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沉塘的娘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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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姝擦干手，抽空瞅了他一眼，安慰道：“我听赵县长说，全国很多地方都开始了平反，好些人已经被返乡，包括下乡的知青。您还是要有点信心的，文大哥也不能一直被泯没在农村郁郁不得志。”

文涛擦了一把汗，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以前一个人受这些苦倒也罢了，可如今看着阿栋因为我的关系被下放到这里受罪，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当。作为父亲不但没有给他提供富足的成长环境，还因为血缘关系让他跟着我受这些哭，我真是……”

宋姝微微皱眉，文栋下乡明明是他亲妈为了讨好继子坑了他一把，这跟文涛有什么关系？

文涛说这些话，是因为文栋撒了谎，还是他不知情一直心里郁结自己瞎猜的？

文涛眼眶红了红，抹了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赵子章的话有几分真实，那倒是个盼头。你不知道，阿栋他是帝都大学建筑系的毕业生，要不是出了意外，如今他已经出国深造攻克研究生了。”

宋姝见文涛一脸殷切地看过来，想了想，真心实意的称赞道：“文大哥确实才华横溢，窝在这山圪落，委实可惜。您找老同学疏通疏通关系，我也试试看能不能从赵县长那儿打听到确切消息。我总觉得教授您肯定会回去帝都的。”

文涛点点头，神色却依然黯淡，“但愿如此吧。……你觉得阿栋怎么样？”

宋姝以为他依然没有从失落中走出来，想听听儿子的赞誉聊以□□，于是开口道：“文大哥才华惊人，为人热忱，长得也一表人才，十里八乡没有比得上的，应该前途无量。”

文涛闻言一喜，咳嗽一声，小心翼翼道：“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他前几日跟我说想先成家了，你看你对他的印象也挺好，他也中意你，你——”

“教授！”宋姝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微微发冷，打断文涛的话，“文大哥并非池中物，我虽然也有些小聪明，但实在配不上文大哥这样的人才。我对他也没有男女之意，今年甚至都没成年。我现在不准备搞对象。”

文涛脸色一僵，握着竹篱笆的手紧了紧，“……这样啊，那等你——”

宋姝站了起来，将书放下，正色而果决道：“不用等我了，我只当文大哥是我哥的好兄弟，对他没有任何他想。我今日就明确拒绝，我是不会跟文大哥处对象的。教授要是觉得我的话令您难堪不舒服了，那我真的抱歉。谢谢您这些年的教导，师徒情谊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报答。”

说罢转身直接走了，看也没看文涛脸上尴尬又窘迫的神色。

这丫头，没想到性情如此刚烈，拒绝起人来也丝毫不知道缓转，文涛苦笑片刻，一转身愣住了，顿了顿，张嘴叫了声，儿啊。

文栋静静地站在后院门口，袖口上还沾着猪草跟泥块，望着远去的身影怔愣出神，闻言睫毛颤了颤，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冲一脸担忧的文涛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

李贵正窝在麦秸上休息，耳鼻间都是新鲜的秸秆味道，他眯着眼昏昏欲睡，上山凿石太费劲，还要照顾牛羊，喂猪割草，一天天忙得人腰酸背疼。

栅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听声音是文栋跟黑娃。

黑娃的声音又冷又毒，“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文栋声音平静，却寸步不让，“我也警告你，敢碰宋姝一根指头，我打断你的腿！”

黑娃桀桀笑了两声，“我爸被她砸断双腿跟双手，家被她们夺取，还把我家的所有家底都掏走了！换做是你你咽的下这口气？”

文栋叹气，“你家沦落到这个地步，不都是你父母不干人事儿造的孽么？哪里怪得了宋家兄妹！再说了，你要报仇你找宋泽啊，盯着宋姝算他么什么男人！”

黑娃顿了顿，突然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好一会儿，声音里夹杂着猥琐，“你们这些文化人都装得厉害！你这么护着宋姝，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想干啥！你想上她吧？你看她那眼神，简直恨不得直接剥光她全身。你也流氓一个，狗日的装他么什么好人！”

文栋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也想搞破鞋，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你给我等着，等宋泽知道你整天想着上他妹，我看你还怎么装成个人！”

文栋的牙齿咬得咯吱响，“——你卑鄙！我警告你，你敢半路拦截宋姝，我会报警把你抓起来！”

说完门咯吱一想，脚步走远，留下的人狠狠踹了一脚草料，紧跟着走了出去。

李贵窸窸窣窣从草垛后爬出来，一边拍身上的草絮一边看着晃晃荡荡的门扇，舔了舔嘴唇笑了，喃喃自语，“宋姝啊…”。

文栋从柴屋后边绕出来，盯着远走的李贵的背影，面无表情的发了一会儿呆，嗤笑一声，垂下眼，神色莫测。

宋泽自从宋宽等人被抓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觉得村里安全了许多，对宋姝提出的单独出门的要求渐渐不再抵触，只给她规定了回家的时间，就放心的忙自己的事情了。

今晚宋姝忙得有点晚，直到手电筒完全没电了才缓缓往家走去。

夜色浓郁，万籁俱寂，河塘的蛙声与蟋蟀摩拳擦掌声此起彼伏，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草丛上空飞舞，远处的河岸边有人提着瓦罩子灯，蹲在那儿抓螃蟹，低沉的对话声浅浅传来，静谧而安详。

宋姝踩着月光，提着塑料罐子，不慌不忙的顺着田间小径往家的方向走去。

左边的小树林黑黢黢一片，沉沉地似乎想要吞噬一切，宋姝面色不变，抄近路走了进去，刚走两步，突然身边扑出来一个身影，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捂她的嘴。

宋姝反应极快，脚底一滑躲开攻击，回身一脚就踹了出去，却不料突然身后出现第二个人，粗壮有力的手臂飞速绕过她的脖子紧紧勒死了往后拖去，一股浓郁的酒臭味伴着粗重的呼吸扑在她的侧脸。

宋姝心下一沉，双手抓进脖子上的手臂，腿脚一蹬，腰背一用力，整个人凌空半秒向后猛地一加速，身后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