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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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蹦蹦司机的新闻很快被肖跃整理好稿件发布出去，这一来是为了将自己的工作顺利进行下去，二来也是为了让身影突然出现在阴谋论中而惴惴不安的蹦蹦司机安心。

虽然一篇简简单单的采访对那个司机来说并不能解决衣食住行的实际问题，但前期有了关注，后期再进行改善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这一家人的孩子却也有些可怜，司机的妻子早年患病身故，留下他和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孩子正是上学的年纪，而父亲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工作眼看又要划上终点，凄凉无奈的司机要那500块钱，不过是能多给孩子掏一掏学费和生活费，苟延残喘罢了。

肖跃打定了主意不像资助洪小元那样直接出资，而是答应这位可怜的父亲，自己会利用渠道资源尽量协助安排他对接到希望工程，司机自然千恩万谢。

联系苗香寒从中沟通之后，肖跃才打道回府，撰写出一片情真意切的文章来，网友们纷纷期待着肖跃会写一写那500块钱司机收得糟心与否，但肖跃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对于肖跃并不拿着把柄当令箭的态度，自然又是引起一阵好评，之前保持观望态度的合作方纷纷放下心来，以至于让肖跃手头的工作竟然显得比出事之前还要多上一些，尤其是在资助学生们的事情上总有媒体蠢蠢欲动想要挖出一些料来，却一一都被肖跃的铜墙铁壁挡在了门外。

他对周围朋友们的要求是，再不要提相关的事情了，冷处理一段时间。

这也倒并不因为他自己惧怕麻烦的缘故，主要还是不愿意去影响那么多人的正常生活，他自认为自己出资的份额并不多，被当成膜拜对象实在也大可不必，况且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再知道了他给蹦蹦司机从中拉了线，那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虽然现在世相头条破有点日薄西山的惨状，但毕竟万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没有拿肖跃做到文章，就干脆找人受过。

于晴就是那个代人受过的对象。

看到世相头条严正声明与华城报业终止合作的消息时，肖跃便早就预料到，于晴将为这件事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和捏造肖跃的新闻如出一辙，世相头条不外乎又拿出了一个第三人旁观者的角度来。他们的新闻稿强调因华城报业态度积极业务超群，故而放心大胆地将新闻交给华城报业的内部人员去做，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因为积怨而对肖跃进行人身攻击。

当时看到这个消息时，小吴就忍不住地冷笑连连，不住地冲肖跃吐槽着这偌大的世相头条仿佛连个审稿的人都死绝了。

可哪里又是审稿的死绝了呢？肖跃自知是被于晴利用了，那于晴又知不知道自己是被世相头条利用了呢？

他无心揣测这些东西，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有关于晴的处分决定。

这个处分决定来得很艰难，哪怕圈子里早就吵得沸反盈天了都还迟迟没有下发出来，直到苗香寒来电告诉肖跃希望工程其中的一个助学项目已经收录了他提供的孩子信息后，肖跃休息时才从小吴口中得知了这个最终的消息。

“肖哥，好事儿！那女的被开了！”

小吴的声音兴奋中带着痛快，像是处决了某个不成体统无恶不作的犯人。

肖跃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更多的是一股浓浓的悲哀。

那个蹦蹦司机为了血淋淋的现实，去接受了世相头条递过来的500块钱，这件事一直让肖跃萦绕于心，听到小吴给出的拍板信息后，他感觉脑中于晴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般的富贵样貌和那司机愁苦不堪布满沟壑的脸一点点地重合在了一起。

耳边还是于晴很早就问过的问题，现实一些有错吗？

没有错，其实是没有错的。

人生总免不了要面临如此这般的问题，当一个个又快又急的问题像利箭一样射向你的面庞，那个躲避不及的时候，是带着一肚子的情怀赴死，还是先用手中的盾牌挡一挡？

肖跃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大学时期的自己有些理想化得太过分了，不，时至今日仍旧是这样，否则他就不会因为于晴渴望现实的改变而心凉，就不会因为小吴他们操作手腕为他脱罪而难过。

理想和现实就像一把剑的正反面，它们紧贴着脊背，却好像永远也见不到面一般。

“肖哥，你想什么呢？那女的被开除了，现在声名扫地，只要是个正常的媒体都不敢用她，你怎么还一点都不高兴？呐，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对这种货色有什么向往！”

“小吴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理想和现实合而为一呢？既能脚踏实地不出离社会规则，又可以坚持本心。”肖跃没有回答小吴的问题，而是抬起头认真地发起了一个崭新的疑问。

小吴‘啊’了一声之后，困惑着挠挠头“肖哥，我没明白你说什么，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吗？哪有那么麻烦？”

“呵呵，没事，是我想太多了。”肖跃笑了笑，站起身拍拍小吴的肩膀，“我出去溜达溜达，你忙完就先回家吧。”

走下楼梯后，肖跃拿着新换的智能机点开新闻网页一边看一边漫无目的地缓步沿街而行，感叹着科技发达带来日新月异的改变，在此之前他用的还是有些落后于时代的3手机，那个时候点开一个网页要等待的时间何止缓慢，于是除了工作必须，他很少用手机去看这些，直到这次换了4。

网页打开的速度比肖跃想象中还要快，他还没来得及多走几步路，就看到小吴提到的有关于晴被华城报业开除的新闻。

新闻通篇都是对于晴的严厉指责，肖跃渐渐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翻了好几遍，连一个好听的词都没有看见。

他脚下忽然有了方向，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不断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起来，一开始是缓步走着，紧接着开始小跑，然后是飞奔……

抵达华城报业门口的时候，肖跃浑身大汗，用双手撑着膝盖猛喘气，额上的汗珠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又被阳光吹干了，像从来都没有滴落过似的。

肖跃有些想笑，已经被开除的人，怎么会还留在这个将她视为洪水猛兽的单位里呢？自己这一趟突然跑过来，怕不是要白走一趟了。

不过肖跃还是想错了，他好容易喘匀了气再站直的时候，就看见于晴仍旧妆容精致，拎着背包，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册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个职场女强人的模样，除了眼底一抹妆容也盖不住的黯淡以外，一切都和原来没有任何不同。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半天，像武侠片里的对手，在沉默中试探。

终于肖跃先从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向前递过去“你总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只能带来给你了。”

于晴像没有猜到一般，大眼睛睁了睁，又摇头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伸手接下“我以为你……呵呵，果然还是我狭隘。”

“我没有必要落井下石……或者说，我今天是有点其他的想要跟你谈。”肖跃想了想，郑重地说，“现在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是很有利了，不过之前你说要完成理想，当时那个自媒体可是归你自己所有，可以从这个方面努力试试，虽然赚钱一定是少很多的，但也自由，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限制，如果有机会，我还可以给你推荐一些题材……”

肖跃自顾自地低头给于晴出着主意，丝毫没有看到对面的于晴早已经在惊讶中泪流满面。

她连哭带笑地骂肖跃“肖跃你知道你这人最让人反感的是什么地方吗？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好大度，大度到我这样编造你的新闻都不找我算账，大度到给你的仇人推荐工作机会，大度到……大度到欺骗了你感情的女人，你还能保持这么绅士的态度！真是烦死了！”

肖跃被于晴这一嗓子吼得愣在当场，定神观察了于晴半天才说“我不是大度，我很恨你。你之前上学的时候不告而别，后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利用我，我当然恨你。”

“那你为什么这会儿还要过来给我建议？”

“我只是不相信罢了。”

“不相信？”

“于晴你知道吗，虽然你是在利用我，但是那天你说希望做自媒体，想要完成理想的时候，眼神里有万千光彩，我只是不希望身处于媒体行业的我们，在这样一个话语权喉舌的位置，仍旧无法做些什么。”

于晴还在流泪，肖跃淡淡地笑了笑，上前给了于晴最后一个疏远的拥抱。

回过头，他感觉如释重负，仿佛身上的重担莫名其妙地都卸了下来。

背后于晴嚎啕的声音渐渐远了，他不想回头，也没必要回头。

“值得吗？”肖跃轻快地踏着街边的石板路，忍不住喃喃出声问自己，而后望向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橱窗里来回循环播放着的各类新闻语音，还是笑着告诉自己

“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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