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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千秋岁》谢逸
——
一室的灯花摇曳落下。
“簌簌。”
是庭院中那一棵迎月的花树在晚风中飘飘扬扬,吹落如雪。
夜归的男人拖着一身的疲惫与倦怠回到了屋内。
他缓步从昏影中走进了那一舍交织的烛火之中,在看清楚了来人之后,谈凝瞬间热了目,便是再也想不得其它的冲了过去只一把就抱住了他。
“王爷!”
肩上的那一件外衣滑落了下来,谈凝抱紧了他,一时之间万千的情绪翻腾如海般席卷而来。
卜一回来的太叔卢没有想到一进屋就被她抱了个满怀,身子顿时一僵,有片刻的怔愣住了。
“哗啦啦——”入窗的风吹起了案前那一卷书册,只将那一页页的书页如翻花一般的吹了起来,偶有几朵飞花悄然的飞入了窗内,落在了那一页书页中。
温香软玉的娇妻入怀,便是一向冠之理智的太叔卢,头脑有也片刻的空白。
就这样怔愣了许久后,太叔卢伸手抚上了她的发,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谈凝紧紧地抱着他热目之间只是摇着头。
“便是想看书白日里也是可以的。”太叔卢抚着她的发,望着案前那一卷被风吹散了的书册。
谈凝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衫,摇了摇头。
感觉到怀里的女子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衫,像是有些紧张,又像是有些惊惶的样子,太叔卢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其它,只是伸着臂将她拥入怀里。
熟悉的臂膀,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人。
真是令人格外的安心啊……
谈凝抱紧了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所有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一般。
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切的梦。
在看着他一步一步的从黑暗中向自己走过的时候,看着灯花落在了他那一身织锦的华衣上,染上了他发上的那一冠五龙缵珠的宝冠。
就像是一场梦境,他在梦境中向自己走了过来。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切的让她觉得惶恐,像是害怕梦醒了之后就失去了所有一般,不顾一切的将他一把抱住,死死地抓在了怀里。
“簌簌。”庭院中那一棵花树迎月盛开着,透花的月正照落窗内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屋内的烛火如织如萤的幽晃着。
就这样相拥了许一会儿。
太叔卢低声问,“你是在等我回来?”
谈凝抓紧了他的衣衫,闭着目点了点头,“嗯。”
是的。
哪怕是知道他应该是赶不及回来,她却还是潜意识的在屋内等着他回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呢?他早已是她的夫君了,是她的同衾同穴之人。
谈凝枕着他的胸膛紧紧地抱着他,闭目轻笑道,“我知道王爷此去淇水应当是非常的忙碌而凶险,也知道王爷并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更知道王爷有王爷的抱负,不当与我一道沉耽这些小情小爱之事。”
那一只温热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发,太叔卢出身皇宗看上去雍华而矜贵,但他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别人的话没有说完,便断然不会开口打断对方。
谈凝抱着他低声道,“……我知道的,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与我等着王爷回来是另一回事啊。”
太叔卢低头吻上了她的鬓,“傻瓜。”
“……”谈凝伸手抓了抓他的衣襟,有些闷闷的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我是比不上王爷的聪慧。”
“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叔卢低声。
“……反正差不了多少,不是什么好话。”谈凝闷闷的说道。
太叔卢听着却是笑了,却也不置与否,只是低着头伸手抚着她的发,敛目之下似有叹息,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谈凝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嗯……”
跟着补充了一句,“我,我也并不是有意这样的……”
“你这样会让我害怕。”太叔卢低声说道。
“害怕?”谈凝抱着他,有些不解的反问。
“嗯。”
太叔卢抱着她低头吻着她的鬓,“怕死,怕伤,怕意外,怕失足,怕遇到突然而来的事情回不了,怕让你一直空等下去。”
“……”谈凝只听到了第一个字就下意识的勒紧了抱着他的双臂。
太叔卢低头抵上了她的额头道,“所以,以后别这样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便能安……”
“没事。”谈凝却打断了他的话。
只是这一次却是低声笑了起来,抱着他,从他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对上了他的视线道,微笑道,“我们本来便就是夫妻,生时同衾死同穴。”
太叔卢望着怀里有些娇小的女子,只这一次却陷入了沉默。
“王爷。”谈凝握上了他的手,抿唇望着他,像是想要对他温婉的微笑着,却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目,道,“碧落黄泉,只要有王爷在妾身便不会害怕,比起没有王爷的人生……那才是地狱。”
太叔卢望着眼前忍泪的女子,沉默了许久之后,似有轻叹的吻上了她的眸。
“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与你成亲,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是一声很轻的,无明意义的一句话。
谈凝怔怔的抬头望着他,“王爷……?”
太叔卢没有再说其它话,只是伸臂一把抱起了她,衣纱垂落之下,他举步走近了床榻边将她放了上去,随即合衣躺在了她的枕边。
见她正睁着一双眸子望着自己,太叔卢侧身吻向了她的眸子。
就像往日晨她裹着被子在里头像只小松鼠一般的只露出一双眸子望着他,他合衣倚在榻边倦着书,每每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都会低头吻向她的眸子。
“……”谈凝略略缩进了被子。
太叔卢却是笑了笑,伸臂为她掖好了被子,末了,吻向了她的眉心道,“早些休息罢。”
第二日。
等到日头冉冉的升起来的时候,一丈一丈的挂上了枝头。
谈凝幽幽的从睡梦中转醒,有片刻的怔神,只是这一次意外的没有再睡醒的第一眼看见太叔卢坐在床椽边守着她,等着她睡醒过来。
“……”谈凝坐起了身,望着一身穿着整齐的衣服,又望着案前那一支已经融化了的灯烛。
“王爷?”唤了一声。
却没有人回应。
原来只是她做了一场梦啊……
谈凝坐起了身,久久地想着昨夜里的那一场梦,想着他披着一身的疲倦合着一席的月光缓缓地向她走过来,想着自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想着他温柔的吻。
脸颊禁不住有些发红。
谈凝捂了捂脸颊想让它快一些褪热,只是一颗心止不住的跳着。
她……她是不是也太……太……王爷也不过只离开了一日,她就这般的想着他,以至于连做梦都梦见了他回来。
真的是……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谈凝起身披着一件外衣,正准备叫候在门外的侍女,却在走过桌案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案前的烛已经融化。
那一桌乌紫的桌木上留下了一纸用镇尺压着的小笺。
“……”谈凝怔了怔,立在了原地久久地望着桌案上的那一纸小笺,就这样望了许一会儿,她怔神的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那一纸压在镇尺上的字条。
小笺,是落花笺。
字迹,是太叔卢的字迹。
——再往淇水,安。
谈凝握着那一张字条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满是惊愕的立在了那里。
昨夜。
月华。
照花。
晚归的男人。
昨夜并不是梦!是太叔卢真的有回来过了!
可是,可是再往淇水显然是淇水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平定下来,但是他却是真的回来了——整整半日的路途,从淇水到濮阳,在过了子更之后,他披着那样的一身就是她也能看得出来的倦怠走了过回来。
为什么?
他——
谈凝一时之间思绪有些纷乱,只是攥紧了那一张纸笺,想着昨夜她伸手紧紧抱着他的时候,他低头落在她鬓上的吻。
想着他低声的那一句“傻瓜。”
似有无奈,又像是在担心了许久之后终于的安下了心来。
“……”手中的纸笺被攥得更紧。
谈凝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竟有些想哭,只攥烂了那一张字条,胡乱了擦了一把脸,恨恨的道,“真不知道谁才是傻瓜!”
“傻瓜!”
从淇水到濮阳城有半日的行程啊!
更别说他去淇水的时候,还有传来飞信说有遇贼寇围劫,算上时间,就是再快,也不过是刚刚平定了那一波贼寇,就在所有的人累了一天了睡下后,又因为不放心她而赶了半日的路从淇水回到濮阳。
那不是梦。
想着昨夜里他披着那一身沉重的疲倦回到了房中,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的倦累。
“傻瓜!”
昨夜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而如果要在天亮之前赶去淇水,他怕是在屋内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呆,甚至可能就是只等她睡着了便就走了。
谈凝心里这下是真的恼了,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吗?!
铁打的人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大傻瓜!!”
有怒有怨的揉烂了那一张字条,但是到底还是没忍心舍不得撕碎,只得在快要揉坏子之前又仔细着抚平了。
他想让她好好的,但是就不能顾及一下她有多么担心他吗?
谈凝咬着唇将那一张抚平了的字条小心翼翼的夹在了自己用来写墨录的笔记之中。
誊录的手册打开,就在她正准备把那张字条夹进去的时候,手却是硬生生的顿住了。
“……”
谈凝怔怔地望着自己墨录之上多出来的朱笔,怔神了一会儿,随即又往前面翻了几页,果然上面都留下了用朱笔写下的批注。
谁写下的批注,自然是不言而喻。
朱笔批注的末页有书绳正压着书页,那一截书绳下则是正吊着一个好看的琥珀坠子。
谈凝怔怔地伸手握拢了那一个琥珀。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谈凝忍了任泪,到底却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水一时化开了墨迹,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
淇水岭。
一柄鎏金的宝剑正奉架在了帐内。
副使安文邑掀开了帐篷看着里头穿着一身宝冠玉华的男人正坐于矮案前看着密信,抬眸之间依旧是一派不怒自威的神色,犹见得雍华矜贵。
“王爷。”
“如何?”太叔卢放下了手中的文信,抬头问道。
安文邑拱手而拜,道,“回王爷,那帮贼寇可是死性不改到底还是不肯吐出那笔国金,这会儿已往乌峡岭走去了。”
“嗯。”
太叔卢将中的文信放在了案前,却是一副早已知道的模样,起身间神色不见波澜的道,“挑乌峡岭葬骨,便成全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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