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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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影选的地方是桑平出名的日料店。

平时这里客流量很大，需要预约才有位置，但她和这边老板熟，直接就拿下店里最素净的包间。

沈茉茶陪着小吴停好车，在服务生的指路下进来，一打眼就看见日式装潢的包间里，邵珩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垂着眸，摆弄着手里银色的打火机。

左边坐着邵琋，右边是江影，此刻江影正拿着菜单点菜，服务生在旁边毕恭毕敬地站着。

见小吴带着沈茉茶进来，江影稍稍抬眸，目光没什么温度，极淡地扫了她一眼，与之前那股热情勾搭的劲儿大相径庭。

这种眼神，沈茉茶在刚回到沈家时经常在别人身上看到。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你也配？”

与她的冷淡态度相比，邵琋依旧是那副地主家没心没肺的傻儿子模样，忙拍凳子让两人坐过来。

听到沈茉茶来了，男人一直垂着眼皮往上掀了掀。

江影察觉到什么，停下笔，抬头看沈茉茶，刚想说坐到我这边吧，话头就被人抢了先。

邵珩向后一靠，手臂伸长，用打火机一下下地磕着桌子，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你让小董坐我旁边儿来，你上那头去。”

明摆着对邵琋说的。

江影随之一愣，邵琋跟着眨了眨眼。

好像谁都没想到这种话能从邵珩嘴里说出来。

说来也奇怪，邵珩这个人，混世魔王的名声在富豪圈里远近闻名，相传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一直没消停过，任谁都觉得他是那种风流公子哥儿，从不缺女人陪伴，可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真实什么样，只有身边人最清楚。

商场上来来往往，凑上来的女人不少，邵珩最多就是逢场作戏，上来那股生理厌恶的劲儿恨不得让雌性动物离他八百米远，还从没有过让小姑娘主动坐在旁边的时候。

所以当他钦点沈茉茶坐过来，一桌人都愣了。

只有沈茉茶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陡然尴尬。

邵琋欲言又止的，又看了眼神色复杂的江影。江影好歹也是二十五六的成熟女性，面子功夫比谁都懂，转而笑着对邵琋道，“你还不快给小董让位置，阿珩不想看见你，坐到我这儿来。”

邵琋“哦”了一声，“滋噶”推开椅子，给沈茉茶腾出位置。

饶是再不知世故，沈茉茶也察觉到气氛微妙。

乖乖在邵珩身边坐下，她想问邵珩需要她做什么，结果他开口就问，“裙子喜欢吗？”

此时正是饭口，即便在包间里，也能听到外头人流涌动的嘈杂声，那边儿江影跟服务员正交流着是该点几盘刺身，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安静下来。充满浓浓的日式气息的小空间，就这么诡异地静谧着。全然与外面的喧嚣世界分割开来。

刚还嘚啵没完的小吴此刻抿着嘴，满脸写着“这个世界与我无关”，旁边的邵琋也尴尬得紧，一声不敢吭。

而作为话题c位的沈茉茶，此时词穷得除了省略号，就是句号。偏偏邵珩像是没事儿人似的，依旧用那种慵懒随意又坦然的口吻，不嫌事儿大的继续逼逼——

“绯红色挺好。”

“适合你。”

沈茉茶：“……”

适合个屁啊，你看得见我吗。

-

这顿饭意料之中的尴尬。

饭桌上一共才五个人，却好像分成两派。

一派以邵珩为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茉茶小吴说话，另一派则是江影和邵琋之间的姐弟叙旧。

偶尔邵琋也会和邵珩他们插句话，但往往都是说了上句没人接下句。沈茉茶本身就话少，而小吴作为邵珩的人，当然要看自己老大眼色行事。

至于江影，好几次想和邵珩搭话，都被无视掉，到后来干脆默不作声地帮邵珩夹菜。邵珩看不到，以为都是沈茉茶帮他夹的，倒是吃了几口。

见沈茉茶全程照顾着邵珩，且邵珩时不时地和她咬耳朵说话，江影的脸色就一直没好看过。吃了没多久，沈茉茶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找了个机会溜出去。

这家日料店的生意实在火爆，过了午休时间依旧座无虚席，她逆着人流先去外面给钟虹打了个电话，说明一下这两天的情况，又折回来去了卫生间。

好在卫生间并不拥挤，她站在水池旁重新洗了把脸，刚想把帽子摘下来透透气，就看见镜子里，江影靠着墙，指缝捏着根烟，站在她身后。

沈茉茶一呆。

看见镜子里妆容精致的女人莞尔一笑，走到她跟前。

江影打开水龙头，把烟头淋灭，继而侧眸，神色莫测道，“聊聊？

-

有那么一瞬间，沈茉茶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洗手间的光线很暗，女人那张寡淡的脸倒映在镜子上，手里夹着的烟雾气缭绕，呈现出来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一个不大好惹，稍不注意就能把烟头怼你脸上的感觉。

明明这个人几个小时前还在内衣店笑着挽着你的手说要和你凑单，转眼间就把你当情敌，沈茉茶觉得这个世界也太如梦似幻了。

好在她把烟掐了，不然沈茉茶真想找个借口就此走掉。

江影顺势把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优雅地冲冲手。这会儿两人离得近，沈茉茶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江影单刀直入道，“你跟邵珩到底什么关系。”

语气生硬又强势，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好像全世界只有她配跟邵珩相提并论似的。

与她艹温婉气质人设格格不入。

沈茉茶平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从小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内心即便有再大波动，脸上都不太显山露水，有什么情绪，都默默忍着。她觉得自己这个性格听起来还挺酷的，但在林爽她们眼里，她这性格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恨得人牙痒痒。

因为无论对她什么样的态度，发怎样的火，沈茉茶最多也就是冲你翻个白眼，然后当你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显然，此时此刻的江影在她眼里，也是个屁。

而且这个屁还挺想不开。

本着你来我往的原则，沈茉茶还是决定回答她这个问题，“我是他的护工，在这两个月负责照顾他。”

江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说话。

早在吃饭之前，她就已经向邵琋打听了沈茉茶的身份。邵琋那个人向来大嘴巴，脑回路也简单，三言两语就把她跟邵珩的关系概括了。

到现在江影还记得他的那句原话——

“哦，董墨啊，就是一个小护工，跟我哥睡了，我哥睡得还挺开心。”

“谈没谈不知道，但我哥现在正新鲜呢。”

这话轻飘飘的，好像在说邵珩新养了只金丝雀般随意。

江影维持着惯有的优雅知性的微笑，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气得浑身血液都要倒流。虽说出国这两年，她没少听到邵珩的荒唐事迹，但亲眼目睹，还是第一次。她这次回来虽然还没来得及找他，但她目的很明确，就是和他和好，结果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见到邵珩句句话都围着沈茉茶的时候，江影感觉都要窒息了。

邵珩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好好的名校毕业高材生不要，偏偏找个护工暖床？

就算他需要解决生理需求，也不能不挑食啊？

这种小姑娘，别看长得清纯，背后被多少人睡过了都不知道！

在嫉妒和愤怒的驱使下，她精心维护的一切优雅从容都不见，脑子一热，就来到洗手间堵沈茉茶，结果还真让她堵到了。一想到小姑娘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她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颐指气使就没办法掩盖，甚至想到刚才还和她手挽着手一起选内衣，都觉得恶心。

同样，沈茉茶也觉得恶心。

女人对女人的那股敌意是无法掩盖的，光是和江影对视，她就能感受道对方到来自每个毛细孔的鄙夷。这种鄙夷她没少经历，如今更是不愿意再遭受一分。

沈茉茶无心和她纠缠，冷声道，“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您的钱回头我会转账给你。”

“你站住。”江影笑得阴阳怪气，音调拔高一度，“邵珩给你多少钱。”

此时进来几个上厕所的小妹妹，听见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对话，忍不住投过好奇的目光。

沈茉茶闻言一顿。

回过头，目光虚了虚，“你说什么？”

江影豁出去，反正在邵珩面前她也一点颜面都没有，还不如吐个痛快。

她上前一步，因为高跟鞋带来的身高差，让她稍稍垂眸看着沈茉茶，一字一顿道，“我说，做邵珩的三陪，一个月要多少钱。”

“三陪”这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字正腔圆的发音，直接把此刻站在洗手间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面对恶言，沈茉茶怔住。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外表看起来家教良好的女人，根本不明白这么脏的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然而不过两秒，她就明白了为什么。

江影在嫉妒。

她的嫉妒全都写在脸上，她就要气疯了。

是啊，如果换做是她，也会气疯的吧。

这种类似的感觉，又不是没体会过。

不知为何，沈茉茶忽然松了一口气。

眼神甚至变得有些怜悯。

江影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

完全不懂这个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怎么有人被骂三陪都不生气？

事实证明，沈茉茶根本不屑跟她一般见识。

小姑娘轻喘一口气，拿出满级气人本事，语音带笑，又充满了讥讽道，“江姐姐，你这又是何必。”

江影神色一滞。

沈茉茶不急不缓，“先不说你随口污蔑我，就算我真的是三陪，你也没比我高贵。”

“毕竟你是真想当邵先生的免费三陪。”

“邵先生还不要。”

后面几个字被她轻飘飘地吐出来，宛如一盆凉水，直接淋到女人头上。

江影：“……”

沈茉茶唇角极淡地弯了下，多余一眼都不愿给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