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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烟放在腹部的手紧攥着,转身回了屋子,坐在书案前,眼眸半垂,方才听到的那番话不断的在她脑子里浮现。

原来傅少廷常常喝那药,那药喝了就会没孩子,怪不得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还曾怀疑过是自己身子的问题。

还真是没想到。

傅少廷啊傅少廷,果真很清醒,清醒得让人觉得可怕。虞烟百味杂陈,将手攥得更紧了,反复,来回,唇也轻轻抿着。

所有的温存,亲昵不过是一场梦。

假的。

忍冬同虞烟出去,自然也听到了那一番话,当时就惊愕到了,没想到君上竟这般防着女君,平日里看着倒是你侬我侬,相处融洽,没想到竟是装的,怎么会这样,来了漠北近一年,女君的为人,君上还不清楚吗。

这女人没有孩子,如浮萍,没有栖息地,例如宫里头的娘娘,出身名门,才情样貌均为佼佼者,那又怎样,得圣上独宠,那又怎样,还不是必须得有子嗣,才能站稳脚跟,更何况是女君,若往后君上纳了妾,生了儿子,女君怎么办,何去何从。

君上为何要这样对待女君?

细思极恐。

这一刻,她踌躇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女君有心事,她默默退下,可女君的心事她知道,是不是该劝两句。

会不会是误会?

忍冬……

就在这时,虞烟抬眸,沉声说:“你出去吧。”

忍冬如释重负。

屋子里只剩虞烟一人,幽幽坐了会儿,头有些昏沉,也有些隐隐作痛,昨晚本就没休息好,便上榻睡了。

一觉醒来,虞烟将傅少廷抛之脑后,想起了昨儿个沈聪文那一番话。

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不知何时?

漠北受影响吗?肯定会的。

怪不得傅少廷忙得不可开交。

外头飘着雪,下着雨,寒风刺骨,用了午膳,虞烟没打算外出,挺直身子坐在书案前,或写字或作画。

不一会儿,徐嬷来了,手里抱着一大摞书,身后跟着两个眼生的丫鬟,手里也同样抱着一摞书。

虞烟不解,问:“徐嬷,你这是……”

徐嬷眼里蕴满了笑意,唇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一点都不掩饰,轻声说:“女君,这是府里的账本,收入和支出,往后这些就需要你费心了。”

虞烟怔了一下,“这?”

“这也是君上的意思。”徐嬷忙笑吟吟的说。前两日君上来找她,说君上府的事务让女君慢慢上手,本身就在管理铺子,肯定上手得快,既然府上忙了,就减少外出的时间,说到底,还是不想女君出去。

徐嬷乐意得很,这些时日看着两人恩爱,从未红过脸,君上府也春暖花开,如今君上对女君慢慢上心了,也不抱成见了,日子越来越好,感情好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这君上府如今冷清得很,这翻了年,君上就二十有六了,妻是勉强娶了,可还没有一点好消息,就算现在有了好消息,也得怀胎十月,又一年了,君上没两年就而立之年了,一个子嗣都没有,她心里急啊。

换成一般的男人,而立之年时,成婚早一点的,孩子都可以说亲事了。

傅少廷的意思。

让她插手府中事务。也不知怎么想的,偏偏这个时候让她插手府中事务,不担心了?虞烟轻扯唇角,委婉拒绝道:“徐嬷回吧,这些事务是徐嬷打理惯了的,往后还是要徐嬷多费心,我这笨手笨脚的不合适。”

徐嬷笑着又道:“女君是君上府的女主子,这中馈自然应该由女君来打理,我这老婆子才是逾越了。”

女主子?

呵呵。

虞烟笑不达眼底,唇角微微弯,一字一句,不似刚才的客气,音色里带了几分硬气:“中馈事关重大,君上不在,不应移主,还劳烦徐嬷多费心些时日。”

徐嬷张了张嘴,寻思了下,这话听着不太对啊,抬头再看虞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所以然。中馈是代表承认一个人存在的象征,她不相信女君不明白,君上好不容易想通了,两人感情也好了。

女君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反应。

莫不是两人闹不快了?

徐嬷一时摸不透。

“女君与君上可是闹不快了?”她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这若是有了矛盾是一点不能耽搁,越耽搁心里的隔阂就越大。

对于傅少廷,从小到大,她比秦氏那个亲娘做得还像亲娘,尽管如此,她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奶嬷嬷,万不可逾越了,这些年,每每傅少廷出征,都担心是否能完好无损的归来,随着年纪大了,又担心没个亲娘安排,何时能娶妻,又娶贤,这不,二十多了,还是皇帝下旨赐婚,她是整整三宿都没能睡着,皇帝下旨的能有什么好的,还是正妻,不可撼动的正妻之位,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子嫡女,往后是要继承君上府的,这也就算了,皇帝送个公主过来能有什么好的,绝不可能一条心。

虞烟的到来,一举一动,彻底让她改变了想法,之后又得知是林长吏的幼女,这心里欢喜的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希望着两人好,早日诞下君上府的小主子。两人本就聚少离多,有了矛盾也没说处去,她怎么能不担心哦。

闻言,虞烟怔了一下,“徐嬷何出此言?”

徐嬷没回,反倒说:“君上啊,打小是个实诚的,又是个极度有责任心的,就是没有亲娘的关爱,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女君心里若是有什么不快,定直白的说出来,憋着不行,伤感情呐。”

虞烟牵强的笑了下,“徐嬷多虑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平日里就是爱胡思乱想。还以为女君不愿意打理中馈,是对君上有什么意见?”

顿了下,虞烟摇头。

“既然没有,那这些账本就先放在这儿了,女君无事的时候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就差人来叫我。”

虞烟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若是再推脱,倒显得刻意了,若是不,她也不想这些账本放在这儿。

她思忖了下,轻笑着道:“徐嬷若不嫌麻烦就放在这儿吧。”

最后账本自然是留在这儿了,用徐嬷的话说,哪有辛辛苦苦搬过来的,又辛辛苦苦搬回去。

之后的几日,府里倒是清净。

漠北的冬还真不是京城能比的,风雨交加,雪上加霜,凛冽又刺骨,就算是待在屋子里,还生着火盆,也并没有好多少,更别说出门了。

当然了,那些账本虞烟一个边角都没动过,一是太冷了,就连玉满堂的账本她也只是李嬷整理好了,随便看看,心里有个数就成,还以为真一笔一笔去打算盘核算呢,若真是傅少廷的意思,她也没道理把中馈往外推,等开了春再一并整理整理。二是不想碰,一点都不想碰,没有理由。

有时候看到那些账本,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傅少廷,想他在梧川干什么,吃什么,睡哪里?仅此而已。

夜里,虞烟总是睡不熟,梦到一些从未去过的地方,以及莫名其妙的场景,似宫廷,金碧辉煌,偶尔会有孩子的啼哭声,不知为什么,很是奇怪,连续做了四五个晚上,梦中男人的轮廓似乎有点像傅少廷。

她想不通,后面也就没想了。

这日,外头白雪皑皑的一片,虞烟吩咐剪秋将门窗都关好,只剩一点点缝隙就成,火盆放在脚边,她人靠在软塌里,肚子处搭着毯子,一点也不冷,手里拿着书,一页一页缓慢的翻。

不一会儿,忍冬跑进来,不似平时的冷静,有几分急促,声音也就有几分大。虞烟被打扰到了,将目光从书上往上移,落在还在细细喘气的忍冬身上,她紧蹙眉头,沉声问:“如此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来了漠北近一年,忍冬成长了不少,加之与傅荣一事,沉稳多了,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虞烟心里沉了两分。

忍冬一边喘气一边说:“女、女君,西苑的秦娘娘杀人了。”

“什么?”闻言,虞烟“噌”地下站起来,紧接着拢了拢眉,咬字道:“西苑?”西苑里面住着谁来着!

忍冬点头,无力的又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嗯,西苑,秦娘娘,是君上的亲生母亲。”

虞烟咽了咽口水,“人在哪?”说着就往外走去,这君上府说好还是挺好的,没什么正经主子,人少就没纷争,清净,不知道比宫里和世家好多少倍,只需自个过自个的日子;还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现在,出了事,没有谁比她更能名正言顺的去处理,这种事情她不想去处理,可身份在这儿了,不去也不正常。

忍冬忙跟上,说:“在南苑。小丫头来说,秦娘娘杀人了,西苑乱成一锅粥,奴婢先让人将西苑拦起来,消息没传出去。”

“被杀的人呢?”

“死了。”话落,忍冬还一阵后怕,想到当时去北苑看到的那个场景,被杀的是个姑娘,年纪看着不大,穿着粗布麻衫,即使这样,那脸还是惊人的好看,身上却被捅了很多刀,夸张一点来说,血流成河,可不是么,地上蕴着鲜血,溢得到处都是,触目惊心。

虞烟倒吸了一口气,又问:“知道为什么杀人吗?”

“不清楚。”

“徐嬷知道吗?”

“不知道。”

“差人把徐嬷请到西苑去。”顿了一下,虞烟厉声吩咐。这事来得措不及防,且关系到傅少廷的亲生母亲。

她对于傅少廷的亲生母亲只知两分,两人感情似乎不好,无来往,虽秦氏住在西苑,实际上算囚禁了,可还是亲生母亲,怎么处置,虞烟还是拎不准。请徐嬷过来好点,多个人多个主意,且傅少廷对徐嬷倒是很尊敬。

徐嬷更清楚这府里的错综关系。

忍冬应声。

马上就到西苑了,虞烟在一旁等着,双手紧攥,反复,即使寒风凛冽,这一刻,似乎也感受不到冷了。不一会儿忍冬和徐嬷就到了,她忙上前,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音色里带着几丝颤音,“徐嬷。”

徐嬷面色严谨,见虞烟身着单薄,脸色苍白,拍了拍她的手,沉声说:“女君别担心。”

虞烟抿了下唇。

随后三人均一脸沉重的进了西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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