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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散修不约而同地走火入魔,万佛宗的散修聚集区转瞬间乱作一团、人仰马翻。入魔的修士全神贯注地祸害其他人,散修们纷纷惶恐不安地逃离、
出于对天魔的畏惧,没有一个散修冲上前阻止入魔的修士。
混乱中,唯一的清净地竟然是王负荆黑秋对峙的角落,入魔的修士不约而合地避开了这里,甚至不落痕迹地驱赶其他误入的修士。
王负荆眼神扫描四周,渐渐皱起了眉头。哪里有些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盛京御寺?”
黑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他慢慢收起惶恐的神情,微微蹙起眉眼,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眼神一亮。
“王宫的御寺宗庙?”他瘪起嘴,流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情,“可是,盛京沦陷,没有听说宗庙的主持逃出来的消息啊。前辈说我像主持,是指我的长相与主持有几分相似吗?”
王负荆死死盯住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情变化。
眉眼蹙起的时机、唇角瘪起的弧度、语气的停顿拿捏、说话的方式措辞……
每一处都没问题,每一点都恰如其分,就是一个乱世中单纯到难以自保的孤儿。
然而,正是这种非比寻常的“正确”,使王负荆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重。太“正确”了,“正确”到带着满满的表演成分,就像是戏剧舞台的老手伶人,完完全全按照话本上来表现,没有一丝一毫地出错或僭越。
但是,如今的乱世真的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吗?况且他还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这样的性格能全须全尾地逃到万佛宗?
王负荆嗤笑一声,右手化为火红的爪子,迅速捏住了黑秋的脖子举起来。
看着黑秋不可置信的神情,王负荆的心底没有任何波动,他反而掐得越来越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黑秋手脚无措的挣扎,欣赏着黑秋的脸色越变越青,呼吸越来越微弱。
黑秋气若游丝地咳了咳,无力地拍了拍王负荆的手臂,示意他承受不住了。
王负荆稍微放松了手里的力气,让黑秋喘了口气之后,又重新掐紧了。
“你到底是谁?”
黑秋缩了缩鼻子,眼角瞬间红了,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前辈,我只是来万佛宗寻找家姐,真的不认识你口中的什么主持。”
王负荆静静看完他的表演,哂笑一声。
“别狡辩了,你的身上散发着死秃头一模一样的腐烂尸臭味。托你的福,凤火被勾了出来,如今正蠢蠢欲动。”
似乎是映证王负荆的话一般,他的手臂上冒出一簇簇红色的火焰,顺着血脉纹路向手掌流去,一接触到黑秋的身体,像是泼洒了一大桶油一般,燃烧得愈加熊熊旺盛。”
凤火不同于普通的火焰,燃尽涤荡世间一切恶意,它以恶意为饵食,最纯净的恶意恰好是它最佳的养料。
“你瞧,它多喜欢你。”
火苗一碰到黑秋的脖子,怔楞了刹那,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跳离王负荆的手掌,像一条看中了猎物的游蛇一般,灵活地绕住了黑秋的脖子。
凤火愈燃愈大,黑秋的皮肤被一寸寸侵蚀,仿佛经年淋雨的铁锈一般,风一吹便脱落了。
王负荆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黑秋跌落在地,浑身包裹在凤火中,痛苦地挣扎。
“你到底是谁?”
黑秋跪在地面,痛苦地打滚,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凤火哪是这么容易扑灭的,越挣扎,扭曲的恶意反而更让它满足。
他揪住脖子上的蛇状火苗,却怎么也拉不开。十根手指的指甲就像被扔进柴火堆里的玉米粒,啪啪啪,一个个接连炸裂脱落。
黑秋跪着爬向王负荆,颤颤悠悠地伸出残破不堪的手,揪住王负荆的衣角,哭求道:“前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我?那一日您对我伸出爪子,两位路过的金丹期前辈误以为您要吃了我。我太害怕就逃走了,没有为您解释,这事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王负荆微微压低眉眼,一脚踢开他,嫌恶地割断了被他碰过的衣角。
黑秋仍旧不放弃,两只手都抓伤了王负荆的衣袍,死死地抓紧了,烧伤的手背骨骼突出。他闷哼一声,声音蓦地低沉下来。
“前辈,您不信我?”
王负荆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起腿,打算又给这家伙一脚,猝不及防间被他抱住了大腿。
黑秋倏地抬头,意味不明地瞥了王负荆一眼。
王负荆神情一凛,心里直觉不妙,火苗便如同拉弓满弦的利箭,一下子射进黑秋的左眼,噗哧,他的左眼眼眶内汩汩不断地流出黑色的液体,黏稠浓厚。
黑水顺着脸颊滑落,凡过之处,猖狂的凤火皆惊惧地后撤,狰狞的烧伤都恢复成白皙的皮肤。
王负荆心头一跳,想要抽回腿,却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水流下黑秋的脸颊,滴落在衣袍上,紧接着大腿一痛。
黑水仿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般,直接贯穿了大腿,滴在草地上,硬生生捅出一个烧焦般的大坑。
王负荆咬牙切齿,“你这家伙……”
黑秋身上的烧伤处都流出黑水,像是浓厚的黑雾一般,层层绕在他身侧,然后狮子大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掉了原先猖獗跋扈的凤火。
王负荆还没反应过来,凤火便消失无踪,黑雾身势大涨,悠闲地打了个饱嗝。
王负荆看着黑秋缓缓地站起身,挺直腰杆,而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万钧重力死死压住一般,只得憋屈地矮下去。高下瞬间发生转变,王负荆看见他抬起下巴,面露不解地注视着自己。
他捏住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孩子的单纯和可爱,“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为何不信?”
什么?
王负荆眯眼盯着他,没有接话。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我没有丝毫的行差踏错,你怎么就不信呢?”
王负荆没兴趣陪他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这具孩子的身体里,装得绝不是孩子的灵魂。
“你到底是谁?御寺的主持是什么关系?”
黑秋收起所有黑雾,恢复成原先的孩子模样,他眨了眨眼,展开轻快的笑容,“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御寺主持又如何?孩子又如何?你有关系吗?”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王家少主。”
王负荆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
“或者该称你为王家余孽。”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话音也越来越甜,像极了大人撒娇要糖的孩子,然而他说出的话却极具尖酸刻薄。
王负荆心底泛起一阵绞痛,阴沉沉地盯住他。
黑秋弯了弯唇角,“王负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吧。比如说集齐散落在坤舆界各地的王家残余,重振王家往日的辉煌,或者灭杀龙族,为死去的凤族报仇。更紧急的事……”他垂眸扫了王负荆的脚链一眼,“砍断束缚力量的枷锁。”
王负荆捂住被贯穿的大腿伤口,鲜血一股股不停地往外喷,怎么也捂不住。
“关你屁事。”
黑秋轻笑一声,“瞧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你能活着逃出盛京,能有今日的自由,可全是我的功劳。盛京沦陷,王朝倾覆,大业帝殒命,这些你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儿,全是我帮你做的。”
王负荆心头巨骇,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你是……”
“盛京陷落,你是唯一的受益人。王家少主,你不该感谢我吗?”
王负荆垂下眼帘,没有接话。
黑秋混不介意,他抬手一抹,王负荆腿上的伤痕登时恢复如初,他一把拉起王负荆,语气里透露着真诚,“王家少主,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你的敌人是龙族、是人族,我也是。不如我们联手如何?”
王负荆定定地看着黑秋,面对他伸来的手,毫无反应。
“听说你们人族喜好赠送见面礼,王家少主,您看这玩意儿如何?”
说完,黑秋掏出一根金色的筋脉,不顾王负荆震惊的目光,径直递到他手中。
“龙三的龙筋,它的分量够吗?”
龙三太子,龙凤一战的主将,屠杀凤族的元凶。
王负荆握紧龙筋,久久说不出话。这条龙筋上,沾上了无数凤族和王家族人的鲜血。他被囚禁在王宫时,也曾无数次遭到龙三的嘲笑践踏。
黑秋又在火上添了一把柴。
“大业帝赐的脚链,不好受吧。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能帮你解开。”
王负荆低头看向脚链,沉甸甸的一大条,锁住了他的修为,锁住了他的实力,也锁住了他曾经的雄心。
冗长的安静过后,王负荆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黑秋,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御寺主持是什么关系?”
黑秋笑道:“这个重要吗?”
王负荆仍旧那么看着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黑秋缓缓低下头,紧接着整个人气势一变,他抬起头,唇角浅浅地牵起一抹笑意,“魔主,谈瀛洲。”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佛光大盛,无数佛修终于赶到,为首的佛修手里还攥着舍利子,他们自然发现了角落里不同寻常对峙的两人。
“谁在那儿?出来,你们在干嘛?”
黑秋立刻缩了缩鼻子,眼角一红,一把扑倒王负荆,把他死死压在角落里,边流鼻涕边哭道:“阿兄!阿兄你不要走火入魔啊!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佛修走近,拿出舍利子照了两人一遍,没有发现异样,于是叮嘱两人注意安全,随后便离开去处理众多走火入魔的散修了。
王负荆嫌恶地盯住他的黑秋,想拨开他,却被他压住。
黑秋咧嘴,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道:“阿兄,联手吗?有句话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王负荆深深地看了一眼金色的龙筋,望了一眼黑雾弥漫的蓝天,哀嚎遍野。他没说话,在黑秋疑惑的目光中,登时像一个兄长一般,张开双臂,死死地圈住了身上的谈瀛洲。
须臾,凤火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王负荆: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谈瀛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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