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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太太”,苏媚初绝对是受得住的。
春生毕竟曾是从沈家出来的,且不说她与那沈毅堂之间的纠葛如何,她毕竟曾在沈家当差,他们陈家曾是沈家世世代代的家奴,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个是曾经的家奴,一个则是家主,称呼一声“太太”,合情合理。
春生朝着苏媚初行礼,而苏媚初则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春生,自从春生踏入这屋子里的那一刻起,她的视线便未曾离开过。
苏媚初对春生的印象极深,虽交集不多,可是春生却是苏媚初重返沈家后,那沈毅堂身边唯一的女人。
彼时,他还未曾得手,与那林姨娘不同,苏媚初对他与林氏过往不甚清楚,而然苏媚初此番却是亲眼,一步一步看着那沈毅堂如何宠幸她的。
一个沈家世世代代的家生子。
仅仅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相貌极佳。
这是苏媚初记忆中所有的印象。
然而,女大十八变,不过才两三年光景,记忆中那名貌美实则青涩的小丫头,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绝色了。
苏媚初生在扬州,后嫁入元陵,又随着搬到京城,无论是扬州还是元陵,江南之地本就盛产美人。
苏媚初从小到大所结识的无不是才情并茂的世家小姐,环肥燕瘦,各类芳华亦是见识过不少的。
尤其是后居于京城,时常在京城各权贵府中走动,又时常出入宫廷,什么样的绝色不曾瞧见过,早已练出来一派云淡风轻的做派了。
然而,瞧见到春生的那一刻,她确确实实地被惊艳到了。
且不说相貌如何惊为天人,便是从那屋外缓缓走进来的那一刻,步履轻盈优雅,面含淡笑,从容淡定。
施施行礼,低眉赦目,峨眉淡扫间,举止优美,端得一派气度芳华。
便是说是哪家权贵之家的千金贵女,也定不会令人生疑,哪里却又瞧得出,曾乃是一名身份低贱的婢女呢?
苏媚初定定的瞧着春生,想着私底下与她的另外一处渊源,心下不由有些复杂。
这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春生跟前,一时,忽而伸着手拉着春生的手,只盯着她瞧了许久。
嘴上浅笑着道着:“你我之间无须客气,亦不必如此生分,按着辈分,你合该唤我一声表姨才是···”
苏媚初似乎并不常笑,然而世家夫人,时常各府走动,早早的便练就了一副四平八稳的做派。
面上的笑意虽淡,却是恰如其分,透着一丝贵气,习惯含着一份疏离。
顿了顿,便又朝着春生淡笑着道着:“当年得知了你的身世后,我心中甚是诧异,心里头压着许多话,想着届时待你入京了后当面与你说道的,本以为很快便会与你会面的,却不想···”
苏媚初说到这里,只抬着眼,定定的看着春生道着:“却不想,竟然这一等,便是等了这么多年——”
苏媚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春生的手,令她坐在了自己身侧的椅子上。
春生见状,心下倒是微愣。
她还以为这苏媚初——
在扬州所发生的那一系列事儿,那苏家三少爷,苏媚初的胞弟被人生生的断了一只手掌,虽性命是保住了,却是成了一名残废。
虽并无证据证明是她所为,然而先是那苏夫人掳人未遂在先,紧接着,苏家三少爷便出了事儿。
按着这般推测,是极容易将事情联想到春生的身上的,更何况那苏夫人对她深恶痛绝。
她虽并不知那苏媚初此番来的目的,但是···多少却是有些忌惮的。
此番却见她和颜悦色,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且见了春生出现在这静园中丝毫不觉得惊讶,好似早早的便已知晓了似的。
春生心下一阵复杂,一时,对眼前这位四平八稳,沉稳冷静的沈家五房太太颇有些看不透。
沉吟了片刻,倒也未曾退却,从善如流的随着坐了下来。
只是,听了那苏媚初话里的意思,一时,双目微闪,面上淡淡的笑了笑,却并未曾接话。
倒是坐在主位上的沈毅堂,闻言,只眯着眼看了那苏媚初一眼,又盯着神色淡然的春生的瞧了会儿,面上的神色一时讳莫如深。
春生坐下后,苏媚初问了春生一家这两年的近况,神色平静淡然,交谈中拿捏得恰如其分,不显太过疏离,却也不会过分的亲昵。
春生双目微闪,她问一句,她便随着回一句。
两人之间,不像是敌人,反倒似是故人。
苏媚初话音一转,只忽而道着:“外祖母离逝,于情于理我本该回去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了,只是,彼时身子不适,恰逢府里又在为下月的婚事做准备,这才一时丢不开手,外祖母向来慈善,想来她老人家定不会责怪的,只是,心中到底有些遗憾——”
说到这里,苏媚初一时抬着眼,看着春生道着:“听家里来信说,此番你特意赶去扬州送了外祖母一程,外祖母她老人家走得可还安详?”
苏媚初说到的婚事,那是沈家与那九皇子的婚事,与皇家的联姻,兹事体大,定是要准备妥当,万无一失的。
且那苏媚初的母亲乃是庶出,并非出自老夫人腹中,苏蒋两家虽走得近,到底比不过嫡出的亲近。
而苏媚初又已是嫁做了他人妇,此番京城与扬州路途遥远,隔着种种原因,却也能够理解。
春生闻言,抬眼看了苏媚初一眼,方道着:“曾祖母他老人寿终正寝,早早的便已将生死看开了,临走时心愿已了,走得非常安详,整个蒋家虽心有不舍,却也并不觉得悲伤——”
苏媚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道着:“如此,我便也能够安心了···”
一时,二人交谈中气氛算是融洽,像是故人,又似是亲人。
候在身后伺候的那些丫鬟们纷纷诧异的对视了好几眼,个个心中是诧异连连。
本以为正室到访,必是一片血雨腥风,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便是候在一旁的莞碧见了,心中亦是有些诧异。
这静园里的丫鬟虽不知春生的过往,她却是知情的,然而她们亦只知春生被做官的亲人赎了身,接回去享轻福了,却并不知晓竟然与这苏氏还存着这样一层关系。
上回苏氏过来时,未曾与春生碰面,然而此番莞碧合计着春生将要回了,一时怕她准备不周,这才特意派了司竹在院外候着,为春生通风报信。
却不想,当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屋子里一时有些静。
画面瞧着似乎非常融洽,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中,却又觉得无比的诡异。
整个屋子里主子丫鬟一屋子人,然而个个却是凝神闭气,大气不敢出一下,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来。
全程只听得到那苏媚初的说话声,偶尔夹着春生几句回应。
春生坐在椅子上,全程没有主动说话,然而只要那苏媚初一问,她便也回。
只从进屋到现在,全程没有抬眼看坐在那主位上的人一眼。
说了一阵,见那苏媚初不在问了,春生沉吟了片刻,便预备起身退下,在这里,人家才是夫妻,是不该有她什么事儿的。
一时,正要起身,却忽然见主位上那个从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过话的人,忽然抬眼,眯着眼问着:“你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语气淡淡的,不辨喜怒。
话中虽是问着那苏媚初,眼睛却是一直不动声色的瞧着她身旁的春生。
苏媚初一直在与春生说话,倒是一时忘了沈毅堂的存在似的,听他恍然间问话,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似的。
一时想起了此番来意,只是,却是轻轻地蹙着眉,目光偏过头来瞧了春生一眼,这才淡淡的道着:“今日过来寻爷,乃是有三件事儿——”
苏媚初对那沈毅堂的态度虽敬,却是透着淡淡的疏离。
毕竟,一位正房太太要寻自己的丈夫还得跑到这私宅才能够寻的到人,且对方并喜她往这来。
要是换做任何一位旁的妻子,怕是早就闹翻天了吧。
然而,这么长的时间,她却一直是这般过来的,竟也渐渐地习惯了,好似,这样的才是习以为常的事似的。
全京城的人皆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并不好,貌合神离,她亦是懒得应付,因着,这本就是事实。
思及至此,苏媚初便直接道着:“这第一桩事儿,妾身是来寻爷回府的,毕竟下月府中要办喜事,还是九皇子与五小姐的皇家婚事,大意不得,于情于理,你这个既是做叔叔又是做舅舅的,该回府掌事才是。至于这第二桩事儿么——”
说到这里,苏媚初话语顿了片刻,便又淡淡的道着:“昨日妾身收到了母亲从元陵派送过来的家书,母亲思忧爷,怕爷整日忙于公务无心顾忌后院,便体己爷,特意为爷纳了一房良妾,现如今已派人将人送往京城,假以时日便可抵达,母亲令妾身则一良辰吉日,在京城再摆次宴席,替爷将人纳入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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