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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又拿所谓的祖宗之法来充当反对的理由,朱由校当即下令侍卫将曹吉祥带过来。
要论起斗嘴来,朱由校深知自己还不是这些嘴炮的对手,他擅长的,只有手中的长刀。
曹吉祥任职镇守期间,和他们这些虚伪的嘴炮肯定同流合污过。
而曹吉祥的垮台,这些官员现在并不知道,真不知道等会他们看到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曹吉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少拿祖宗来压朕,整天祖宗长祖宗短的,你们也有那个资格?”
“真不知道你们这一套从哪学来的,官场上的歪风邪气,正是有了你们才会如此严重!”
“朕看你们是认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了,朕要做什么事,难道还要你们这些臣子说三道四不成,国朝养士二百余年,就养出你们这些个目无君父、无规无矩的臭丘八嘛!”
面对皇帝毫不掩饰的怒语,山西巡抚并没有因此而认怂,反而更加兴奋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皇帝的愤怒并不是那么可怕,相反他们还非常庆幸皇帝发火。
在明朝,要博出位的方法有很多,但效果最好、最快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皇帝对着干,最好是能把皇帝臭骂一顿,这样就可以让他们的名声响彻各地。
尤其是在文人士林当中,这可是一件值得一辈子去引以为傲的人,他们将享受别人羡慕的眼光和被吹捧的感觉。
就算你此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无名小卒,也可能因为你狂喷皇帝的行为和影响力被奉为领袖,就算没有,在读书人这个圈子当中,你的身份地位也会一跃而起。
今日这山西巡抚恐怕也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可能以为这不是在京师,皇帝就拿他没办法了。
可当曹吉祥被侍卫抬进大殿之时,这些官员都是面露惊慌之色,尤其是山西巡抚,眼珠瞪的不知道有多大。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一切就仿佛做梦一般,那个在太原城只手遮天,与他分庭抗礼的镇守太监,已经被皇帝拿下了。
一个作为山西一把手的巡抚,和一个掌握太原城实权的大太监,双方自然无可避免的有一点联系。
他们两个平日里虽然无甚交集,有时候还可能因为利益和权力方面的重叠而起冲突,但也会因为利益而联手。
当朱由校向曹吉祥询问之时,四名宣诏而来的官员极度紧张,心都提了起来,此时此刻只能指望曹吉祥这个胖太监不要出卖他们。
可曹吉祥却让他们失望了,皇帝才刚刚开口问他,他就口不择言的忙说道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啊!”
“奴婢愿为万岁爷效死!”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很显然,曹吉祥这个胖太监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完全摧毁了。
“只要你如实招来,朕可以酌情减罪,但你要记住,不能有半句假话,否则可不会有第二个郎中来救你了!”
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曹吉祥感激的是手舞足蹈,跪在地上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不等皇帝细问,曹吉祥就非常主动的,将他所知道了解的情况,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禀万岁爷,万历四十六年时,太原四卫的军户大量逃亡,罪魁祸首就是山西巡抚曾世近,他以朝廷的名义,威胁组织四卫的军户去和老百姓一样服徭役,致使军户们家破人亡!”
“万历四十七年,平阳府爆发蝗灾时,万历爷曾下旨户部,拨发了赈灾粮款共计十二万八千石,赈灾银三十五两!”
“当时这笔钱粮是经太原府进行中转储存,然还未进入平阳府境内,几十上百万的粮银只剩下不到一半,其中正是山西巡抚曾世近在其中大肆贪污!”
“有巡抚带头,山西沿途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在大肆侵吞赈灾粮款,以致本不该饿死的百姓变成了累累白骨!”
“平阳府蝗灾本不是很严重,当时只要这批赈灾粮款能顺利送到百姓手中,万事无忧,可正是有了这些贪官污吏,才致使平阳府人口减少了近十万之数啊!”
“无数的百姓沦为流民乞丐,其中一些年轻力壮的男丁,更是在有心人的组织和蛊惑之下,转入山林当中当起了马匪。”
“虽然已经两年过去,但平阳府百姓至今深受其害,平阳府百姓既无稻种麦苗,又无农具耕种,致使荒田无数,老百姓只得看着田野中生出杂草垂足叹息。”
“因为上次的蝗灾所致,平阳府内盗贼马匪越来越多,本就生活极度拮据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随时都要防备这盗匪来抢掠,可谓苦不堪言。”
“陛下,这一切都是因曾世近这个贪官所致啊!”
“他当时还意图伙同奴婢与他同流合污,不过被奴婢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
听到这里朱由校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当真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人。
“他任职巡抚期间,以下瞒上,勾结当地士绅豪强,巧取豪夺百姓良田,还私卖官田,那些荒地野田,威逼百姓高价租买,而上好的良田,则以低价向士绅出售!”
“士绅豪强们私下里主要以金银古董字画给这些贪官行贿,当然有时也会搜罗美女进献!”
“万岁爷,必要严惩不可啊!”
最后一句话曹吉祥几乎是带着哭声喊出来的,他要将皇帝的注意力和怒气往曾世近身上引。
曾世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没想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变成软蛋怂包,真是让他大失所望。
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因为一个疏忽而被这个死太监抓住了把柄,在铁证的威胁下,他不得不分这个死太监一杯羹。
结果到了现在,经过他一顿胡编乱造,他倒是成了不贪不腐的清流了。
他的心理素质也是过硬的,在没有罪证的情况下,打死他也不会去承认这个死太监所说的。
他当即怒声反驳道
“阉贼,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仗着自己必死之身,竟敢在陛下面前诋毁朝廷重臣,妄图颠倒黑白事实,其心当真可诛!”
“我自受神宗皇帝重托,巡抚山西以来,虽不敢说有何功绩,但自认没有出过差错,每日兢兢业业,只为百姓能够安稳的过日子!”
“这其中之艰辛,岂是你一个阉贼可知?”
“你仗着先帝赐予你的权力,在当地无恶不作,整日只顾享受,就连百姓的糊口存粮,你都不放过,必不得好死!”
“陛下,臣这里有此阉贼的罪证,万历年间,神宗皇帝开收矿税之时,借着矿税的名头横征暴敛,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更是几近爆发民变。”
“这可是在败坏先帝的名声啊,他们在用先帝的名声胡作非为啊!”
“但就是如此,此阉贼却还不知足,每年还要从矿税当中贪污近半,欺君害民。”
对于矿税,就没有官员不眼红这个暴利的,曾世近这种视财如命的人更加不用说了。
而且这件事的份量可太大了,这可是在抢皇帝的钱,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种,皇帝和收税的太监本就是分成制的。
虽然他只是负责太原的矿税,但日积月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极为暴利的行当。
但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皇帝并没有因为此事而震怒,依然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二人。
朱由校自然也能分辨出其中几分真假,曾世近贪污害民、强行兼并老百姓的田地,他是完全相信的,这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文官们的基操而已。
而对于太监们从皇帝手里抢钱这事,朱由校都不用他说就已经知道了,在后世当中,稍微了解过的都知道明末的太监是些什么玩意。
他也不可能因为一面之词就去偏袒哪一方,他们双方都是互相甩锅,一件小事可以给你说出个花来。
“你们二人各说各话,叫朕如何相信?这样吧,就用最简单通透的办法,查案取证如何?”
不等他们二人回应,朱由校就已经将目标对准了太原知府,太原知府心里惊慌不已,立刻写了一道手令,放军队入城。
巡抚曾世近看到这一幕刚想出言阻止,就看到两个侍卫站在他眼前做好了抽刀的动作。
他心里暗自叹息,一切都完了,军队已经入城,他们只能祈祷皇帝不要大动干戈,否则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等许显纯率领军队顺利入城以后,立刻按照皇帝的指示行事,每个城门都派遣了军士前去接防,将门户掌握在手中。
又分出两千军士,把军营和府衙全部给管控起来,确保太原城没有人能够发号施令。
然后带着剩下的军士直奔晋王宫而去。
朱由校在宫殿内听到窸窸窣窣的盔甲碰撞声就知道,今日之事已成了。
他将晋王拟写的那些手令全部交给一个千总,让他立刻带人去接管晋王宫的各处府仓。
然后在城中招募民夫青壮,先将钱粮运到晋王宫来再说。
时间不等人,他在太原不能呆太久,因此必须抓住任何一个时刻去将所有的事情落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冲突和遇到阻碍,朱由校还特意让晋王自己来挑选向导,让这些向导带着他的兵去各个仓库接手。
并让左右布政使和太原知府联名开了几道手令,确保羽林军能够在太原境内畅通无阻。
有了军队支持,朱由校不管是在语气上还是行动上都嚣张大胆了起来。
他根本不问这些官员和曹吉祥的意见,直接下令给许显纯,让他带人去这些官员家里挨个登门拜访,曹吉祥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绝驾时机,这些人毫无防备,不管是要取证,还是要调查他们的资产为抄家做准备,都是最容易得手的。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作为最信重的心腹之一,许显纯当然能猜出皇帝的真实意图。
这一年来他抄过的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抓捕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当代第一人了。
随后朱由校又将那些小太监全部宣诏而来,当面进行诏对,今晚他就要将太原的高层清洗掉。
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晋王宫内各处都是灯火通明,每一处角落都有披甲持刀的军士在守卫着。
而晋王宫内,自建成以后起,两百多年来,时不时的就会有锦衣卫或是羽林侍卫提着一些人进进出出。
而王宫的主殿之内,比起之前来看,跪在地上的人何止翻了几倍。
朱由校这次的临时起意起到了极大的效果,比之在京师皇宫内遥控指挥,这种亲身体验的感觉是真的截然不同。
太原城的这颗参天大树,通过曹吉祥和曾世近这两根主干,朱由校从上往下挖出了一大批需要清理的官吏,还有一部分将领。
不久前还义正言辞怒怼皇帝的曾世近,现在也彻底哑火了。
他的罪状和罪行已经全部调查清楚,全部属实。
曹吉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比之曾世近犹有过之,但他的心态却非常好,甚至还能在他的脸上看到微笑。
因为有皇帝先前的承诺,所以他心里抱有一丝希望,自己可能会被处罪,但应该不会丢了性命。
太原知府在最开始觐见的五个人当中品级虽然不高,但是权力却不小,所以很多事他都有参与其中。
而且他还让朱由校稍稍震惊了一次,他身为一个中层的实权文官,山西首府的一把手,居然是曹吉祥这个太监的干儿子。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还真是个新鲜事,文官们趋炎附势很正常,可堂堂的一个知府,居然拜一个太监为义父,这真是亘古未有。
朱由校怀着好奇心细问一番才知道,他原来他不过是同进士出身,而且是倒数的那种。
他自己又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才能没有背景,在官场当中是很大可能呆不下去的,就算呆下去了,他也永远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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