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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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玥跟着漂亮阿姨走进了屋里,光线柔和的客厅内,身形修长的少年正倚在窗前，轻悠悠的用纸巾擦拭着指尖。

许是听到了关门声,他轻抬眼睫淡淡看了乔玥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落到窗外去了。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微张着嘴巴正要和他说话，一抬眸却看到了西边墙壁上的照片。

红木相框四四方方,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容貌俊挺，一身正气。

可那照片却被洗成了浅浅灰白的颜色，下方的矮柜上还摆着一些洗净的瓜果,和一束颜色淡雅的菊。

乔玥眼睫颤了颤,她依稀记得，自己外公去世的时候，照片也被洗成了灰白色。

她轻软的杏眸里露出了些许茫然的神色,看向窗前的少年。

少年并没有看她，只将手中的纸巾丢到了身旁的纸篓里。

漂亮阿姨轻声对乔玥说：“这是阿凌的爸爸，已经不在了。”

轻柔的嗓音十分平静,可乔玥却感受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悲伤情绪。

年龄尚幼的她还不太理解“死亡”的含义,但她记得妈妈说过,自己去世的外公是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她的,并没有走。

她觉得阿凌的爸爸也还在这里的。

乔玥仰起脸，小奶音软软的，对着照片喊了一声：“叔叔好。”

女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倚在窗前的少年终于转眸瞧了她一眼，视线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还没做饭的缘故，季长澜的妈妈并没有在客厅里呆太久，而是让季长澜帮乔玥拨号码。

那时小区里的固定电话还没有普及，只有很少几户人家才有，乔玥每次想给外公说话时，她妈妈都会骑单车带她去离家不远的邮局。

邮局里的电话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形状，中间有一个圆圆的转盘，拨号时要把手指伸到圆盘上的小洞里，一圈一圈的转。

但是季长澜家里的电话不一样。

虽然也是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可是中间没有转盘，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摆放整齐的透明按钮，按钮上方还有一小块淡绿色的屏。

少年手指修长，指尖划过按钮时，就像是在触碰一件精美的乐器。

小乔玥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好看些，只睁着一双亮晶晶杏眼儿瞧着他。

拨完号码的季长澜回过头来，恰好就对上了小姑娘的视线。

干净而清澈的目光，像是含了一池清水，在看到他的一瞬弯成了甜甜的月芽儿状。

她的羊角辫上还别着那只淡粉色的蔷薇，糅杂着女孩儿特有的奶香，悄无声息的在他身边萦绕。

季长澜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明明之前被他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可这会儿就像是全忘干净似的，一点儿也不记仇，他甚至还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眼眸里的亲近。

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他将听筒朝她递了过去。

她肉乎乎的小手捧着听筒，指尖相触的一瞬，他一垂眸就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伤口。

已经结了一条细细长长的血痂，在女孩儿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这是那个男孩朝她丢花时划伤的。

季长澜目光一顿，脑中忽然就想起了她刚刚为男孩儿求情的样子。

就像是也被那花枝刺了一下似的，季长澜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小姑娘并没有发现他忽然转变的情绪，还在甜甜的对他笑：“谢谢哥哥。”

说着，那双软乎乎的小手就捧着话筒要从他指尖溜走。

季长澜眸色暗了暗，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问：“你在叫谁哥哥？”

冰冷幽凉的语调传入耳朵，小乔玥一愣，抬起一双杏眼儿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叫错了。

不叫哥哥，那叫什么呢？

少年微眯眼眸，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身后的光影罩下，他精致的面容一半都隐没在暗处，淡色的眼瞳暗的透不出一丝光。

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可小小的姑娘忽然有了一股十分害怕的情绪，只觉的眼前这位漂亮哥哥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大灰狼，好像一口将她吞入腹中似的。

看起来危险极了。

嘟嘟嘟——

电话那头的传呼台传来忙音。

接电话的转接员恰好是个男的，声音年轻又好听：“喂，你好。”

那个年头的小姑娘，一般都会礼貌性管没有生孩子的男青年叫“哥哥”。

季长澜眸光闪了闪，忽然很想知道乔玥会管这个转接员叫什么。

他俯下身来，修长的指尖捏着话筒放在她耳边，轻幽幽的说：“他在向你问好呢。”

少年悠缓的语声极具诱导性，乔玥知道只要给转接员报上号码和留言，她爸爸很快就会回电话给她。

然而此刻的她就像是被吓着了似的，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年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她手背上的血痂，微弯着唇角催促道：“说话啊，你不是要找爸爸么？”

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乔玥的大脑瞬间空白，紧张至极的她绷着小脸，对着电话那头的播音员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

“……”

＊

半个小时后，乔玥的爸爸妈妈一起到了季长澜家。

她爸爸乔家梁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妈妈赵惜萍对着季长澜的妈妈一个劲的道谢。

“之前一直是我去接玥儿的，可正赶上单位调动，我就让她爸爸去接。可谁知道她爸爸竟然连女儿上小学都忘了，跑到幼儿园找了半个多钟头，要不是打电话过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是太麻烦您了……”

满是感激的语调传进耳里，季长澜看向乔家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嘲弄。

这样一个小姑娘都能接丢的么？

季长澜的妈妈霍景妍弯了弯唇，微笑着说：“不麻烦，小姑娘很懂事的。”

赵惜萍看向自己“很懂事”的女儿。

她穿着淡粉色的小花裙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纸盒装的冰淇淋，嘴角上沾染着一圈儿咖啡色的巧克力，而那个模样儿好看的少年正支着脑袋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纸巾，像是才给她擦完嘴。

赵惜萍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着乔玥道：“玥儿，你有没有谢谢哥哥啊？”

乔玥捧着冰激凌，目光怯怯的看向身旁的少年。

季长澜微微弯唇，看着她嘴边的那圈儿糖渍，语声温和的对赵惜萍说：“她谢过的。”

赵惜萍这才点了点头，对着乔玥招手。

季长澜拿起一旁的小书包帮她背好，俯下身来，轻悠悠的在她耳旁道：“去和妈妈回家吧。”

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到赵惜萍面前，软乎乎的小手拉着妈妈的袖子，一副十分想回家的样子。

赵惜萍小声提醒她：“和阿姨还有哥哥说再见。”

小乔玥回过头来，对着霍景妍挥了挥手：“漂亮阿姨再见，哥、哥哥再见。”

“哥哥”两个字叫的很轻，“再见”两个字却说的格外大声。

季长澜垂下眼睫，缓缓将纸巾丢进纸篓里，轻扯着唇角淡淡道：“再见。”

＊

一家三口走在路灯下，赵惜萍又说了乔家梁几句，才拉起自己的女儿“噔噔噔”的走在前面。

乔玥轻轻扯了扯赵惜萍的袖子，舀了一大勺冰激凌给她：“妈妈你尝一口吧，很好吃的。”

赵惜萍知道自己女儿这是在劝自己不要生气，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样子，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带了一抹笑意。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让她自己吃，可看到包装盒上的英文字母时，忽然怔了怔，道：“这冰淇淋可不便宜。”

外国产的，整个c市只有一家有卖，小小一杯就要十几块钱。

虽然赵惜萍也时常给乔玥买一些零食，可她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双职工家庭，这么昂贵的冰淇淋，她还是舍不得给她买的。

小乔玥知道不能随便接受人家东西，可是当时的季长澜慢悠悠的舀了一勺就要她张嘴，眼神凉凉的，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她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

乔玥眼中透出几丝不安，赵惜萍知道闺女不懂价格，心里一软，牵起她的小手道：“算了，明天妈妈下班买两杯回来，你给哥哥送一杯过去。”

话音刚落，赵惜萍又有些肉疼，她回头看着自己垂头丧气的老公，补了一句：“让你爸掏钱！”

彼时的乔家梁并不知道小小一杯冰淇淋有多贵，见老婆好不容易和自己说话了，立刻回答道：“买买买！我明天一早就去买，买十个，全让玥儿给那孩子带去！”

赵惜萍哼了一声，街道上传来小姑娘清甜的笑声。

＊

乔玥并没有和妈妈说丁庞的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了手，看到女儿手背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赵惜萍对季长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月色柔和的洒在窗前，写完作业的小姑娘正要将水瓶放到书包里时，书包右侧的小口袋里忽然掉出了一块药膏来。

边角圆润的小方瓶子，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字母，和她平常涂的伤药完全不同。

和阿凌哥哥之前给她涂的一模一样，可是怎么跑到她书包里了呢？

乔玥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想起了自己离开前，少年轻拉她背带的动作。

是送给她的吗？

小乔玥搬着板凳趴到窗前。巷口的灯光柔和，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楼对面那个开满鲜花的小院。

少年的卧房正对着她的卧房，浅灰色的帘幔后，一抹修长的影子静坐在窗前。

乔玥抬起手臂，轻轻晃响了窗边的风铃。

清脆悦耳的声响回荡在小巷。

季长澜掀开帘幔，一抬眸就看到了楼对面的小姑娘。

她发间的蔷薇已经摘去，细软的发丝散在耳后，正握着手中的小方瓶朝他挥手。

满天繁星罩下，她弯弯的杏眼儿像是爬上树梢上的月芽儿，微风拂过时，他似乎又闻到了女孩儿身上特有的奶香。

季长澜指尖莫名一颤，“唰”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站在窗边的小姑娘偏了偏头。

他不喜欢自己说“谢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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