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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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

宏伟精致的白墙宫殿内,明媚的日光从高大的雕花木窗投射进来,照得室内一片干净清爽。

唐希风坐在案前，翻着手里的册子，一边问站在一旁的手下：“人间情况如何？”

“回大人，人间已经入冬，荒山仙园里那些人,都没什么动静。”

唐希风动作顿了一下：“没动静？我记得里头有个凡人……还活着？”

手下愣了，人间也不过过去两三月,纵是凡人也不会这么短寿。

他悻悻道：“活着,每隔两三日都能瞧见她上街的。”

唐希风这次册子也不翻了，直接卷起来握进手里,眼睛眯了眯：“不应该啊……”

那日他可是亲眼看着那凡人女子吃下灵果的,以她那脆弱的凡胎肉/体，哪怕微似以自身仙力强行续命，也不可能活过两个月。

如今两个月早就过去,怎么会还活着。

他忽然想起一种可能性,呼吸一窒,猛地站了起来。

手下从未见过这位审神者失态的模样,不由惊讶地看着他：“大人……？”

唐希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及时止住了自己，很快恢复正常，只是握着册子的手，不自觉地越攥越紧。

若真是……

*

人间腊月,白雪满山头。

宋榴儿盛夏来到这里，转眼已经寒冬。自天气越发冷后，其他人知晓凡人的脆弱，就不让她碰冷水，连淘米洗菜都有人代劳。

小满现在对于猫的形态越发指挥自如，一会儿去雪堆里打滚，一会儿窜到树上折梅花。

它叼着一枝含苞欲放的红梅跑进厨房，丢到了她脚边：“石榴！除夕安康，我想吃鱼！”

宋榴儿哭笑不得地捡起花枝，指了指桌上已经处理好的生鱼：“除夕安康，喏，鱼在那儿。”

小满围着鱼转了两圈，心满意足地走了。

今日除夕，年夜饭自然是不可以随意的。宋榴儿拟了几天的菜单，一早就开始准备食材。

红烧鲤鱼、辣子鸡丁、荷香糯米排骨、红烧肉、清蒸鲈鱼、水煮肉片、四喜丸子、黄金蝴蝶虾、珍珠丸子、盐菜扣肉、萝卜羊肉汤……

美味佳肴一道道地被端上桌，热气和香气一起飘满了屋子，馋得人口水都忍不住。

几个人坐下的时候，眼睛里都要冒出光，仿佛十几天没进食的饿狼。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榴儿平日里不给做饭呢。

最后端上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饺子，众人齐齐拿起碗筷，互道了声除夕安康，就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

宋榴儿以往在宋家过年，总是默默缩在角落的那一个，如今身边有了可以一起吃团圆饭的人，心中便很满足。

且他们虽都不是凡人，不讲究人间习俗，却都愿意陪着她折腾，其中情谊弥足珍贵。

她去厨房，搬了一小坛酒出来，笑道：“这叫屠苏酒，适量饮用对人身体有好处，每逢过年，总要喝上一些去病气和晦气。”

“屠苏酒要从小孩儿开始喝，我们这里哪个最小来着？”

说着，宋榴儿目光下意识投向已经化成人形吃饭的小满。

众人却停下筷子，齐齐地看向她：“你最小啊。”

小满得意地哼唧一声：“我好几千岁啦。”

十六岁的宋榴儿：“……”

她识趣地闭嘴，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一口饮尽。

屠苏酒属于药酒，其中用了许多药材不说，还有川椒在内，味道极其浓烈。

她吐了吐舌头，眼底水汪汪的：“好辣。”

其他人便都笑了起来，然后在她威胁的目光下，一人一小杯老老实实地喝掉了。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席上越发热闹起来，宋榴儿还一人发了个红包。

“石榴，这个饺子给你吃！”小满打了个嗝儿，把最后特意剩下的那个饺子夹给她。

惊蛰和诸珏迅速把剩下的饺子瓜分了。

双雾啃完排骨抬起头，只看见一锅饺子汤，人都懵了：“我饺子呢！我放在这里的那么多饺子呢！”

其他人懒得理他，宋榴儿便想把自己的饺子给他：“给你吧，反正我也吃饱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饭量在这里是最小的了。

双雾高高兴兴地点头：“石榴，你真好！”

说着接过饺子，正要一口下去，忽然觉得有点毛毛的，一抬头，发现其他人都极其凶狠地盯着他。

双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怕不是想抢他的饺子！！！休想！！

他张嘴一口吞了，末了还得意洋洋，忽然嘎嘣一下，好像咬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一枚铜钱……

双雾看着吐出来的铜钱，再抬头看其他人阴森森的表情。

……他好像闯祸了。

“你找死吧！！”诸珏直接拎起一块骨头扔了过来，气急败坏道，“是没给你吃饭还是怎么着，一只饺子也要抢，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多明显啊，他们特地把这只包了铜钱的饺子夹给宋榴儿的，全被这蠢货毁了！

“啊啊啊我错了！”双雾躲开骨头，跳下椅子抱头鼠窜，诸珏脾气上来了，就追在后边揍。

宋榴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笑得筷子都拿不稳。

真的是活宝。

特殊的夜晚，吃完饭，众人就聚到院子里去了，一时也没心思收拾碗筷。

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门两侧，随着微风左右晃荡。

昨日还下雪，院子里的积雪还没化完，宋榴儿如今不太怕冷，也没穿披风就走了出去。

借着灯笼的光，众人就团团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着子时新一年的到来。

“我现在还是想不通，”双雾纠结地道，“之前石榴分明吃下了灵果，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那么充沛的灵力，就是微似吃了也要闭关一段时间，专心以仙力中和。

他凑近宋榴儿，挤眉弄眼：“你从前真的没有什么奇遇吗？总觉得你不是什么普通凡人。”

先是那道能击退魔物和诸珏的金光，然后是灵果，简直不可思议。

“没有吧……”宋榴儿被她说得都有些动摇了，但绞尽脑汁想了想，只能放弃道，“我至今最大的奇遇，就是偷了仙君的一棵白菜……别的没有了。”

说着她心虚地看了微似一眼，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这茬。

一开始她倒是勤勤恳恳老实种地，后来人越来越多了，种地有其他人代劳，说她是个厨娘兴许更贴切些。

微似忽然轻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二人最早的渊源。

宋榴儿忍不住好奇问：“仙君，你一开始为什么让我来救你啊？”

一棵白菜而已，以他的性格，并不会特意入梦威胁。

他道：“我算出来的。”

“那你也算出来自己会受重伤了？”

“嗯，本就是我主动去上界寻唐希风的。”

惊蛰默默补充道：“那次去上界，公子连剑都没取，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这句话他憋在心里许久，如今借着气氛，终于说了出来。

微似便笑了笑：“我去找他，是为了确认些事。”

“虽说我受了伤，但他的宝库也被我掠夺了大半不是么。”

宋榴儿看向他的乾坤袖，原来那些宝物都是从唐希风那里搜刮来的，难怪之前唐宅那个管事会有子珠，想必是唐希风给的。

“划不来吧。”诸珏撇了撇嘴，“用重伤换宝物，太亏了，小爷一直坚信，最强的宝物就是我自己！”

微似垂眸，没说话。

宋榴儿觉得，那些宝物里一定有仙君极其想要的东西，不然不会做出如此牺牲。

“对了仙君，我身上那道金光，是你留的吗？”

“不是。”

宋榴儿愣住，她一直以为，那是微似留在她身上，关键时候保命的东西。

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略有一些猜测。”他淡声道，“虽不是很确定，但这件事，不声张为好。”

宋榴儿半晌点点头，对这种未知有些不安。

微似便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不必害怕，我如今恢复了九成九，就是唐希风本尊也闯不进来。”

她这才安心了许多。

“快子时了。”诸珏提醒道，拿眼睛瞟了眼双雾。

刚被诸珏修理了一顿，双雾哭唧唧地起身，搬出之前就买好的烟花，到外边田埂上去了。

子时。

“嘭——”

烟花带着明亮修长的尾迹迅速飞进夜空，一时间，火树银花不夜天，又散作星星点点坠落而下，映照得整个夜空一明一暗，变化不停。

“好美啊。”

宋榴儿叹了一声，明亮的眼里映出烟花的绚烂缤纷。

她双手合十，将每个人的名字默念一遍，最后偷偷看向站在身边的微似——

但愿年年岁岁，烟花如故，人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　　暴风雨前的平静（捂嘴，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