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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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昀不知道秦谙是怎么想的，其实严格来说她想要个助理的话，完全可以去招个人，而且说是助理，这几天来她被尹宴扔过来帮忙，感觉自己干的完全不是助理的活儿。

比如秦谙有时候会让自己去给她餐厅的pr帮忙，联系媒体或者写稿什么的。

比如有时候又让她晚上跟着去见客户，秦谙另外两家做股东的公司也是跟娱乐圈相关的。

比如真的去联系了阿里音乐，叫程昀约了李赤谈合作的事情。

虽然这些工作大多都是两天就完成，每次占用时间并不长，但程昀依然有些头晕脑胀，毕竟她还有一份工作，但跟着秦谙工作她当然是很高兴的，每次跟秦谙接触更深，她都会对秦谙更仰慕一分。也不好意思抱怨，怎么抱怨呢？数数人家秦谙整天连轴转有多少事情，再跟自己对比一下吗？

不过这几天来，程昀倒是收获很多。

严格来说，程昀她其实并没有接触过秦谙这种层级的人，尹宴不能算在内，毕竟尹宴看起来也都不像个出色的ceo

程昀在刚认识秦谙的时候就猜想到了她很厉害，不知道那种生活状态是怎样的，但几天下来，她发现秦谙做事非常有条理，即使有10件事在同时进行，也不会因为太多而搞乱了节奏，更不会表现出任何厌烦，总是笑着。

而且秦谙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尹宴后来跟她说要先跟阿里音乐谈，才好跟总部提入股开始，她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去办这事了。

她有时候看着秦谙会走神，她会想，这样天生的领导力和亲近力，到底离自己有多远，而秦谙这个人又究竟离自己有多远。

程昀有天晚上跟秦谙一起用餐，忍不住问秦谙为什么要自己帮忙？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这么问，大概是有想听到的答案吧。

可现实却跟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秦谙抬头看了看她，“你这样跟着尹宴学太慢了，她不适合做管理，时间长了你也会越来越散，”她朝程昀笑了笑，“这话你告诉她也没关系，同样的话我也跟尹宴说过了，她应该思考一下。”

“尹宴之前想让我去做ceo，她跟你说过了吗？”秦谙见程昀摇摇头，继续说道，“嗯，虽然我没法去，但我想替她培养一下你，这样你早晚能帮得上她。”

“尹宴是个挺奇怪的人，她对工作还是挺有热情的，只是管理方面真的差了点，”秦谙笑了笑说道。

程昀不知道这话题是怎么转到尹宴上面去的，她明白了秦谙的意思，但感觉这跟自己一开始想问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自己没那么优秀。”

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呢，秦谙的确有理由帮自己，但她有充分的理由不去管自己，尹宴到目前为止对自己的态度也只是“基本符合了她的标准”而已，没看出来有什么希望自己以后能做ceo帮她分忧的想法。

“嗯……”

秦谙怔了一下，轻轻放下筷子，“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是……”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细瘦的手指在餐桌上点了点，似乎在思索合适的措辞，“嗯，你这样想吧。”

“判断你的资质如何是我们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

程昀见秦谙朝自己笑了笑，“对我来说其实很简单，我太忙了，需要一个人帮我，如果能顺便帮你，而你也希望自己能学到更多的话当然最好。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问题。”

程昀不知道那些话对自己来说是有些失望还是理应如此，她抬头望进秦谙柔和的眼睛，总觉得有些不甘，她隐约从秦谙的话语里感觉到，对方并不想让自己误会，但她却以为不仅应该是这样的。

但如果程昀仔细琢磨秦谙的话，她会发现秦谙已经说得很委婉得体了。

“你姐姐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吗？”秦谙突然打断了程昀的思绪，“我记得上次你提起她好像很难过。”

“啊，嗯，我的确很难过，因为很多原因，”程昀心一沉，她想起之前自己本来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却被秦谙提醒不要告诉尹宴实话。

“我那天只是提醒你，尹宴毕竟是你的老板，你不应该让她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城市，还想离开国内，”秦谙显然看透了她的想法，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程昀以为自己那天没说出来，已经算是掩饰的很好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一直都带着留学时买的戒指，”秦谙看了眼程昀手上的rebussig，“再加上那天你话说到一半，我感觉到你很后悔回国，一直在踌躇不定，但只是猜测而已。”

秦谙的语气很平静，而且并没有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将话题转了回去，“所以，程洱突然发生意外，也影响到了你吧。”

程昀深吸口气，停了半晌，“其实我跟程洱关系并不好，”

那温柔的氛围里，她忍不住就说了下去，“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为了她难过，觉得我们是姐妹，我难过是理所当然的。但只有我清楚，虽然是亲戚，我们俩成年以后只见过一次，只是这样而已。”

“她的死的确让我很难过，但你说的没错，我只是联想到了自己而已，”

“回国后，我一直很不开心，刚进4a的时候感觉自己一直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工作，除了赚钱以外没有任何兴致，那时候考虑过再出去吧，但是后来因为升职了就没这么做，”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害怕重蹈覆辙，也害怕浪费生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没想到转眼就三年过去了，直到听到程洱死了……”程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语速渐渐加快，“我不知道程洱为什么会崩溃自杀，她应该过得比我开心多了不是吗？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理解。”

“嗯。”秦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入神地在听她的话。

程昀看着对方，不由得眼睛有些泛湿，“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所有自己遇到的好事，奚明喻、后浪潮、尹总，还有你……都是因为我姐姐，因为我姐姐是程洱，所以奚明喻才会跟我搭讪，才会成为好友，所以才会在生日派对上介绍了后浪潮的工作，认识了尹总，认识了你，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跟她有关。”

“我心里清楚，我跟以前没有任何改变，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没有办法缓解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带来的想象。”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自责，是，我的确也是自责，可更多却是觉得她太好了，可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程昀大概也是压抑了太久，说到最后竟然掉下来一滴眼泪。

“对不起……”程昀有些慌张，她掩饰般开始笑，心里觉得有些难堪。

可秦谙却递上纸巾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柔和的眼眸深不见底，她擦了一下便把纸巾交给程昀，“别哭了。”

秦谙柔和的眸光望向她泛红的眼眶，声音很轻，“不是所有好事都不属于你，至少我这里不是，我觉得你很努力，也很有天赋，我想帮你不是因为你姐姐，尹宴也不是。”

“人都会有孤独和痛苦的时候，”

秦谙伸手握住程昀的手腕，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接受它呢？”

程昀望进那双眼睛，手腕处的触感让她有些迷茫，她的脑袋里突然如回声一般重复起那句话，“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接受它呢？”

好像这句话曾经在哪里听过似的，视线往下滑，滑过秦谙瘦削的锁骨处那鸟巢般的项链，突然一切变得模糊。

程昀脑袋突然有些疼，她耳朵里还有嗡鸣声，到底是怎么了？她感觉到既有点奇怪，眼睛还是有些泛红。

秦谙的温柔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更多是一种不安，她困惑于这样的态度，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又好像很关心自己。

“没事，”程昀抽出自己的手，停了好一阵。

她为了缓解这种不安，清了清嗓子，想岔开话题，“我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替我保密。”

“嗯。”秦谙看见她情绪平稳了一点，便点点头。

程昀继续说道，“我姐姐，其实我觉得她的自杀有点奇怪……她有在写自己的剧本，我住到她家以后发现的，那个剧本已经完成了，她去世之前还有接触一些制片人的记录。”

秦谙唇边的笑容渐渐敛起，“嗯，是吗？什么样的剧本？”

“你还记得我那天问，如果自己的人生能改变你们会不会选择改变吗？其实是因为程洱的剧本。”

大概只是一个随意的问题，仅仅用来缓解刚才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等程昀说完之后，秦谙的表情整个都有些凝固。

“程洱写的是一部科幻小说，很奇怪吧，我觉得程洱根本不像是会写科幻小说的人。小说讲的是关于两个居住在平行世界的女生，互相交换了人生的故事。”

程昀说到这里的时候秦谙的神情已有些不对，但她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紧张，语速就快了些，也没想那么多。

“其中一个主角是个非常红的一线演员，觉得很累很无趣想要尝试不被潜规则、自由一点的人生，而另一个主角是个摇滚乐队主唱，死活红不了，她们交换了人生。”

程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看了以后觉得真的很奇怪，本来以为不是她写的，但是仔细看了看，很多细节的描述跟她自己都能对的上，”

“而且，可能是我多想了吧，那天之后我偶尔会梦到她，梦到我在美国，程洱休假去那儿找我，她成了影后，”

程昀说着说着自嘲般笑了笑，“……”

可秦谙却皱起眉头抬声说道，“我能看一下那个剧本吗？”

程昀有点意外，“啊？”她愣了一秒，不过很快便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想看她的剧本。”

秦谙停顿了一下，“你刚才说她死之前还在接触一些制片人，或许我可以帮忙看看到底都有谁。”

程昀这才想起来秦谙的正职是影视投资公司的总监，她突然又有了另一个主意，假如秦谙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帮助程昀实现她的遗愿，但两人现在还不熟，程昀不敢提出这样的主意，于是只是点点头，“我今晚微信发给你。”

这时，秦谙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手机，似是想直接接起，但看了眼程昀又站起身示意去旁边接，“不好意思，电话。”

是尹宴打来的。

“嗯，怎么了？”她站在餐厅走廊的酒柜旁，“今晚啊，可以有空，你想叫我去哪？嗯，那我一会儿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