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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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看到思靖的那一刻眼泪就蓄满了眼眶，好在，有墨镜挡着，凯璇不想自己被这个女人欺负惨了以后，还让她看见自己爱她爱得要生要死的眼神。

这样太丢脸了。

两人默默对望许久，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有默契地选择了不发一语。

最后，思靖终于打破沉默，怯弱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凯璇闻言立即挑起右眉，在心里想：“怎么，我回国还需要理由吗？”

很好，一开口就不是欢迎的话，林思靖你真的很好。

能够清晰感受凯璇身上散发的冷气，再衬上嘴角那抹冷笑，思靖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自觉退后小半步，低下头更加不敢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我被邀请来做场手术，今天傍晚回美国。”很久以后，凯璇冷冰冰地回答。

思靖蓦地抬起头，眼里显出遗憾，大家并没有告诉她凯璇回来了，而她，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走了。

可转念一想，即便告诉了她也没什么用不是吗？自己就是胆小鬼一只，一定不敢去找她的。

想到这里思靖默默点点头，一时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不自觉地低下头。

看这个人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模样，可怜巴巴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凯璇的心一软，不自觉放轻了语气，柔声说：“她们说，你开了间餐馆，食物很不错。”

见思靖又满眼希翼地抬起头来，傲娇成疾的凯璇又开始别扭了，声音故意透着不乐意，就像被赶着去做功课的小孩，说：“非要我过来尝尝。”

“那…请进？”思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望向凯璇已摘了墨镜的灵动大眼，轻声说：“我让jeremy做些合你口味的菜。”

“不。”凯璇断然拒绝，思靖有些惊愕，只能以无奈的笑容掩饰失望，却听凯旋说：“我只想吃你做的菜。”

面对傲娇陈那么多年，思靖早就练成了本能顺毛哄的神功，不假思索地脱口回答：“我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好不好？”

甜言蜜语外加奉上一抹宠溺的笑容，凯璇貌似还算满意，低低地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这是她俩特有的相处方式，凯璇傲娇又霸道的撒娇，思靖顺从地无底线宠爱，两人之间满满的默契与情丝，藏也藏不住。

和出去时迟疑的脚步不同，思靖迈着轻盈的脚步引人进入餐厅，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了，好几次思靖都很想牵起那双温软的手，可每每冒出这个念头时，理智就会回笼一些，心里特别害怕被拒绝，犹豫再三后，到人已入座好一会儿，她才在凯璇的疑问目光下回神。

瞬间红了脸，思靖匆匆吩咐王梓为凯璇准备一杯她爱喝的青柠饮料，三瓣青柠，小半茶匙砂糖，可以多放点薄荷叶。

凯璇听着她仔细交代他人为她调制最适合自己口味的饮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非常满意的微笑。

或许为了她特意改了机票是个正确的决定。

交代完以后，思靖一头扑进厨房里，和正在努力做菜的jeremy抢地盘。

在法国餐馆的后厨，jeremy气得叉着腰看她精心做了一道潮州蒸鲈鱼，然后炒了一碟什锦蔬菜，再准备了一道大葱蛋(也就是洋葱丝炒蛋)。

当她满脸兴奋地把菜端到凯璇的桌上时，不禁引来小店里大部分客人的侧目。

这家餐馆，到底卖的什么菜？？？

思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们已经多久没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顿饭了？

在思靖又跑回厨房帮凯璇添了碗饭时，凯璇也动手帮她俩摆好叉匙，思靖自然而然坐到她身边，静静地开始一起用餐。

思靖不必开口问这些菜合不合凯璇的胃口，相爱多年，思靖的高超厨艺一直非常对凯璇的口味，于凯璇来说，这就是家常的味道，让人温暖又满足。

思靖还习惯性地伺候傲娇的陈宝宝，陈医生爱吃鱼但不喜欢没去骨的蒸鱼，宁愿吃无骨的炸鱼薯条，为了让她吃得健康点，思靖总会挑了刺盛在碗里送到她面前。

就像眼前这个小巧瓷碗里的雪白鱼肉，思靖还不忘帮她淋上一些鲜美的汤汁，再夹了些作为配菜的咸菜和番茄，还用了芫荽点缀，确保色香味俱全，勾引陈宝宝多吃一点。

看凯璇一口一口吃得香，思靖心里也很高兴，开始大口大口地刨饭，碗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荷兰豆，这是思靖讨厌的蔬菜，凯璇也知道，但豆类蔬菜对身体有好处，凯璇每回都会夹到她的碗里。

她们相爱了十年，生活中每一处细节都有独属于对方的记忆。

作为医生时，在百忙中能够坐下来吃饭是个恩赐，饭桌一直都是她们最好的交流平台，无论是手术失败，还是实验取得进展，她俩都会选择在吃饭时跟对方说。

多年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现在，思靖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想要说的是对不起，她的一切作为不仅伤己，更伤人，作为最无辜的那个人，凯璇为她承受了太多。

思靖深知自己还爱着她，看见她后胸腔中非常活跃地努力跳动的心跳就是最好证明，但思靖觉得自己无颜再要求凯璇什么，毕竟自己是那么的混蛋，给了离婚协议，还搞了一次不辞而别。

而凯璇签下了离婚协议，也明确表达了她的态度。

不是么？

饭吃着吃着思靖又魂游天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和离开前最后那段日子的模样非常像。

凯璇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为什么，为什么小家伙每次到了自己身边，都是这个模样？

但她在别人面前却能展现积极生活的一面，甚至能够拿起听诊器去义诊？

看来问题是出在我自己的身上对吗？我没法给她带来正能量。

脑海中划过自己声泪俱下追问思靖为什么的那一天，思靖宁愿用白纸遮住我的照片都不想看见我的这张脸，她说旭颜太像我了，看见我她没法呼吸，所以只能逃避。

是这样对吗？

还在和导演闲聊，韩桐歪着头打量这两位在相处中处处透着默契，但气氛却有点剑拔弩张的人身上，眼神带着不解。

明明刚还相处得好好的，怎么气氛却突然急转直下？

各怀心事，麻木地把饭吃完，轻轻放下筷子，思靖把一切想说的话化成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揪住凯璇的心尖，狠狠一拧。

无声叹口气，她压下眼里激烈翻涌的复杂情绪，低声开口问：“还会当医生么？”

思靖低着头，想了好久，才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凯璇，眼神写满悲苦。

心痛得手指忍不住蜷了蜷，凯璇的手蓦地握成拳，紧紧压抑所有想说的话。

不再想当医生，这代表思靖还是没法走出来，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只会把小家伙吓坏，躲得更加远。

凯璇曾觉得她挺了解自己的女人，当初她相信思靖一定能坚强挺过这个坎，以为小家伙只是需要空间和时间。

她给了她那么久的时间，却等来了不尽人意的结果。

沉默了很久后，确定眼眶的热度已经褪下，凯璇才说：“法国菜果然名不虚传，连你个老板都喂不饱，人越来越瘦。”

满眼无辜地看向凯璇，面对她的挖苦，思靖只能无奈摇头，凯璇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瘦得跟纸片人似的。

虽然瘦成皮包骨了，但思靖还是好想抱一抱她。想到这，思靖的手不自觉地慢慢往前探去，一点点挪向那只放在玻璃杯旁白皙瘦削的手腕，如葱一样细长的手指，手指尖洇着点点嫩红...

小家伙那无辜的眼神让心跳漏跳了一拍，这颗心无论被她怎么折腾、伤害，却还是不争气地想要靠近。

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凯璇的眼神一黯，气氛变得非常压抑，似察觉了思靖的用意，拘谨地把手收回交叠放到腿上，思靖有些窘迫地缩回手理理丝毫不乱的刘海，在那演着此地无银。

凯璇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那些想亲吻她的脖子和红唇，让她在自己怀里融化的冲动终于散去了些后，凯璇轻声提出要离开，让王梓帮她叫了辆德士。

老板却在旁拼命给她打眼色，甚至摇了摇头，王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俩，在思靖被美女瞪了一眼后又缩了回去，王梓才点了点头答应。

不是没眼力见的，王梓磨磨蹭蹭地叫了德士，但车子好像在路上抛锚了，好不容易德士到了后，思靖没办法只好默默地把凯璇送出了门。

司机自发下车把行李放入后备箱，笑着确定是去樟宜机场后，自顾自的回到驾驶座上。

静静看着心爱的人良久，在凯璇就要转身上车时，思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拉住她的衣角，颤抖着声音恳求：“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