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录取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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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的过程很快就开始了，洪小元取代了往常小吴的助理位置，跟着肖跃出差前往临市一个相对贫困的地区。

小吴在临行前还不忘揶揄洪小元抢了自己的宠爱，在洪小元闹了个大红脸的时候才笑着给他加油，并送给洪小元一个全新的录音笔。

苗香寒却不太高兴，虽说洪小元的分数考得很高，但录取通知书一天没有下来，她就一天不放心洪小元外出奔忙，在小吴的连哄带骗下，她才气鼓鼓地帮洪小元收拾好了一应日常用品。

就连李强都专程打来了电话，甚至就这个话题还与洪小元探讨了一番有关监狱方面犯人重病后的处理情况，说是在给洪小元提供素材，其实也是旁敲侧击地告诉洪小元让他放心父亲的身体状况和监狱的福利制度。

至于肖跃本人，则只能望着洪小元感叹，作为老板的自己甚至还没有这样一个实习的‘打工仔’那么优渥的待遇。

洪小元就这样带着忐忑的心情和周围人的支持踏上了采访的道路。

这次的采访与他曾经中学时期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从他与肖跃踏上征程的那一刻开始，洪小元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说是风餐露宿倒也没有，肖跃考虑洪小元刚成年，又没实际意义上接触过这类工作，无论从交通还是住宿都尽可能地提供了好一些的环境，但饶是这样，也让洪小元对记者工作本身产生了更深的感悟。

“肖跃叔叔，你们平时也是这样起早贪黑的吗？”连着跑了两天的洪小元拖着快要累垮的身子勉力洗漱完毕之后，坐在老旧的招待所床上问肖跃。

肖跃一边整理着今天采访到的资料，一边轻笑着说“对啊，做记者的，披星戴月是常有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受不了了？”

“那怎么会呢！不过……确实比我想象中辛苦多了。”洪小元看肖跃手上的工作没有停下，也自告奋勇地上前帮着一并整理。

老式招待所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转起来声音都显得刺耳的立式电扇来回努力地摆着头，吃力地吹着充满暑气的袅袅微风，这样燥热的环境让刚冲完澡的洪小元身上立马又起了一层薄汗，刚才洗的一趟澡算是白费了。

“肖跃叔叔，我现在算是能体会到一句老话了，由奢入俭难啊。”

这倒是洪小元的真实想法，虽然他上高中时的生活和奢侈根本搭不上关系，但杏林中学拔群的设施已经让他习惯了相对舒适的环境，一下子再回到这样的处境来，他倒真有些不太适应。

“当记者，就是要习惯这些才是。”

肖跃看洪小元并没有消极下来，整理资料也是井井有条，就干脆停了手交给他去处理。之前那样的心软已经在他眼中算是很大的失误，现在他已经扭转思路，把洪小元当成小吴那样的‘徒弟’严格要求了“今天的采访，有什么感受吗？”

洪小元想了想，心情有些沉重地说“曾经我觉得小地方的人思维都很片面，包括当时在拜县一中的时候，三胜子他们欺负我，还有赵健生，那些人我一直以来愿意忍受的原因就是，我总觉得我们是不同的，他们理所当然地把欺负我当成发泄口，理所当然地不承认法律对九二六案件本身的判决，我认为是他们坏，不愿意接受。”

“喔？”肖跃没有想到洪小元会把他的问题联系到这里来，饶有兴趣地问，“现在你的想法变了？”

“是。”洪小元点点头，“不管是后来再见到赵健生，还是现在来这边采访都让我感受到一个很大的问题，贫困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病。”

“一种病？”

“一种潜移默化中会让人的眼界变得窄小、思维变得局限的病。”洪小元笃定地说，“这些人，包括白头村陈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心思，都很纯朴，可是就因为贫困，资源不够信息不通，才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才会去为了活下来争抢、或者伤害别人。比如说今天咱们采访的村民吧，他们总觉得是乡里县里的领导霸占了资源，但其实乡里县里的领导也有苦衷，这种对立情绪一起来，不管什么样的补助政策放下去，他们是不信的。”

肖跃有些意外地看着洪小元，他没有想到洪小元小小的年纪，想法虽然稚嫩，却倒不失为是独立思考的结论。

“还有啊肖跃叔叔，他们把我们当成……当成可以替他们出头的英雄人物一样，其实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么能说会道，而主要是因为，我们与他们的资源没有任何关系，并且，我们能传递信息！”

洪小元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村庄的人们在长期的贫困中产生了对乡镇领导的不信任感，于是他们带来的任何消息在村民眼中都变成了各种偷奸耍滑的伎俩，而肖跃和洪小元却不一样，这个村庄的好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的出现却又像村民的眼睛一样，可以带来一些‘世外’的信息，来协助村民们判断，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嗯，独立思考的能力是有了，就是想法还有些太书卷气，以后多接触接触实地采访工作会大有帮助。”肖跃听完之后，冲洪小元鼓励地赞叹。

得到了鼓励的洪小元开心得好像忘了身上一层层细密的汗，翻起资料来也越发有劲起来。

“对了，你和李强挺久没联系了吧？”肖跃忍不住问道。

在他们决定出差采访之前，洪小元一直与李强保持着不急不缓的沟通，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李强在告诉洪小元有关洪庆国狱中的情况，洪小元说得很少，最多不过就是讲一讲自己一切都好之类的话。

他们出差这两天，算算日子，肖跃觉得洪庆国应该已经开始挂心了。

谁知道洪小元却直接扔下一个肖跃都不知道的消息“刚才我出去大浴室洗澡之前，用座机刚打过电话。”

老式招待所的浴室和厕所都不在房间内，要洗澡的话就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抵达，浴室外间拜访着一台座机。

“嗯？我这里不是有手机吗？”肖跃不解地问。

洪小元却嘿嘿一笑“嗨，这一段时间在办公室，你的手机动不动就响起来，一聊就得聊半天，我怎么能影响工作呢。”

肖跃暗叹着洪小元的体贴乖巧，但也忍不住说他“外面打电话还是要交钱，方便和程度也不够，以后别这样了……你父亲那边？”

“他一切都好。”洪小元边点头边垂下头说，“这一次采访也看到不少重症病人，心里确实也挺不是滋味……我听今天下午好几个人他们都说到心情其实对一个人的身体很重要，就一下子想到我爸，所以没忍住，晚上打了个电话。”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虽然是一堆元素细胞的集合体，却神奇般地像是由各种情绪捏出来似的，心思郁结易生病，说出去好像没道理的道理，却又往往都是如此。

“一切都好就成。”

“嗯，采访这一圈看下来，对疾病和贫困都有了更新的认识，所以麻烦李强哥帮我多照顾照顾……”

肖跃盯着洪小元垂下的头，轻声道“如果说是要照顾父亲，又有谁能比自己儿子的关怀还管用呢？”

洪小元照旧沉默了，整理资料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将目光钉在某个地方，没有接肖跃的话。

肖跃只得心底叹气，这个夜晚就在这样奇异的沉默下度过了。

……

采访又持续了几天，肖跃和洪小元在烈日下纷纷黑了一圈的时候，二人终于整理好了所有的采访资料回程了。

火车上的清晨肖跃还没醒过来就听见耳边的手机在疯狂地震动，刚一接起，苗香寒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肖跃哥，录取通知书到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真的？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在回程路上，大概下午就到西京！”

抵达西京火车站的时候，小吴早早地开着车就等在那里，在看到黑了一整圈的肖跃和洪小元时，他捂着肚子笑了个痛快才拉着二人上车回家庆祝。

“小元，这一下你可真就彻底解放了啊，恭喜恭喜！”

“解放？为什么？”

看洪小元不解地问着自己，肖跃哭笑不得地说“你别听你小吴叔叔乱讲，大学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阶段，不仅仅是关于学习，更重要的是参与到这个‘小社会’里去。”

“肖哥，你再把孩子给吓着！小元你不用太担心，其实上大学就是边学边玩，到时候你会看到比你上高中还要多的社团啦学生会啦，多参与参与，很有意思的！”

“可是……”洪小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回忆起自己曾经偷偷搜索过的学费，忧心忡忡起来，“我没有时间玩的，要打工赚学费，大学学费太高了……”

肖跃越发觉得洪小元懂事了，按平常的孩子那样，这会儿早就沉浸在对大学校园生活的向往中，哪有什么功夫去考虑学费的问题？

他本想干脆连洪小元的学费都大包大揽得了，可突然又想到自己之前近乎放纵的心软，他还是决定，让洪小元自己去努力一把。

“小元，大学学费有很多种对贫困生的补助方式，你想要试试看吗？”

洪小元的眼睛这才亮起来“真的吗？太好了肖跃叔叔！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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