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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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微似的身体，宋榴儿看他钓起来了一条大鱼，就拿小桶装了回去。

那边双雾钓得有点入迷，桩子似的定在岸边，拉都拉不动，宋榴儿随即放弃，让小满留下来陪他，自己和微似回去做饭了。

院子里，班肆瘫在微似的梨花木软椅上不肯走，边上惊蛰剑都抽了出来，神色恼怒、虎视眈眈。

“烦请让开。”

“就不。”班肆只是孩童身量，缩在那软椅上翘着腿都绰绰有余。

微似在井边放下小水桶，擦了擦手，抬眼往他身上一扫。

班肆脑门一凉，一骨碌爬了起来，心虚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惊蛰又仔仔细细将软椅擦了一遍，才请微似坐过去。

班肆抬起自己光着的脚丫子，看了看脚底板。

好像是有点脏。

他穿不惯鞋，赤脚走了上万年，没什么讲究。

“小姑娘，给我些水洗脚呗。”

宋榴儿就压出井水给他冲脚，完了又打了一盆水，从小桶里捞出鱼来。

这条鱼足有尺长，鳞片整齐光滑，就是最常见的草鱼而已。

鱼离了水一个劲活蹦乱跳，宋榴儿一手摁住，右手拿起菜刀。

班肆好心道：“小姑娘家家的，杀鱼这般粗活，老夫倒是可以代劳。”

宋榴儿瞥了他一眼，拿刀背砸晕了草鱼，接着手起刀落，顺着鱼肚子利索地剖开。

把内部清洗干净，再去鳞去腮，不可谓不一气呵成。

她将鱼丢进小盆里，拿小桶接水将地面清理一番，确定空气中那股子鱼腥味渐渐淡了，才端起小盆走进厨房。

班肆龇了龇牙，朝另一边的微似竖起一个大拇指：“狠。”

草鱼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比起猪肉还是便宜了许多。宋榴儿以前在宋家做过不少次，这次人多，还有几道别的菜要准备，为省事就做了个简单的红烧鱼。

将开好花刀的鱼加盐、酒、姜丝揉搓腌制一刻钟左右。

期间她拿出那只给微似准备的乌鸡，清洗干净后剁块，放入沸水中烫去血水，捞出放置一会儿，同当归、黄芪一道入瓦罐，加适量水，依旧是大火煮开，转小火慢炖。

炖汤一事说简单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并不需要什么手艺，但却要集中注意力，时刻看火。稍有不慎，要么火候差了，要么炖得过头，都不是上乘。

她又洗出另一只大一号的瓦罐，加水烧开。

再从锅中捞出略微煮过的排骨，淋入少许酒，盖上盖，大火煮一刻钟。

转身又揭开小瓦罐的盖子看了看乌鸡，撤了些火慢慢炖。

那边鱼差不多腌够了时间，直接拎起来晾晾，热油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微焦。

捞出鱼，就着热油倒入姜蒜末和花椒爆香，再加一勺咸豆酱，一点桂皮，冲入两碗水，大火煮开。

随即加盐、辣椒粉、芝麻粉等调味儿。煮一会儿放整条鱼，香味顿时扑鼻。

小满钓完鱼回来，就闻见阵阵香，一头钻进厨房。

“你来的正好，去地里搬个冬瓜来，再摘两个番茄，青菜随你挑一点。”宋榴儿盖上锅盖，让鱼在里头咕噜咕噜闷煮收汁。

它吸了吸鼻子尖的香味儿，格外殷勤地跑出去了。

宋榴儿忙得不可开交，却又井然有序，不见慌乱。她揭开排骨的瓦罐搅了搅，等小满搬了冬瓜回来，就赶快切下一小段去皮切块，倒入瓦罐和排骨一起炖。

小火炖了一会儿，又加入几块姜片，盖上盖子继续炖。

锅里的红烧鱼已经收汁入味儿，宋榴儿盛出来，上面扣了个保温的盘子。小满趴在桌边，馋得流口水。

她利落地刷锅，搬出小满熟悉的舂，往里面洒了一把花椒。

小满怨念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过去拿起铁杵干活。

镇上买的瘦肉很新鲜，宋榴儿切成两份，一份切成薄片，一份切成小肉条。

肉条用盐和花椒粉简单腌制，放在一旁。肉片用刀背拍打，装碗，加盐，倒入蛋液搅拌均匀，放置腌渍。

她百忙之中一转身，竟然看见微似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门口，定定地看着她做饭。

她愣了一下，继续去给两个瓦罐汤调味。

再抬头，微似还没有走。

宋榴儿余光瞥见边上的半篮子青菜，于是道：“仙君，你会择菜吗？”

微似没应声，只是看见他慢慢地挽起宽大的袖子，露出一点白皙劲瘦的小臂。

他走过来，手指点在青菜上：“这个？”

宋榴儿侧目，目光里尽是他如玉般的手，点了点头：“啊，对。”

微似就坐下来，垂眸捏起一根青菜，认真地择起来。

宋榴儿将腌好的肉条裹上调制好的红薯粉鸡蛋液，用筷子夹起来一个个下油锅。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仙君，只见他两根手指捏着一棵青菜，另一只手伸出来，将最外面有些发黄的叶片拔掉了。

她点点头，心里赞了句做得好。

然后就见仙君端详着剩下的几片绿色叶子，又伸手拔了一片，又一片，又一片。

直到那棵青菜几乎只剩下中间一点嫩嫩的菜芯，他才满意地放进了宋榴儿给他准备的干净小篮子里。

宋榴儿：“……”

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你这样择的话，这青菜炒出来就够小满一口的。”

小满闻言不满道：“我不吃青菜。”

微似看着被自己择掉的叶子，微微叹了口气：“可是我看那叶子上有个小虫眼。”

宋榴儿下完所有的肉条，看油温合适，便擦擦手走过去蹲下，捏起一片叶子瞧了瞧，纳闷道：“哪里有虫眼？”

微似指了指那针孔大的眼：“这里。”

“……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宋榴儿语重心长地胡扯：“人尚且无完人，何况它只是一棵小青菜。”

微似轻笑一声，垂下眼：“好。”

她才回去捞出炸肉，待油至七成熟，再次下锅复炸至金黄，捞出，垫着片大菜叶装盘。

一道居家必备小酥肉便做好了。

宋榴儿先用辣椒粉和花椒粉调了一个辣味的蘸料，又用番茄和糖粉做了一个酸甜的，都用小碟装了摆在酥肉旁边。

最后拿剩下的肉片做了色泽金黄、酱汁浓郁的锅包肉。

这道菜竟莫名合班肆的胃口。

他原本只想着吃一顿便饭就回去，没想到这凡人小姑娘不显山不露水，竟藏了一手了得的厨艺。

他吃得停不下来，米饭都添了两次。要知道他平常除去喝酒的时候，甚少能这样在饭桌上肆意尽欢。

红烧鱼香中带着一点开胃的辣，配着米饭让人无比餮足。冬瓜排骨汤炖煮入味，排骨肉质嫩滑，冬瓜吸满汤汁，一口咬下去仿佛融化似的，直接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

一个个大鱼大肉吃得开心，宋榴儿看着几乎无人问津的青菜，有点担心这些个神仙的健康。

她扬起眉，带头夹了一筷子：“这个青菜，是仙君亲自择的呢，好好吃。”

饭桌上众人动作一顿，忽然都伸向那盘青菜，须臾间一扫而空。

仙君的面子，果然不能不给啊。

微似喝着黄芪乌鸡汤，微微笑了。

酒足饭饱后，人总是格外好说话。班肆笑眯眯地走到门口，看着送自己出来的宋榴儿：“你这菜做得不错，吃了有精神！”

他今天被微似奴役去刻了两个长期的传送阵，险些累躺下。吃了饭之后，似乎又精神得很。

“班先生，你的阵图很厉害。”宋榴儿由衷夸奖道。

“哈哈哈谬赞谬赞。”他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一冲动夸下海口，“玉溪镇罢了，你还想去哪里，我有空再帮你刻一个！”

“哪里都可以吗？”宋榴儿眼前一亮。

“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京都看看！”

班肆一噎：“小姑娘，你知道京都离这里有多远吗？”

宋榴儿摇了摇头，她除了玉溪镇，没去过更远的地方了。

“为什么想去京都啊？”

“我爹娘说京都很繁华，等我大一点就带我去。”

“那你不是去过了？”

“我爹娘去世快十年了。”

班肆愣了一下，觉得安慰的话也没必要，就拍了拍她的手臂。

小姑娘家家，身世还怪可怜的。

院内，微似坐在树下，正好能看见门外宋榴儿和班肆在交谈。

他耳力远超常人，京都两个字稳稳便落进耳中。

他于是问惊蛰：“你去过京都吗？”

惊蛰弯腰在软椅边点燃了驱赶蚊虫的香薰，闻言点点头：“公子，你也去过的。”

微似细想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去做什么？”

“去帮人看病。”

“我从前会医术？”

“不会。”

微似奇怪：“那我给人看病？”

“确是。”

“治好了吗？”

“治好了。”

微似轻呵一声，觉得有趣：“倒是稀奇。”

他没再追问下去，以为是自己当初年少轻狂做出的鲁莽事而已。

双雾从屋里走出来，准备回家喂鸡。临走前他想起什么，跑到微似跟前，神秘兮兮道：“你猜我今天在玉溪镇上，看见了什么？”

微似看向他。

“我看见一个黑衣男人，他腰上有把短剑。那剑上的花纹我见过，是京都皇家近卫才有的！”

“你说皇家近卫怎么会出现在玉溪镇这种偏僻小地方？是不是京都出什么事了？你要是知道什么第一手消息，可一定要先告知兄弟我啊！”

做生意到他这个规模，早已经不是简单挣银子而已，而是已经与国息息相关。

京都那边要是有什么政令下来，他需得掌握第一手信息，才好判断利弊，早早作出应对之策。

然而微似面色一点都没变化，甚至有些迷惑不解：“我为什么会知道消息？”

双雾沉默一瞬，突然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差点忘了，这家伙他娘的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