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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俩人隔着两堵墙,躺在各自的床上,一个拿着杯子,一个捧着桶,说了好几次“早点歇着吧”,可是依旧静静的聊着。

谁也没有提离别,虽然金玦焱明天就要走了,他们只是在聊天,也不知都聊了什么,只是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说,怎么说都说不完。

停了一会,金玦焱对着木桶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在胡编乱造,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你算得准呢?你知道吗,你这个月的《算命不求人》印了近一万册,还是不够卖。方卓说,他现在最痛苦的就是总有人来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写书的神仙住在哪……”

阮玉的笑声打桶里传过来,这么近,又是那么远。

“若说我是胡编乱造,你不也一样?说什么有锦囊妙计,其实是让人把那驴饿了七天,然后又拿了棍子暴打一顿。驴受了委屈,自然要去找主人,自是找到了偷驴的人。众目睽睽,那丢了的驴就在马厩里拴着,他也抵赖不得。也幸亏那些人早前在‘仅此一家’门口闹得厉害,又到官府备了案,那家伙见风声紧,才没敢把偷来的驴出手,结果便宜了你。所以如果说神算,哪个有你厉害呢?”

半嗔半喜的声音就这样搔着他的耳边,还带着回响,弄得他的心头一个劲发痒。

“其实若要骗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金玦焱听到桶里似乎传来窸窣之声,想是阮玉换了个姿势。他也跟着翻了个身,脸冲墙。

两堵墙的那边,就是阮玉,她现在是不是也隔了墙壁,“望”着他呢?

“以前看过一个故事。三个书生找算命先生问,他们此番科举能中几人?算命先生竖起一根手指。过后,有人问他,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人能考中?算命先生道,这是谁说的?这一根手指学问可大着呢,可能考中一人,也可能只一人不中,还有可能一个都不中……”

金玦焱忍不住笑起来:“你就是这样糊弄他们的?”

“其实算命这种事,就是两头堵,说得多了,总会中个七七八八。比如我说某人会有灾厄,若是他刚好经历过,定是认为我准。若是没有,他一定会处处留意,到处印证我说的对不对,到时哪怕是砸了小手指他都会觉得此卦灵验。而若是始终没有,那只能说明他非常小心,躲过去了……”

金玦焱大笑出声,又突然意识到深更半夜吓到人不好,于是赶紧闭嘴。

“坏人……”他轻轻吐了句。

“我怎么坏了?”阮玉的声音传出来。

你当然坏,让我稀里糊涂的就喜欢上了你,发觉之际,便已不能自拔,任你怎么折磨我,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什么也装不进去了。

为了看你开开心心的样子,我努力改变自己,只想成为你心中顶天立地的男人,让你不再因为我而被人挤兑、嘲笑,成为所有女人羡慕的人。

我不知我还能为你做什么,不管以前我有多么不好,从今以后,我只希望我展现给你的都是我的好,我只希望你能够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妻子。

“阮玉……”他轻轻的唤着,脸颊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桶沿。

——————————

一个巡夜的小厮吃坏了肚子,一路拉了好几回了。

这会,他提着裤子站起来,头晕眼花的往前走。

他也弄不清自己走到了哪,只觉腿上一绊,整个人便往前一扑。

不知是什么啃进了嘴里,黏糊糊臭烘烘。

他呸呸了半天,火就来了。

再看绊自己的是根绳子,当即想也没想,提起随身的刀就砍了下去。

——————————

金玦焱抱着桶缠绵了一会,只觉身子热得难受,像火烧似的,而且这热是由里向外发散,让人都不知该怎么浇灭。

而且某个部位又开始发胀了,叫嚣着要爆炸,他不得不调动功力,堪堪将它压下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便出了场汗,整个人有种虚脱的感觉。

他抱着桶,忽然冲里面来了一句:“你个妖精!”

美滋滋的等着阮玉回应。

可是半晌没有动静。

“阮玉……妖精……妖精……阮玉……”

他唱歌般的小声唤着,还捎带想象阮玉气急败坏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次他被老爷子“陷害”跑到她房间里时她穿的是什么来着?

蔷薇粉银线浣纱寝衣,白绫细摺裙……料子都很单薄,一切曲线都若隐若现,如风拂柳,可真美啊……

唇角不自觉的泛起一线亮光,然后某个部件再次蠢蠢欲动了。

他有些懊恼的往门口看了看。

阮玉自是不会出现的。

夜可真难熬啊!

今天他怎么就从主屋出来了呢?明明丁嬷嬷没有现身,明明阮玉也没有驱赶他,他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捶了两下脑袋,冲木桶喊:“阮玉,睡着了吗?”

没有回音。

难道真的睡着了?

提高音量:“阮玉,阮玉……”

还是没有反应。

他急了:“阮玉——”

“四爷,什么事?”

百顺半闭着眼睛打着呵欠站在门口摇摇晃晃,然而他很快出现了更为严重的摇晃。

不,是震荡。

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一个物体向他冲过来,他刚要躲避,便被重重撞了一下,下意识的把住了门框才没有摔倒。

待到冲击过后,他望向夜光铺洒的屋子。

“四爷,四爷……”

没有人应声。

可是他方才明明听到四爷在叫。

难道是在做梦?

他的还是四爷的?

百顺四处瞅了瞅,蹑手蹑脚向金玦焱的江宁拨步描金大床走去。

石音色的锦锻帐子掀了半边,像老太太没牙的嘴。

是的,四爷的睡相一向不好。

他撩了剩下的半面,打算给四爷掖掖被角,可是……

他霍的瞪大眼睛,又使劲揉了揉。

天啊,四爷……四爷不见了!

——————————

阮玉平躺在床上,手握杯子贴在胸口,不断回放下午的事,回放他跟她说过的话,心里甜甜涩涩,说不出的复杂。

明天他就要走了,说是很快就会回来,然而谁都知道事情不那么轻松,却努力营造着轻松的气氛。

晚饭后,他便走了。

临走前,他回头瞅了她一眼,那目光……

那一刻,她忽然想对他说,留下吧!

转瞬就被自己的大胆吓到。

若是她说出口,他会不会以为她……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他便迈出了门槛。

她顿生出后悔,可是她能怎么办?追出去?

到底是不能的,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烈焰居。

此后,她一直想弥补,可是要怎么弥补?

而且日后,若是再……

她该怎么办?

于是她开始不断设想将来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形,而她要如何表现才会自然得体,才不会被他认为是……放荡?

她正琢磨着,杯子忽然从手里跳出去。

她盯着那倒扣在床上的物件……不会吧?

试探拾起,试探的将唇凑近杯子:“金玦焱……”

没有回声。

放大了音量:“金玦焱……”

依旧沉默。

“金……”

她忽然收住声音。

想是睡着了吧?

也是,这段时间,他一方面要操持铺子的生意,一方面又要为家里担忧,还要小心不被她知道这些危机,定是累坏了吧。

于是也不忍打扰。

将杯子放到枕边,以备他在呼唤她时能及时听到。

静静的躺着,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窗上。

今夜的月光很亮,映着窗格,将喜鹊登枝的图案清晰的布在眼前。

睡前她特意翻了黄历,今天是四月十三,明天,金玦焱就要走了……

她对着窗子看了一会,缓缓闭上眼睛……

——————————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混乱,好像先是有人踹开了门,然后外间的丫头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有无数的脚步向里屋又向着她冲过来。

她正在做一个梦,梦到自己站在山崖边,有人在追她。

雾很大,她看不清追她的人是谁,也看不清峡谷有多深。

关键时刻,金玦焱突然从天而降。

他抓住她的手,往雾里就跑。

奇怪的是,峡谷好像变成了平地,他们跑得飞快。

可是突然,脚下开裂,她一下子就掉了进去。

好在他的手始终拉着她,她悬在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半空。

往上看,金玦焱居然不见了。

她急忙去找他的手,惊觉那只一直牵着她的手也消失了,而头顶忽然爆出金色的光,腕子旋即一松,她不可控制的向下坠落……

“姑娘……”

“姑爷……”

“四爷……”

“阮玉!”

阮玉霍的坐起,定睛一看,金玦焱正在眼前,而他的身后呼呼啦啦的跟着好几个人,她方看清霜降跟问珊,霜降就往后一退,手一抬……

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

明天居然是十五了……

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然后我很无耻的在想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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