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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504病房的药,来,你收好。”从医用口罩里透出来的声音嗡声嗡气的,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把消炎药和消毒药一起捡在盘子里,和着棉签、纱布都放了进去,放完看了看,还是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对待病人的事,还是疏忽不得,她亲自去总归要安心得多。

水犹寒端起圆盘,没拒绝护士,“嗯”了声便和她一同上楼。

504病房里,云婳正拿着根胡萝卜往笼子里塞,里面有只毛茸茸的兔子,两颗雪白的牙齿露出来,喀嚓喀嚓地咬着萝卜根。

云婳再将胡萝卜伸进去一截,小兔子就马上抬起两只毛球一样的短手抱着它,地主般护着宝贝,不给云婳再抽出去的机会,一开一合的嘴里全是嚼碎的胡萝卜渣,眼睛餍足地眯成了一条缝。

“胡萝卜有什么好吃的,兔子就是傻。”云婳看着它发笑,手指头伸进去在它额头上戳了一下,兔子额间那团毛立刻凹下去一块,然而它还在毫不知情地抱着萝卜一个劲啃,看上去模样更傻了。

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传过来,云婳回头站起身,不及防牵扯到了腰间的伤口,嘶地抽了一个冷子。

水犹寒见状立刻快步过去,把盘子放下,迅速将她扶住,“先去床上歇着吧。”

云婳脸色苍白,但嘴角笑意轻松,“好好好,我知道了,是不是又要换药了?”她瞥了眼旁边的盘子,深棕色的瓶子上俨然就写着一个大大的“疼”字。

“嗯。”水犹寒扶着她坐下,面色不忍。

一直在旁边的护士这时开口:“病人还是不要随意下床,当心伤口开裂。”

“好的,我知道了。”在医院里,除了主治医师,就是护士最了解病人的病情了,云婳毕竟身上有伤,配合地点了点头,趴在床上,看了眼水犹寒,对护士说:“让她帮我上药行不行?”

既然病人自己开口,护士也不便再插手,只是离开前详细给水犹寒交代了上药的顺序和手法,又听她完整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出去。

其实水犹寒上次已经看过护士怎么换药的了,完全记在了心里,她帮云婳把衣服撩起来一节,再解开缠在腰上的纱布,一条横跨过半边腰背的伤口狰狞曝露出来。

临近腰侧的位置,红色血痕的末端,还有一个最严重的圆形血口,鲜血从里面一点一滴地渗出来,干涸后凝成了一圈血块,围绕在伤口附近。

那天晚上,云婳接了导演的电话便匆匆赶了出去,电话里对方没提拍戏的事,但反而语气急促,说是有别的要紧事需要商量。

云婳听着电话里的语气焦急,只有一个念头,以为是戏的方面出了什么大事,二话没说就赶到了对方约定的地点。

而事实是,这部剧的拍摄方面根本没出什么问题,云婳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酒气熏熏的导演。

对方也不知道哪喝了那么多酒,几乎整个人就趁醉发疯,男人饱暖思淫/欲的本性暴露,抓着云婳就说“欣赏”她,想给她点走捷径的梯坎。

别说云婳现在已经立于人上,就算是从前还在拼命的时候,也不会答应这种事,当场就把对方拒绝了,甚至冷言劝他回去好好醒酒。

被她这么一拒绝,对方不仅没有及时醒悟,反而酒性来得更汹,三言两语就把云婳抓到胡同口里,想来强的。

夜色深寂,附近除了两盏昏黄的路灯,连个人影都没有,云婳这些天饿得厉害,手脚发软,但在危机中总能爆发出比平日更强大的力气。

她脑筋转得极快,在对方扑过来前迅速拿出手机,点开快捷栏里播放音乐的一处,再将它摔出去,丢到路边上。

云婳拼了命地没让对方碰着自己,但在扭打的过程中不慎被推到了附近生锈的废钢管上,钢管是断掉后被人丢弃在这里的,不整齐的裂口上突兀地刺出一截锈钢。

整个腰背贴上去的时候,尖锐的钢材立刻在软嫩的肌肤上划开了一条深长的血口,云婳被大力推倒,重心向后,止不住惯性向后仰倒,锈钢管中凸出的地方因此整个刺进了血肉里。

那伤口不浅,只差一点就会伤到肾脏,但幸运的也是,还差了那么一点。

喷泉一样涌出来的血吓得对方愣了会儿神,也就在这会儿时间里,手机外放的音乐引来了一个路人的注意,边说着“谁tm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扰民”边靠近了瞧,结果一瞧就发现了胡同里的血案,马上慌慌张张地报了警。

一直到现在,后腰的伤口除了疼,也没有什么别的症状,但钢管锈化严重,为了避免患破伤风的风险,医生还是强行要求云婳这段时间留院观察。

云婳要在医院里呆一周的观察期,周则这回大气了,一口气给水犹寒放了一个星期的假,但要求是放假回来的三天里必须补完七天的戏份。

“周则还真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嘶!”云婳趴在病床上,抓着床单吸了口气,疼。

水犹寒比她还紧张,棉签蘸着药轻轻点在她泛红的伤口边缘,听见她抽气,心跳都停了一拍,“我再轻一点。”

然而水犹寒已经比护士手法温柔许多了,只是云婳少有受伤,突然来个这么深的伤口,没太适应而已。

“没事,只是有点刺激,”云婳还冲她笑,“我是想说,周则还挺有良心的。”

“嗯。”水犹寒应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伤口。

兔子在地上的笼子里抱着半截胡萝卜,眨着两只黑圆的眼睛望着床上瞅,好像是在看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水犹寒,你看它愣头愣脑的像不像你。”云婳侧着头,半边脸颊贴着枕头,另一边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

水犹寒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根蘸着药的棉签上,“云老师,我不看。”面色紧绷着把这几个字说出来,模样不能再正经了。

“切,不看就算了,我拍给我粉丝看。”云婳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横起来立在床上,一只手扶着它摆好位置,用拇指按在拍摄的圆点上,咔一下点下去。

另一只手则一直藏在旁边的被子里,攥紧了床单。

【@云婳:谢谢你们送来陪我住院的兔子,(哈哈)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傻。嗯……今天就不发自拍了,脸白得像鬼,怕吓到你们(二哈)】

从被送到医院开始,云婳住院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瞒也瞒不住,她也懒得遮遮掩掩,索性主动坦白了受伤的事,只不过受伤的缘由没有公布,毕竟是件丑事,说出去除了讨人笑话也没多大意义。

不过除去受伤,云婳工作室昨天公布的第二件消息,就是单方面和某个剧组终止合同的事。

对外的缘由是伤情严重,不能继续拍摄,所以对该导演提出了解约。而真正的内情,实际不过几个人知道。

云婳躺床上假意玩了会儿手机,实际目光却游离在别处,瞟见水犹寒换了根棉签伸进棕色瓶子里后,她放下手机,漫不经心道:“我先休息会儿。”随后自然地将脸埋进了软绵绵的枕头里。

这是消毒药水,刺激性最大了,抹在伤口边云婳都觉得血肉在烧,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掩在被子里的手全是汗水。

她不让水犹寒见着她这副难受的样子,同样也看不见水犹寒的动作,只是另一只悬在床边的手忽然被握住,与她宛如烧过的手迥然不同,冰凉的,柔软的。

云婳借力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手背,声音从枕头里嗡着出来:“快一点,我要睡着了。”但语气一贯强硬,毫不显弱。

不是快睡着,是太闷了,云婳觉得疼就疼吧,赶紧上完药她好出来换口气,不然得被闷死在枕头里。

水犹寒闻言果然上药的速度快了一点,握着云婳的手也紧了紧。

每分每秒都很清晰的时间里,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水犹寒说“云老师,好了。”云婳才把头抬起来,下巴垫在枕头上嗯了声。

缠好干净的纱布后,云婳慢慢坐起身来,把枕头也立起来当靠枕,额头上渗了一层薄汗,水犹寒正拿着纸巾给她轻轻擦拭。

“要不吃点止疼药吧。”医生说了,伤口愈合期间可能会疼,要是忍不住,就吃点药顶顶。

云婳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不是疼,这是热的,枕头里太闷了。”

水犹寒怔了怔,“嗯,那我去倒杯水。”

正在水犹寒转身倒水的时候,叶星的电话打了过来,云婳瞥一眼手机,把它接起来。

电话一通,叶星第一句便是:“老大,你没事吧?”

云婳的口吻一贯轻松:“放心,我没事,躺着呢。事情怎么样了?”

“嗯,老大……”叶星顿了顿,“一审结果出来了,我们有权单方面解约出演合同,不需要赔偿金,但是……对方只判了三个月。”

那个□□未遂的导演,地方法院判了他三个月□□和一笔精神赔偿金。

云婳听着电话,眉头不自禁皱起来,想了想,道:“继续上诉,申请二审,我叫人把医院的检查报告送给你。”

□□未遂,失手伤人,就判他三个月那么轻松?云婳绝不准备就这么便宜他,地方法院做不出公正的判决,那就继续上诉,总归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报应才行。

挂掉电话以后,云婳接过手边的热水,刚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准备让水犹寒在床边坐会儿,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

护士推开门进来,“打扰一下,楼下有一位姓丁的先生想来探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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