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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庄园主们的“顺利”沟通让路西恩信心倍增,他和庄园主们你来我往很是互相吹捧了一番。
而后,他又去询问伊莱诺主祭:“我听说还有许多可怜人无家可归,不知道光明神殿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啊,当然粮食什么的我都会负担,不会给教会增添太多负担,只希望您能允许他们沐浴在光明的恩泽下,得到些救赎安慰。”
光明教会有房子也有土地,还是连路西恩便宜父亲都控制不了的私有财产——主祭们向来声称这笔财产属于光明神,连税都不交的那种。
路西恩看着伊莱诺主祭,握住他的手满怀期待,伊莱诺主祭却只感觉寒意从路西恩冰冷的掌心向他全身蔓延,分明路西恩看他的眼神,还是不久前迷途羔羊般的纯洁天真。
“光明会看到每个心怀善意的信徒,照耀每一个人的,不是吗?”路西恩问他,用伊莱诺主祭不久前说出去的话反问他。
搞慈善的确是光明教会经常干的事情,毕竟平民大多愚昧,没有点实际好处光靠嘴说很难得到信仰,但这不意味着伊莱诺主祭愿意让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住进光明之地,给神殿圣洁的土地沾染上肮脏的贫苦气味。
伊莱诺主祭张张嘴,莫名有一种如果自己说“不是”,路西恩立刻会翻脸也给他一刀的错觉。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当然,光明会为您指引前进的方向。”他满脸欣慰地反握住路西恩的手,调动起自己有史以来最虔诚的模样,“您看,您已经找到了方向,光明会护佑您前行。”
路西恩高兴地笑起来,“您真的太善良了,光明也会护佑您的。”
说完了这些要别人出血的事情,他又看向旁边的工会长们——他们被这进展奇怪的剧情惊得说不出话来,又大多并非贵族出身,坐在路西恩设计的圆形会议桌前浑身不自在。
但凡这样的会议,除了安达西大法师和武者工会的会长能坐在上席外,他们都是敬陪末座,连说话都不一定能被贵族老爷们听见的位置。
甚至更多的时候,他们就直接被踢出邀请名单,在安达西大法师上任前没有任何话语权可言。
毕竟工匠也好商人也好,都脱离不了土地存在,他们自己可能就是某位庄园主下面的自由民,怎么可能有说话的底气。
“我想下一些订单。”路西恩对工会长们说道,“会需要工匠们来干活,还要商人们冒着严寒出门。”
面对这些平民出身的会长们时,他也没有像面对庄园主们那么慎重小心,“具体的需求之后我的侍从会跟你们接洽,因为工作量比较大也比较着急,希望能把我的委托优先安排。”
他把自己要插队这件事说得理直气壮,作为领主他也的确可以这么要求,理直气壮得说出来反而给人一种率真坦诚的好感加成。
嗯,这也跟工匠们到了冬天并没有工作委托,商人们也都闲得在家抠脚,路西恩给他们生意做反而他们要谢天谢地抱住路西恩大腿有关。
工匠类工会的会长们都是埋头干活的粗人,学不来贵族老爷们舌灿莲花的那套,沉闷应下后还是几个商人工会的会长拉着安达西大法师硬捧了几句,才没显得他们无趣又无礼。
会议的最后路西恩着重感谢了安达西大法师接了他的委托并且干得非常漂亮,让他一个没天赋的废物顺利完成了给莱文弗纳先生开膛破肚的约定。
既然会长都这么好,那冒险者工会和雇佣兵工会一定也是厉害又能干的好工会。
典型的路西恩逻辑,他自己认为毫无破绽,于是激动地给安达西大法师当场颁发了领主豁免书,并希望安达西大法师再接再厉,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安达西大法师拿着领主豁免书,忍着骂脏话的冲动忍到心累。
要不是路西恩一直扣着这张豁免书不给他,他今天也不会看到路西恩动手都没解除禁锢法术,白白当了路西恩杀人的帮凶。
应该说,路西恩动手了那他更加不能解除禁锢法术,哄好了路西恩他才能拿到豁免书,借由任务的名义豁免掉自己帮助路西恩杀人的罪名。
路西恩有陛下的承诺护体他可没有,他需要豁免书的保护,不然等诺伯子爵那群人回过味来把这罪名往他头上扣,他不死也得从会长的位置被扒下来。
行吧,安达西大法师承认了,他看走了眼自信过了头,把奸诈冷血的小疯子当成了无辜单纯的羊羔,还被吹捧得沾沾自喜。
多么的、多么的愚蠢!
安达西大法师又疲惫,又咬着牙满是不甘。
“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帮忙。”那个该死的小疯子眼巴巴看着他,语气又甜又软整个人像块刚出炉的小蛋糕,“请问您有魔法契约的仪式主持资质吗?”
他看着他,该死的,那么乖那么无辜,充满了渴望地看着他。
艹他妈的这是个刚杀了人的疯子。
你看他的脸上还沾着血!
“那个……您可以为我们主持魔法契约的仪式吗?”
我艹艹艹艹艹!!!!!
安达西大法师感觉自己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听见少年人的声音轻快,眉眼弯起的弧度再惹人喜爱不过。
……
……
夜色渐深,熬过了这场漫长宴会的客人们都离去了。马车亮着幽幽火光,沿着道路驶向一片黑暗的远方。
从二楼向外看出去,窗外森林与山丘黑魆魆的连成一片巍峨起伏,满天繁星闪烁,静静地注视着夜幕下发生的一切。
世界静谧安宁,窗户上蒙了一层湿漉漉的白雾,这是路西恩上辈子居住着的城市里决计看不到的景色。那座容纳着上千万人口的庞大城市昼夜不休,再深的夜晚看出去,总是黑沉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空气里回荡着城市机器运转的嗡鸣。
他记得……节日时江边还会有灯光秀,那时候仅仅傍晚一个多小时,江岸边就能涌入五六十万人。
在这方面路西恩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世界,毕竟人一多小孩子就容易有应激反应,不管是人来疯地想要胡闹还是胆怯怕生地想找地方藏起来,都容易让他在世人眼里表现得像个疯子。
目送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路西恩和熊孩子一起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精神紧绷得太久,疲惫涌上来侵蚀了他的脑袋,他又刚刚洗了热水澡裹在柔软的寝衣里,导致一不留神小朋友就接管了他的身体,先是放松地往大床上一倒,接着抱着抱枕从这边滚到那边,还试图把床垫当蹦床弹来弹去。
就是你们所能想到的,一个小孩子能在床上做出的最幼稚的行为。
左右房间里没有侍从女仆看着,路西恩也就自暴自弃地任由小朋友撒欢,今天这桩事情要是没有对方的倾情演出也不会推进得如此顺利,毕竟他再怎么拿着刀也表现不出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癫狂。
他本人的前后反差、死亡的血腥冲击、以及不给人任何喘息余地的剧情展开,这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得到今天这样完美符合剧本的happyending。
他不需要去追讨被莱文弗纳吞掉的钱,庄园主们会把相应的粮食吐出来给他。有粮食做初始资本,工匠和农民都会乐意为他干活,哪怕他给出的工钱只有满足基础温饱。
剧本的核心就是快速展开,在所有人从“路西恩”内里展露出的反差震撼中清醒前,竭尽所能地攫取最多的好处。
至于纯洁无辜塔上公主的皮没法披下去了也无所谓,立场不同设定自然也要随之变化,只有蠢货中的蠢货才会一张皮用到死。
露出獠牙的路西恩在安达西大法师的见证下签订了魔法契约,一张会议中临时起草签订得极其草率的契约。
契约的另一方是诺伯子爵和工会长们推出的工会代表。大多是平民出身的工会长并非路西恩的首要目标,只是为了端平水才把人拉上战车,他真正的目标是诺伯子爵,或者说以诺伯子爵为代表的【维尔维德贵族联合会】。
这个世界没有“个人”这个概念。
农民属于村子里的农会,工匠有自己的工匠工会,贵族又有贵族联合会,甚至统治着各个国家的皇帝/国王/大公们,也都有自己的诸王议会。
每个人所扮演的个人角色都依附于集合之下,由群体意志决定个人意志的方向,由集体争取利益再惠及个人。
而路西恩现在不在任何集合之中。
他不能算在皇室里,没有家庭也不从事任何需要加入工会的职业,但同时作为贵族他没有被任何贵族联合会接纳——皇室出身在贵族里处于极为微妙的位置,说到底贵族联合会就是要为贵族阶层争取利益,而皇室则致力于把更多利益掌握在自己和国家手里,本质上有着难以调和利益冲突。
路西恩一点都不惊讶自己被隐隐排斥的立场。况且比起加入他们,在这一点上他难得跟熊孩子的立场一致:还是破坏他们更有趣一些。
由利益和阶级连接起的纽带就像重心不稳的积木,小朋友永远无法抵抗堆积木的诱惑。
路西恩顶着一脑袋乱毛坐起,按下去还没玩够的熊孩子,脑袋里免不了吵闹一番要他神经一抽一抽地疼,同时又给他以一种奇妙的、自己并非孤独的恍惚错觉。
不过要是按照弗洛伊德那个“本我、自我、超我”的理论来看,每个人都是三个自己陪自己玩,从来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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