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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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火炉城市热得名不虚传，连法桐缝隙里的知了都叫不动了。

开学前一场瓢泼大雨，让热浪消减不少，但一中的氛围依然比炎日更居高不下。

韩霖埋头和一本英语习题猛干，手上的黑色水笔龙飞蛇舞，abcd抄得飞起。

身后的于尧戳了戳他道：“老大，抄好了吗？”

“没呢，等着。”韩霖头也不抬地说。

班上作业四处乱飞，大家抄完一本换一本。还有十分钟，入学教育就要开始了。

“老大，你头发还没弄直？一会儿邱老虎又要说你了。”于尧对前面的人道。

韩霖被训了一学期，仍旧顶着一头微蜷的短发。

“天生的，弄不直。”他抄完英语，把作业还给右边的女生。

突然前门奔进来一个小胖子，身上歪歪斜斜地背着个挎包，喊道：“兄弟们，重磅消息！”

“怎么了，李潇燃？”秦亚兰来于尧座位上拿自己的数学作业，见他慌慌张张的，便开口问道。

高二第一学期，开始分文理班，他们几个刚好之前是一个班的，因此也更熟悉一点。

李潇燃气喘吁吁地在于尧旁边坐下道：“听说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之前是外国语的年级第一，刚从s市回来。”

韩霖闻言转头看向他，李潇燃对他说：“老大，就是你以前的那个初中，据说是外国语校草。”

“校草？真的假的，有照片吗？”秦亚兰立即道。

韩霖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听谁说的？”

李潇燃说：“邱老虎正在教务处和他办手续呢，你们都收一下作业，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秦亚兰立马拿着作业回自己座位了，李潇燃道：“老大，你们初中的校草是谁啊？你认识吗？”

“你眼睛瞎了？”韩霖回身将胳膊放在他桌上，指了指自己道，“你眼前这位才是外国语校草，傻逼。”

于尧幸灾乐祸地笑道：“燃燃，你可真够憨的，谁能有老大帅。”

李潇燃挠了挠头，“我也是听旁边的人说的。”

正在这时，闹哄哄的班级忽然安静了下来。

韩霖慢悠悠地回过头，只见邱老虎带着一个男生从前门进来了，那个男生个子很高，即使在他身后也能看得见。

他们在讲台上站定，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我靠，好帅啊啊啊啊啊！”

“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居然分到了我们班，太幸运了吧！”

韩霖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打量那个男生。

黑色短发，皮肤干净白皙，鼻梁高挺，眼眸狭长漆黑，是标准的勾人桃花眼，偏生一脸淡漠疏离。

他穿着一身白衬衣，黑色长裤，脚上一双灰椰子，左手戴了块爱彼潜水表。

“操，还真有点东西，这身行头，一看就是个太子爷。”于尧小声说道。

韩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装的一手好逼。

那个男生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远远的看不清表情。

邱老虎拍了拍桌子道：“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个新同学，这是从s市转过来的陆选义。陆选义，你向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讲台。

少年语气平淡地说：“大家好，我叫陆选义，选贤任能的选，舍身取义的义。”

女生们又开始小声讨论，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于尧撇了撇嘴，“还拽文，s市文科很好？那来理科班干嘛？”

他们是物生班，男女各占一半，不像物化，严重失衡。

男生们最乐意的就是在女生面前出风头，最不乐意的就是被抢风头。

“同学们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你先下去找个位置坐。”邱老虎指了指第三排的空位，对陆选义说。

韩霖举起左手：“老师，我有问题。”

“哇哦——”于尧带头起哄，大家都把目光转向韩霖。

邱老虎看了眼他头发，皱了皱眉。

一中有两类学生，要么是学霸，要么是二代。后者通常学业不精，但由于他们父母的关系，学校不得不把他们插到尖子班去。

韩霖不仅是后者，还是出了名的校霸，老师们提到他，都是一脸鄙视加头疼。

“你问。”邱老虎拿他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说道。

韩霖扬了扬下巴，说：“既然新同学的自我介绍这么有水准，能把《阿房宫赋》背一遍吗？”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于尧笑得直捶桌子，“老大牛逼！”

邱老虎脸色都变了，指着他道：“你捣什么乱呢！你自己上学期语文听写还是抄的，以为曹老师没和我说？！”

韩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陆选义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什么时候考进年级前五百，我可以把必修一到必修五的文言文都背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李潇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急忙捂住嘴。

几秒后，整个班级都笑了起来。

高二一共五百一十九人，韩霖上学期倒数第二，倒一缺考。

教导主任在年级大会上重点批评他，他也因此被他爸好一顿打。

“老大，他怎么知道你是谁的？你名声都传到s市了！”于尧兴奋地在后面道。

“传你大爷。”韩霖咬牙切齿道。

邱老虎对陆选义说：“你先找个位置坐下，等明天正式开学了，还会重排座位表。”

陆选义提了下单肩书包，走下讲台。

他路过了第三排的空位，并没有停下来，第三排的女生失望地低下头。

韩霖眯起眼睛，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旁边，他左边的位置是空的，上面放着他的书包和挂式耳机。

于尧扒在桌子上，慢慢地张大了嘴巴。

陆选义开口道：“东西拿开。”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们，空气瞬间安静了。

韩霖冷笑一声，踢了下桌子，“这儿有人，你瞎吗？”

“韩霖！”邱老虎忍无可忍地走下讲台，“怎么和同学说话呢？陆选义，你坐到前面去。”

韩霖看着陆选义，动都不动，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你怎么还不滚。

接下来，陆选义做了件让众人都大跌眼镜的事。

他径直把韩霖的包和耳机拿起来扔在他桌上，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坐了下去。

“老师，我个子高，坐前面会挡住别人。”他泰然解释道。

邱老虎：“……”

韩霖立马要炸，邱老虎警告地瞪向他，于尧赶紧一把拽住他的校服衣摆。

“老……别冲动，这刚开学的，有什么事咱们下课再说。”于尧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他犹记得上学期开学，韩霖因为语文作业没写，当众顶撞女老师，回家后被他爸打的两天不能出门的事。

邱老虎最擅长告状，可比之前的女老师难惹多了。

陆选义偏过头，扫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不知为何，于尧有种周身一冷的感觉。

这节课是开学教育，主要是报名和收作业。

邱老虎在上面侃侃而谈，耳提面命地告诫大家，传说中的小高考即将来临，要每天拼了命往死里学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社会。

韩霖瞪了陆选义一节课，连学习委来收作业的时候，都没有移开视线，直接把作业甩给了他。

学习委吓了一跳，赶紧到后面去了。

陆选义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给了他一个侧脸。

于尧不断在后面轻戳韩霖的手臂，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他当场把人家爆头。

“由于这学期小高考四门都很重要，所以各科课代表要重新选过。为了节省大家时间，我在假期已经考察过同学们的综合素质，现在直接给大家报一遍委任名单。”邱老虎说道。

“语文课代表秦亚兰，数学课代表陆选义……”

底下有些骚动，同学们开始小声说话。

邱老虎说：“大家不要有异议，我们是理科班，数学是相当重要的。陆选义同学获得过s市奥赛一等奖，身为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很希望能有这样的课代表。”

“哇，市一等奖！”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韩霖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拿起耳机挂在耳朵上。

李潇燃说：“老大也拿过奖，区参与奖。”

于尧给了他一个栗子。

邱老虎说：“下面是副科，韩霖，你化学最差，为了让你小高考拿个高分，以后你就是化学课代表了。”

韩霖听到他点自己名，一脸茫然地摘下耳机，同学们哄笑。

于尧憋笑道：“老大，恭喜你，喜提古老头的小助理。”

韩霖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爸韩忠军的提议，神他妈成绩最差当课代表。

他书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从抽屉下面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地直接挂断。

于尧拽了他一下，指向陆选义，示意他别这么嚣张，免得被举报。

韩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意思是随他告。

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邱老虎道：“大家今天刚来学校，出去采购注意安全。陆选义，你跟我来领一下住宿登记表。”

陆选义起身时，遇上韩霖的目光，他黑沉沉的眼中闪过一丝类似不屑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我操，他那什么眼神？”韩霖充满戾气地看着他的背影。

旁边的女生瑟缩了一下。

“老大，淡定，冷静，深呼吸。”李潇燃赶紧道。

于尧凑上来道：“完了，老大，我寝室那家伙走了，他不会要和我一起住吧？”

一中的宿舍是两人寝，两间寝室共用一个淋浴间，于尧住在韩霖隔壁。

韩霖和班长鞠浩伟住，于尧这边本来是有人的，这学期那人转去国际学校了。

他们班十六个男生，来一个走一个，还是十六个，陆选义八成会被分到他们寝室。

韩霖将书包背上，说：“那挺好，以后都不用小树林见了，直接宿舍套麻袋打一顿就行。”

于尧道：“别理他了，我们去蹦迪吧，我在夏令营闷了一个暑假，都快发霉了。”

“要蹦迪？带我带我！”李潇燃咽下嘴里的话梅，举起爪子道。

这时，陆选义拿着表格进来了，走到座位旁，将表格放进书包里。

韩霖看了他一眼，忽然勾了勾嘴角。

“陆选义，我们要去下沉酒吧，一起吗？”他挑衅地看着对方。

陆选义抬眸看向他：“未成年不能去酒吧，除非，让邱老师带你们进去。”

于尧立马反应过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告发我们？”

其他同学都看了过来。

陆选义看着韩霖，连眼神都没分给他，说：“你们知道下沉酒吧有多少暗门吗。”

“暗门”是暗语，指的是那些药贩子。

韩霖靠近他，压低声音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明明什么都懂，还要装的纯良无害。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让人厌烦。”

他和陆选义靠得极近，甚至能看见他瞳孔中的倒影，那双眼眸黑亮清澈，一如既往。

陆选义扯了下嘴角，用比他更肆无忌惮的声音道：“你也一样，还是这么不学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