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沉塘的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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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泽被比喻成三蛋的狗也不恼，走过去探头看，篓子里就放着三两坨牛粪，造型格外圆润，一丁点破散的痕迹都没有，当下笑得不行。

三蛋还是老样子，耷拉着眼皮，老半天选中一坨，弯腰慢条斯理的铲起，整齐放进篓子，丝毫没有破坏牛粪的外相。

“三蛋蛋，你跟哥说，你这是准备从粪里捡出花来么？”

三蛋摇头，“你就是个浑人，怎么可能理解我追求的完美。每一坨粪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品，要细品，形状，颜色，大小，比较了才能从众多平庸的粪便中找到最完美的那一坨。”

宋泽搂着肚子蹲在地上狂笑。

宋姝比她哥更懂点礼貌，没有直接嘲笑到别人脸上，只侧开头弯着眉眼忍笑。

三蛋淡定的扫了兄妹两眼，幽幽叹气，“算了，不强求你理解这份美，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赶紧上学去，不要在我跟前现眼，烦。”

宋泽笑得打跌，目光随着他，看着他挑挑拣拣的拾了两三坨，这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来，揉了揉笑得僵木的脸，薅了一把甜甘草递给宋姝，跟三蛋打了声招呼就朝前走。

三蛋在身后忽然喊人，泽子哥，然后说，你不要走老林子后头。

宋泽咦一声，站住脚步问咋了。

三蛋那张毒嘴破天荒地张了张，第一次竟然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村长恼了。”

宋泽带着笑意的脸渐渐冷了下来，语气凉飕飕的，“都有谁？”

三蛋摇头不说话，眼底流露出担忧，“你不能老跟人干仗。走水田东边也能过去，绕一圈，也就费个腿。”

宋泽牙关咬的咯吱响，沉了沉气，缓慢吐出，三两步上前，从三蛋手里抢了他的铲屎小铁锹，拉着宋姝的手大步迎着朝阳走远了。

宋姝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俩人走到岔路口，宋泽的脚步顿了顿，手紧了紧，迈出的脚步转向了水田方向。

宋姝低头看到拉着自己的手臂青筋暴起，记忆中那个又小又脏的手如今已经变得如此强劲有力，而温暖一如当初。

宋姝抬头，细细地盯着宋泽的侧脸看了半晌，突然问，“哥，家里还有娘的遗物吗？比如衣服首饰之类的。”

宋泽正沉浸在暴怒中，听到宋姝的问话，勉强将理智拉回来，清了清嗓子，说：“有。爹跟娘的东西放在一起，西厢房的那个大箱子装的就是。”

宋姝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今晚你帮我个忙。”

宋泽疑惑，宋姝踮着脚尖附耳过去悄声说了几句，听得宋泽眉角眼梢都带上了惊诧。

宋姝甩了甩辫子，轻快地踩在田间小路上，迎着金灿灿的阳光，笑道：“谁欺负我哥，我就要谁好看。我已经长大了，也能保护你。”

宋泽心底的那份怒火忽的就泄了个一干二净，胸口升起融融的暖意，他怔了怔，低头笑了。

附近只有桃花村里的一个学堂，所以四五个村子的学生每天起早贪黑，爬山过沟来上学，条件比较艰苦，再加上家境贫寒，许多人都坚持不到小学毕业。

学生不多，那分班就没有多大必要，如今学校里的初中小学在一个教室上课，所有的课由一人教。

高中班就在隔壁教室，学生加上宋家兄妹，统共就五个人，代课老师——是文栋。

原来前几天宋姝提起的文涛教授引起了赵县长的好奇，他亲自前往拜访，一问之下居然是自己恩师的同学，他听说过恩师对这个同学的深切同情与惋惜，交谈之下更是被文涛的人才品行折服，思量着怎么改善他的处境，刚巧文栋出现，于是左右想了想，直接让他顶了学校老师的替。

文栋来代课，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宋泽不太清楚宋姝跟文栋之间的事情，他很欣喜老师是自己妹妹的师兄，他很感激，也很敬佩文教授，如今看到文教授的儿子来授课，俩人以前也认识，但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宋泽就觉得很有缘分，对待文栋的态度称得上热情洋溢。

文栋的余光瞥见宋姝平静乖巧的脸，面对宋泽的亲近他也丝毫不抗拒，言谈间也隐隐带着交好的心思，两下都有结交的意图，于是相见恨晚，勾肩搭背，恨不得当场直接拜把子。

宋姝垂下眼，想起故事中文栋与宋泽也是好兄弟的关系，暗暗叹气，看来无论自己怎么规避，事情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发生了。

她总不能不让宋泽读书吧。

也不知道以后她能不能拒绝文栋的求亲，宋姝想着按照宋泽疼自己的样子，如果她不答应，这婚事应该怎么都不会成吧。

这样一想，心里倒是稍稍安稳了一些。

文栋上课的时候，目光一直不自觉地看向宋姝的方向，好几次都差点喊她起来领读课文，或者回答问题。

于是作为同桌的宋泽就遭了秧，文栋一整天几乎揪着他不放，折腾得宋泽到放学时已经瘫在课桌上动都不想动，一脸的怨念。

任谁聚精会神一整天不得闲，都得累成狗。

文栋走过来笑着问他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宋泽有气无力，“你对我爱得太深沉，请给我一份轻如鸿毛的兄弟情，谢谢。”

俩人对视一眼，噗嗤傻乐起来。

晚上回家吃过饭，宋姝跑去翻捡大箱子里的东西，找出好几套以前娘穿的衣服，试了试，直到宋泽对其中一套点了点头，又把头发梳成麻花辫，仰着脸等宋泽评价。

宋泽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像。”

村长的脸上挂了彩，他婆娘挠的，三道深深的指甲印从耳侧一直划到下巴，渗着血，皮肉红肿，止了血后就结痂了，黑乎乎厚厚的一层，整齐三道，配上他如今森冷阴郁的脸色，颇有小儿止哭的效果。

家里的家具被宋泽砸得稀巴烂，婆娘目光怨毒，摔摔打打，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