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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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奈奈第一次看到琴酒这么憔悴的模样。
这个男人一贯都是冷静强大、游刃有余的样子,常年一身黑色风衣,绿眸冷厉仿佛收割生命的死神。
或者说,就是死神。
然而
眼前的男人脸色苍白的几乎不真实,那双绿色的眼瞳布满血丝,乍一看仿佛从深渊里挣扎爬出的索命厉鬼。脊背仍挺得笔直,好像什么东西都不能压垮他,薄唇却有些微微颤抖。
琴酒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一瞬间几乎让奈奈怀疑他是不是在发烧。
跟着琴酒走向不知名街道的奈奈心里满是担忧,她并不是担忧自己的处境,而是全心全意的担心琴酒。
良久,银发男人终于停住了脚步。
奈奈松了一口气,立刻几步小跑凑到琴酒身前,“阵哥,你还好吗”
琴酒没有回答她。
男人以往冷厉的绿眸此刻竟然有一种恍惚,或者说,他面上的神情就是恍惚且茫然的。
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奈奈,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良久,银发男人才恍惚回神,自顾自笑了一声。
这声笑简直令奈奈头皮发麻。
她隐约品出了其中苦涩的味道,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
阵哥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她发出疑问之前,琴酒先动了。
银发男人向她迈了一步,目光中带着少许似笑非笑,似醉非醉的迷茫。琴酒走近她,随即微微低下头。
琴酒似乎想要对奈奈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只用一种奈奈看不明白的眼神注视着她,随即微微勾起唇角。
他的唇色很白,毫无血色的白。
男人脱下自己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皙白的左手暴露月色下,修长有力的五指,略带薄茧的指节,宛如上好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琴酒抬手,轻轻碰了碰奈奈的脸。
晚间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让身穿绿色小礼裙的奈奈有些不适,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也起了一点粗糙的鸡皮疙瘩。
然而此时此刻,奈奈惊讶的发现,琴酒的手甚至比夜间的温度更冷上几分。
失温的手触碰脸颊的感觉并不好受,奈奈却无暇顾及太多,她无措的抬眸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的嘴角再次耷拉下去。
他眸色淡淡,指尖与奈奈的脸颊轻轻触碰,停顿数秒之后,就分离了。
朦胧月光之下,琴酒的神色看不分明。
奈奈觉得今晚的阵哥似乎不太对劲。
她闻到了琴酒身上淡淡的、飘渺的酒气。
是喝酒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琴酒终于开口了。
男人的声音较之以往更加轻,奈奈心惊肉跳的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沙哑,她的手指动了动,皙白的指节无意识的弯曲着,眉头紧皱。
“这个你先收着。”琴酒镇定自若地从大衣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约莫巴掌大小。盒子很漂亮,纯白底色,墨绿纹理,是皮革制成的长方形,隐隐透着现代化的简约风格。
琴酒的手上再次戴上了皮质手套,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将盒子递给奈奈。
奈奈茫然一瞬,随即伸手接过。
“这是什么呀”她好奇的询问,心中隐隐有种令她不太舒服的预感。
“”琴酒仍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仅仅是微微抬眸,眼角眉梢透着少许的疏朗清冷“这是给你姐姐的。”
奈奈
奈奈
女孩一脸懵逼“阵哥”
她迟疑“你是让我,把它烧了吗”
琴酒微微一怔,随即偏头,唇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有些里有些眷恋,又有些决绝“奈奈,你先收着它吧。”
此时此刻,琴酒的话语不含命令,给人以一种近乎温和的错觉。
“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它交给你姐姐;如果没有”
银发男人的目光飘忽一瞬。
“如果没有”他像是释然又像是无法释然,索性笑着开口“就把它放在你姐姐的墓前。”
还来不及为琴酒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奈奈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琴酒将这个盒子交给她,随即毫不留恋的转身。
他就仅仅只对奈奈说了这么几句话,递交了这么一份神秘的礼物,然后离开了。
黑色的风衣在夜空下划出好看的弧度,奈奈的心却像是风衣的下摆一般飘忽不定,她索性不去深思琴酒话中隐藏的、关于她姐姐近况的含义,颤抖着手摸着被硬塞进她怀中的白色盒子。
指尖抖动的宛如风中落叶,奈奈紧抿着唇,抿出一片苍白,然后她手上用力,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中以天鹅绒作为衬垫,丝滑的布料不仅摸起来触感极佳,更将这份礼物衬托出几分高雅情致,礼盒的设计独具匠心,不仅外面一层花纹古朴典雅,就连内部的白色暗纹也是精致清韵。
光是这样一个盒子,估计就能卖不少钱。
然而真正重要的,还是盒中的礼物。
一条项链。
仅仅只一眼,奈奈就被这条项链所吸引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绿色的瞳仁也因为惊讶而微微收缩,毫无血色的唇不自觉的张开。
她倒吸一口凉气。
回过神的瞬间,奈奈慌慌张张的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她本想直接扯出来,但碍于不能将项链弄坏,于是只能尽量小心的将这份珍宝拿出来。
她对着月光看了项链数秒,月色清冷,茫茫无言,似乎在无声验证奈奈的猜测,以至于女孩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微动。
下一秒,握在手中的盒子猛然落地。
她瞪着眼睛看向琴酒渐渐远去的背影,那抹毫不犹豫的黑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眸,以至于女孩根本顾不得其他,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
脚上的高跟鞋影响着着奈奈的速度,身上的小礼裙也限制她自由的奔跑,然而此时此刻,女孩根本顾不得其他。
她只知道,必须追上那个人。
追上琴酒的时候,奈奈很狼狈。
女孩脚下的绿色高跟鞋不知什么时候跑落了一只,赤裸着足踏在地面上的感觉很不好过,奈奈的脚趾都磨红了,不过更惨的是她还把脚给扭伤了。
脚踝一阵阵的叫嚣着疼痛,奈奈硬是没有理会这份警告,以助于它此已经开始肿了。
她一瘸一拐的追着前面的人,琴酒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图,自顾自的向前走,以至于奈奈几乎有些委屈。
我看上去简直像是惹女朋友生气后,追上去不停道歉还不被理会的倒霉蛋。
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奈奈微微撇嘴,然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还是先别想这么多了。
她再次试图跑起来。
不过显然,身体条件跟不上,在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女孩的身体就已经摇摇欲坠,因为重心失衡而险些摔倒。
又因为奈奈向前奔跑的惯性,以至于女孩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预感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琴酒接住了她。
银发男人打量着奈奈此刻的模样。
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小礼裙因为此前的奔跑而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都脱线,看起来很不牢靠的挂在奈奈的身上。
一张小脸冻得发紫,脚踝红肿狼狈,交织无意识的卷缩起来,隐隐可见破皮。
然而那双绿色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看,苍白的唇死死抿着,透出无声的倔强。
她张开嘴
“哈嚏”
然后就打了个喷嚏。
这个时候,也还是记得低下头不影响到琴酒。
等到吸了两口气稍稍恢复一些后,奈奈因剧烈运动而起伏的胸膛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女孩的鼻尖仍有着细细密密的晶莹汗珠,在深夜的风中仿佛晚间的露珠,一双绿眸隐隐含着泪花。
但她没有流泪。
奈奈死死攥住琴酒的衣角,男人的黑色风衣质地良好,入手的触感带着一点入夜的微凉。女孩子受伤的劲道大得吓人,几乎透出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气势。
她绿色的眼瞳染上丝丝绯色,像极了天边残阳晕染出的血色晚霞,声音几近哽咽,断断续续却仍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阵哥你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琴酒闭上了眼睛。
他苍白的容色在夜空下显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光晕,几乎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男人冷厉的面容此刻更是不近人情,连薄唇都刻出严厉。
“与你无关。”他说。
“为什么与我无关”奈奈猛然抬头,绿色的眼瞳如母狼一般瞪着琴酒,死死咬着后槽牙,用仿佛从牙根里挤出来的声音说“凭什么与我无关”
琴酒面不改色,斜斜睨她“你又能做什么呢”
本已经握得死紧的手再一次用力,已然发白的指尖爆出青筋,奈奈毫不畏惧的凝视他,左侧的腮帮微微动了动。
她强行抑制住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用一种自己都惊讶的平静说“至少我不能就这么放你走。”
极其轻微的“啪”地一声响,奈奈的指甲应声而断。断指甲落在地上的同时,女孩子皙白手指的指缝上涌出了艳色的鲜血。
血渍一点一滴的被琴酒的黑色风衣吸收,仿佛一幅妖艳的画卷,画家的笔触溶于无尽的浓墨,看不见一丝踪迹。
无望的涂抹,无望的绘画。
无望的努力。
这一却发生的无声无息,在夜色下根本掀不起丝毫波澜。
连硬生生被自己的力道拗断了指甲的奈奈,也没有注意到。
女孩子嘶声“至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
她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又似乎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这一句话的音量很低,如果不是这夜色凄清寂静,根本听不分明。
与她原先的质问根本不是同一级别。
然而话语中透露出的无助与茫然似乎感染了琴酒,他眉梢一动,微微低头。
女孩子注视着他的目光仍是执拗的。
绿茫茫的眼瞳仿佛盈满了薄纱般的雾气,在月光之下如同平静的冰清湖水,不染涟漪。其中的固执却如同一道坚冰利刃,从湖面骤然升起,直至对手。
她抬眸看着琴酒,怔怔的、愣愣的;铮铮的、冷冷的。
一滴露水从刀刃上滑落。
眼泪划过她的面颊,蜿蜒至她的下颚,却将她眸中的坚毅洗涤的更加清亮。
这一颗露珠、一滴眼泪,在此时此刻似乎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绷断了什么苦苦维持的绳索。
琴酒骤然转身。
他的手死死掐住奈奈的肩膀,丝毫不减气力,修长有力的手指绷的指节发白,容色几乎如同地狱走出得凶神恶鬼。
一时间奈奈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胳膊脱臼的声响,然而即使面对这种疼痛,她仍旧一声不吭,死死咬牙。
她从唇舌间感受到了血的铁锈味。
“闭嘴。”琴酒说。
然而这一句话刚刚落下,他就听见自己脑海中传来的、理智之弦崩断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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