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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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里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踏出去过，他呆呆地坐在窗户旁边看着楼下，可惜再没有车子驶进车库。

郁知秋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天色从黑夜过渡到白天，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夹杂着一些干枯的花瓣，脏兮兮的地板上，躺着一个残破的洋娃娃，看起来就像被扔掉的垃圾。

齐莉躺着的位置刚好对着窗户，她抬起碧绿的眼珠子，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数着有从窗外飘过的云朵有多少。

今天天气很好，温暖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透过枝叶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树影，时间宛如静止般，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除了偶尔听见几声鸟鸣从远方传来。

齐莉感受不到地板的冰冷，手脚被压断也感受不到疼痛，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

自从变成洋娃娃，她已经学会放空大脑，就算只是看着外面的云朵，都能天马行空半天，不然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疯掉。

直到自己头顶落下阴影，一截苍白到发青大小腿出现在面前，挡住窗外的风景。

一晚上没有动静的男孩站在她面前，他脸上苍白憔悴得厉害，微卷的发丝也失去光泽，单薄身子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艾莉，你为什么又坏掉了……”

他宛如失忆一般，已经不记得是谁给洋娃娃造成这样的伤害，苍白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写满刺痛。

“不是郁里的错，不是的……”

“郁里明明很乖的……”

他慌乱地捡起地上的洋娃娃，拼命用手拍掉洋娃娃脸上的灰尘，可是掉进脏水的洋娃娃已经很脏，怎么都擦不干净。

“艾莉，艾莉，对不起……”

男孩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双手颤抖地抱着洋娃娃，很快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这是齐莉第一次看郁里哭，之前伪装的不算，这次男孩是真的哭了，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就像个普通的孩子。

郁里抱起她往隔间跑过去，他伸手拉开一个个抽屉，整整齐齐的零件出现在眼前。

原来这个隔间除了挂满洋娃娃的裙子，还藏着这么多洋娃娃的零件，一排排手脚和头颅摆满柜子，乍一看还挺恐怖。

郁里熟练地拆下她断掉的胳膊，从里面拿出一模一样的给她换上，接着又给她重新换了一条腿，连脏兮兮的脑袋也被拧掉，换成跟原来一模一样的新脑袋。

她本来的头掉进水滩头发被弄脏，脸蛋也沾上一些灰尘，这个脑袋的五官和发型跟原本一样，总算恢复美美的模样。

而被人拧下脑袋手脚重新装上，又换上一身新裙子的齐莉，内心可以说是很微妙了。

即使郁里给她换零件的时候没有痛觉，可是心理上的排斥怎么都避免不了。

“艾莉，你看你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郁里脸上总算破涕为笑，这样的笑容干净得就像雨后的天空，让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其实被人这么粗暴对待，齐莉说心里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自己明明是无辜的，偏偏成为男孩发泄怒火的对象。

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眼眶泛红满脸憔悴的男孩天真地笑着，忽然又不知道应该气他什么了，因为她知道他也是无辜的。

在作者写的番外里面，五岁前的郁里多么幸福，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他拥有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妈妈，他的爸爸非常有本事，挣的钱足够让他买任何喜欢的东西。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母亲的生命一起消逝，那个女人不仅把她自己杀死，也毁掉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艾莉，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吧！”

“郁里会好好道歉的，这样爸爸是不是就会原谅郁里了？”

“郁里会很乖很乖的……”

齐莉的脸被埋进男孩单薄的胸口，她听见男孩砰嗵的心跳声，以及自己四肢传来“嘎吱”的声响，抱住她的小手用力而又颤抖，男孩小小的身躯是那么的无助，就像在抱着救命的稻草。

……

经过一夜的冷静，郁里总算踏出房间，在他打开门的第一时间，女佣们迅速让厨房给他准备食物，并且过来收拾房间。

她们的效率非常快，没多久房间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崭新的花瓶里插上鲜花。

昨天男孩失控的事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也没有人敢主动提起。

“少爷，吃完饭就该吃药了。”

女佣看见男孩放下刀叉后，赶紧将药片和水杯递到他面前，谁能想到这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吃了几年。

郁里显然已经习惯，眼皮都不动一下接过来吃下，才从餐桌前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片起效了，他的心情变得很好，抱着洋娃娃到花园里转了一圈，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到自己房间。

“艾莉，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

男孩呆呆坐在窗户前，盯着不远处精美的镂空金属大门，爸爸不是只出去忙一下吗，可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郁里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或许是上天听见他内心的企盼，直到差不多晚餐的时间，那辆熟悉的昂贵黑色轿车总算驶进大门。

车里下来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高贵英俊，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丢给女佣，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才走进屋里。

郁知秋刚刚走进门，就看见小小的男孩站在不远处，抱着洋娃娃看着自己。

男孩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深褐色的眼眸水汪汪的，里面写满了忐忑和渴望。

他想要靠近自己的父亲。

“爸爸……”

郁里声音微微颤抖着，可是他又不敢上前靠近，生怕爸爸又会像之前那样走开。

心里急切又迫切，他最终还是没有控制住，鼓起勇气朝着男人缓缓走过去，而男人也朝他走了过来，他忍不住微微颤抖伸出一只手，可是还没碰到男人衣角，对方已经跟他擦肩而过。

“晚餐送到我书房。”

短短的一句话，语调冷漠得没有起伏，就连身为旁观者的齐莉都觉得不理解。

她敢肯定昨天郁里失控的时候，肯定有人给男人打过电话，但是他竟然没有问起一句。

书里说郁里父亲大概是因为愧疚，对郁里无比纵容，就像是在这方面弥补儿子。

但是亲眼看见的齐莉反而觉得，这不像是父亲对儿子的纵容，反倒更像是漠不关心。

郁里是个敏感的孩子，他不可能感知不到这些，但是即使浑身颤抖得像筛子，他依旧控制住没有崩溃失控，因为爸爸好不容易才回家。

“没事的，爸爸还没听见郁里道歉，等郁里道歉他就不会生气了……”

“郁里会好好道歉的，郁里会乖乖的……”

齐莉听着头顶的自言自语，明知道这样的自我安慰是虚假的，可是如果男孩不这样做，他可能再也支撑不下去，这样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情况稍微不对就会再次引爆。

这天晚上，郁里安安静静地在吃晚餐，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一点声响，长长的餐桌前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生命的洋娃娃是他唯一的陪伴。

进餐结束后，他去洗了个澡才来到书房前，特地等了很久才过来的，太早担心打扰爸爸工作，太晚担心他是不是要休息了。

把手放在门上敲了几下，很快方面传来“咔嚓”一声，助理从里面打开门了。

“叔叔，我想跟爸爸说几句话。”

男孩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漂亮的脸蛋比国人更白皙，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下是水汪汪的深褐色的眼眸，他身穿着可爱的睡衣，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让人一看心里就很有好感。

李西回过头询问正在工作的男人，很快对郁里说道：“抱歉，少爷，boss现在很忙。”

李西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想立即把他放进来，可是他只是个助理而已，身为助理他最重要遵循的一点，是必须服从boss的吩咐。

闻言，男孩失落地垂下脑袋。

书房的门很快重新合上，把郁里隔绝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过了很久，才抬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口紧紧地靠在门后面。

“艾莉，爸爸真的不要我了……”

“他不要郁里了，他讨厌郁里了……”

本来情绪已经趋于稳定的男孩，再次陷入死胡同的，他走到桌前拿起漂亮的花瓶，可是想到砸碎玻璃的声音可能会被爸爸听到，最后又把花瓶放回去，崩溃地抱着洋娃娃蹲在地上。

有什么液体顺着头顶滑落，掉在齐莉眼睛里模糊她的视线，原来是男孩哭了，眼泪落在她的头发上，顺着头顶慢慢淌到脸上。

齐莉心中也有些不忍，如果没有穿越到小说里，她根本不知道郁里的童年是这样的。

即使只是过来一个多月，她已经深刻感受到这个孩子的痛苦，他活着到底有多累。

怪不得，作者要把他写死了。

因为郁里已经很不正常，他没办法控制脑子不胡思乱想，每天被迫活在患得患失里。

只是很快，齐莉就没心思担心男孩了。

因为她被郁里紧紧抱在怀里，紧到四肢“咯吱”作响，这种声音给她一种危机感。

她的这种危机感应验了，只听“咔嚓”一声，洋娃娃雪白纤细的手臂就这样折断。

如果齐莉能够有表情，现在脸色肯定已经黑透，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坏事，现在老天爷要变着法子惩罚她。

“求求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