
“膝若轴,腰如绵,纵身猿,着地燕。”
阮玉顺口说了当年那个教她踢毽子的姐姐讲述的要领,但见二人目露迷茫,她捏了捏金宝婵的胖脸蛋:“其实就是循序渐进,熟能生巧。你瞧,今天娇姐儿连毽子都接不到,又如何‘生巧’呢?”
金宝娇小脸一红,气焰低了低。
唤来立冬,把二人的毽子各栓了长绳。
“就这样……”
阮玉示范着:“等你们能连续踢中一百下,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学习了。”
“这个简单!”金宝娇又来了信心,一把抓起毽子:“四婶,那我们这就回去练习了。”
阮玉让夏至送她们出去,春分则忙忙的为她解衣服,松筋骨。口里心疼着,然而一句疑问到底溜出来:“奴婢倒不知,姑娘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踢毽子,还踢得这么好?”
阮玉气息一滞,而后睁眼,慢慢回头,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诡异而神秘的笑……
我会告诉你这是我跟一个在杂技团表演的姐姐学的吗?
我会告诉你那一天,我被继母跟她的女儿诬陷,父亲也不给我做主,于是我跑出来哭,是这个姐姐跟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踢毽子,出一身汗,心情就好了吗?
我会告诉你,那些年,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所以经常躲在角落里拼命的练习踢毽子吗?
不会!
不会!!
不会!!!
所以……
“你猜……”
猜?
轮到春分迷惑了。
阮玉发现,来到这个时空越久,霸占这具身体越久,就越生出一种理所当然。
想来,没有人怀疑这具身体已经换了灵魂,就算她直言相告,她们当是也不会相信,毕竟这种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哪怕她想承认,如花也不会答应,所以,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战战兢兢呢?
而且她是主子,她们是下人,有时要很好的利用这种关系跟她们的心理,所以就算现在春分想追问,可是只要她不说,春分还敢以下犯上吗?
所以,她万分得意,只觉自穿越以来,头一回放下包袱,轻松得几乎要飘起来。
虽然金玦焱的问题要解决,虽然如花的身体要交还,但这些事,总要徐徐图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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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这边想得通透,却不想往荣宝院行进的金宝娇一行人出了问题。
具体来讲,是金宝妍出了问题。
金宝娇跟金宝婵小姐俩手牵着手的走在前面,一路交流着今日的精彩,金宝婵还时不时的停下脚步,拎起绳子对鸡毛毽踢上两下。
金宝娇则默念着阮玉所教的口诀,然后设想多少个小周天在身体里运行了多少个来回。
这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回头问问四叔好了。
奶娘抱着金宝妍跟在后面,偏偏金宝妍扭来扭去的不老实。
她知道,孩子是要尿了。
回荣宝院的路还很长,她可不想被弄一身。
于是左右瞧瞧,准备让孩子就地解决。
岂料她刚蹲下身子,一只手就把她放在一边的鸡毛毽子拿走了。
抬头……
“四爷……”
金玦焱打量着毽子,面色严肃,好像捏在手中的是个不祥之物,可是紧接着……
“四爷,这是四奶奶给……”
正在离去的金玦焱忽的转过头,脸上两道剑眉好像要飞射出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让奶娘住了口。
于此同时,怀中一湿……
孩子尿了。
“给她?你问问她,她会踢吗?”
让她问一个半岁的孩子说话,这不是有病吗?
可是奶娘也不敢反驳,只能看着金玦焱扬长而去。
金宝妍顿时哇哇大哭,也不知是因为尿湿了衣裤不舒服,还是哀悼她那只被不讲理的四叔夺去的鸡毛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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