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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宗东门,即正门,也就离菩提城城门最近的门。一旦菩提城城门失陷,第一个被咬下的便是东门。

警报拉响前一刻钟。

独腿修士拄着拐杖,一蹦一蹦地跑到了正门,他听说顾孬种在这儿值守。今日,他非要废了顾孬种的剑,逼顾孬种练刀不可。

所谓剑这玩意儿,斗鸡走马的时候别在腰带上还成,上了战场,还是得用真家伙。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一把锋利的长刀,逃离盛京时紧急带出来的,正好给顾孬种配上。

盛京沦陷那夜,那家伙拉自己一把的恩情,算是还了。

独腿修士这么琢磨着,在正门的修士阵营中穿梭来、穿梭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顾孬种的身影。他晦气地呸了一声,那家伙不会是一看见自己又逃了吧。

他刚要去别处寻人,衣领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差点摔了个大跟头,他连忙扶住拐杖,扭头正准备开口大骂。瞥见来人的脸时,又把骂声咽了下去,哼地一笑。

“哟,这不是老爷子嘛?您还不撤离,拄这儿做甚?”

来人穿着一袭药修的青色长袍,白发苍苍,长须飘飘,看起来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脸色却勃然大怒,瞪圆了眼珠子,胡子都要气得倒竖起来。

“厉无咎,你不是应该三天前就同散修一块撤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他瞥了独腿修士的左腿,新生的肉长到了膝盖处,再过那么几个月,就能完全好了。

“就你这腿,还想打战?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快收拾收拾滚吧!”

“嘿,有你这么说话的?”厉无咎拍了拍大腿,比了个没事的手势,“我没问题,倒是您,一把老胳膊老腿的,尽早撤了吧。寿终正寝前,还能多享几年福。”

药修老爷子一瞪眼,踢了他一脚,“扯蛋,我撤了,谁给他们治......”

没说完的话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警报声中,从菩提城的方向传来,越传越远,直至响彻整个万佛宗。

周围的修士瞬间动了起来,按照计划,奔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握紧武器,紧紧地盯住城门的方向。如果菩提城前线失守,第一个受到冲击的便是这儿。偶然突破前线的天魔,他们也必须一个不留地铲除掉。

厉无咎一把揽过老爷子,护在自己身后,严肃地说道:“西面有条河流,通往内陆深处,现在走的话,还赶得上撤离的大部队。老爷子,去吧。”

他抽出刀,咧嘴一笑,“打战这种事儿,交给年轻人就行。”

老爷子哼笑一声,打开他的手,掀开药匣,往手指间别上刺针,“狗屁,这儿年纪比我大的多了去了,我就是进阶无望罢了,要是还能进个阶,我也是风华正茂的帅小伙。”

两个时辰过去。

菩提城城门的方向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嘶吼声、怒骂声、刀剑声从未停歇,金光和黑雾分庭抗礼,一方被压倒了,不一会儿又重新反压回去。

浩浩荡荡的天魔军队被严严实实挡住,没有一只溜到正门。

三个时辰过去。

陆陆续续有零散的天魔闯了进来,一瞬之间就被消灭了,它们甚至没能摸到正门的门槛。

五个时辰过去。

冲出重围的天魔越来越多,它们好几次组成一只小队,朝着正门进攻过来。幸好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一般水平的魔将,修士们还能撑得住。

撑得住是撑得住,战亡的修士也在不断增加。

厉无咎看到,好多同自己一起组队过的修士都倒下了。

被压在城墙下那家伙,毕生最大的愿望是给家人报仇。然而天魔那么多,他也分不清仇人到底是哪个。他说,他能做的只有多杀几个天魔,多杀几个,天魔就少了几个。那么,别人的负担就减轻了点,其他人能抽出时间和心力杀更多的天魔。最终总会有修士代替自己,杀掉他的仇人。

前面那个穿骚红色袍子的家伙,死掉了还端端正正地站着。他的宗门选择死守山门,最终以身殉道、全军覆没。他由于任务,没能及时赶回宗门。他说,他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负香雪海满门忠烈之名。

脚边这家伙,散修一个,孜然一身,了无牵挂。为了狗屁的苍生和大义,死在了这个狗屎的地方。他明明说过,要死在醉生梦死的温柔乡,死在红袖招的姑娘怀里。嘴里说得这么好,结果把命交代在满是和尚与尼姑的破庙里。下半个身子都没了,还笑得一脸傻气。

......

很多人都倒下了,他们没能再爬起来,却得偿所愿,死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厉无咎以前认为,临战逃脱是一种本能,如今才知道不然。怯懦的人早就怕得两股战战,不等战争的炮响打响,远远地溜之大吉。

战争的鼓声敲响后,留在战场的都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人。

从第一个人发起冲锋开始,那股狠命的莽气,那股抛头颅、洒热血的劲儿,随着第一声“杀啊——”,传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杀着杀着,身上的疼痛慢慢不那么在意,满心满眼都是敌人,杀红了眼不是说着玩玩的。断了一只手,豁出命也要断它一只手。掉了根肠子,豁出命也要扯它一根。

什么疗伤、什么养精蓄锐,全被抛在了脑后,脑中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杀——

厉无咎断了一条腿,冲得没其他修士快,被挤在了后边。老爷子还在他身后,不断拖着他,他怎么也挤不到前边去。

开战到现在,没摸到一只天魔,刀身干净得反光。

他与天魔之间,隔着几十堵人墙,天魔不断地冲击着人墙,人墙一面面倒下,又有无数的人争先恐后地填了进去。天魔不断地进攻着,却没有一只能穿越过来。

厉无咎看到这,心底的烦躁减轻了些,至少这代表优势还在他们这一方。

五个时辰一刻钟。

猛烈的强风刮了起来,风中蕴含着丝丝缕缕精纯的佛气,天魔们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蓦地停止了脚步,抱头痛嚎。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了黑泱泱的乌云,乌云后边的红日终于露出了它的脸,然而又瞬间被闪耀的金光遮住了。

一只巨大的手盖过了这红日,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向菩提城城门的天魔军队。

凄厉的惨叫声弥漫了整片战场,从菩提城城门到万佛宗正门,从西面到东面,每一个角落、每一只天魔都在哀嚎,它们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在金色的佛手下无所遁形。

大手慢慢地压下来,距地面一千尺,所有魔团轰然溃散,魔气震荡一空。

距地面三百尺,所有魔兵跪倒在地上,奋力地刨着泥土,想要把自己藏进去,被扑上去的修士砍得干干净净。

距地面一百尺,所有魔将的皮肤一点点脱落,露出里面的魔气来,不停地翻滚沸腾,不停地挣扎反抗,被佛修结结实实地绑住,贴上无数佛门符文,净化消灭。

翻天印终于拍了下来,菩提城城门的方向,黑雾陡然消散,天魔军队被灭了个干净。

众人心下一喜,刚要拍手庆贺,笑容却蓦然停滞在脸上,他们看见护城河以外,浩浩荡荡的魔气又压了过来,天魔军队又卷土重来。

厉无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拎起刀,想借此机会穿越修士们,挤到战斗前线。

唰——

一阵猛烈浓厚的魔气扑面而来,厉无咎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闪过一瞬的空白,他回过神后。身前的人墙,几十堵人墙,他曾经怎么也穿不过去的人墙,全都倒下了。

倒下的修士脸上,还维持着笑容,他们还兴致勃勃地握紧武器想冲上去,没有人料到自己在一瞬之间就死了。

厉无咎心头一惊,万佛宗城门下,一个身影闲庭信步地走来,那家伙抬起手,浩浩荡荡的魔气又瞬间回到他手上。

居然是魔相!

魔相参战这种事情,他可没听说过啊!

旁边,一名佛修抓紧身份玉牌,惊慌失措地和前线联络,“喂,你们没事吧,还活着吗?”玉牌那一面传来了无事的回音。

佛修的神情却更惊慌了,“你们没事的话,怎么会放了一个魔相过来啊!”

“什么?”玉牌那边的声音大变,“魔相过去了?不可能!三光堂主的翻天印明明拦住了那两个魔相,它们还在这......”

说着说着,那边登时失声。

这下,两人都反应过来。

来的不只是两个魔相,而是三个。

三光堂主的翻天印拦住了两个,却还是被一个魔相溜了进来。

而此时此地,万佛宗正门,却没有另一个使得出翻天印的三光堂主了。

还活着的人忍不住面露惊慌,他们怎么可能拦得住魔相!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魔相已经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万佛宗,前往了部队撤离的西面,那个魔相正是和光遭遇的那个。

结果就如同所有人想的那般,或者说,比他们想得要好多了。

几乎所有人的命堆在一起,硬生生拖了魔相十个时辰。魔相穿过正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

厉无咎运气好,魔相来的时候,他脚慢,又被堵在了人墙后。轮到他时,魔相打厌了,懒得一个个杀人,只顾着越过这里,没留心剿灭在场的所有人。

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老爷子正巧站在他身后,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又把他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

厉无咎醒来后,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叹着气劝道:“走吧,这场战,打不赢了。”

说完,老爷子转个身,又用妙手回春的医术去死神手里抢其他人了。

厉无咎艰难地站起身,拐杖早就不知道掉哪了,他随意折了根树枝拄着,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残肢断臂,一步一步跟在老爷子身后。

啪嗒。

厉无咎一怔,停了下来,他挪动脚步,看到方才踩过的地面赫然躺着一只眼珠子,浊水四溢。他环视四周,完全分不清眼珠子的主人是谁。

断手若岭,残肢如林。

除了最初被一波带走的人墙,后来围攻魔相的修士几乎没有一个人,留下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只要还剩一口气,还剩一只脚,还剩一只手,还剩一张嘴,也会挣扎着爬起来,爬到魔相身前拖住它,哪怕只能拖一弹指也好。

六个人,就是六弹指,就是一分。

五分,三十个人,就是一炷香。

六炷香,一百八十个人,就是一刻钟。

八刻钟,一千四百四十个人,就是一个时辰。

十个时辰,就是一万四千四百人。

一万四千四百人苟延残喘地豁出性命,拖了魔相整整十个时辰。

战场后的废墟,眼珠子蹦了一地,手臂断腿随地可见。倒塌的城墙上,糊着满满一面血肉模糊的肠子。摇晃的檐角上还挂着半个身子,晃晃悠悠,一下一下拨弄着风铃。清脆的风铃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着慎得慌。

两旁的树上,黑色的长发一把把垂下,鲜血顺着发丝滴下来,生生把头发染成了深红色。远远望去,就像寺庙门前的大树,挂着满满一树的红丝带。

不过,这里挂着的不是希望和祈愿,而是性命和人头。

厉无咎咳了咳,尸骸腐烂的腥风争前恐后地钻入鼻腔。他闭上眼,脑海里是修士死前喷溅的血雨,荡红了整个视野。

怒吼声、痛嚎声、咒骂声纷乱繁杂、不绝于耳,却没有一句惨叫和求饶。

另一边,老爷子从废墟堆里挖出了三个和尚,勉强救治一番后,一个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一个麻木不仁地望着天空,一个默默无言地流着眼泪。

菩提城城门的方向,冷硬的刀剑声不断地传来,咆哮声、怒吼声、惨叫声从不断绝,金光不时地闪起,天色不时地亮起。翻天印,又翻了几次天。

佛力与魔气互相抗衡,金光与黑雾互相对峙,一边压过一边,又被反压回去。佛力还没有消散,金光还没有消失,他们还没有输,至少前线没有。

“吼,不是还剩几个嘛?”

一句轻笑声响起,厉无咎心头一震,猛地扭头望去,一只魔将从菩提城的方向轻快地飞了过来。

魔将扫了几人一眼,在众人没有反应之前,飞到昏迷佛修身旁,踩了踩,没反应,接着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咔嚓,扭断了。

魔将觑了地上的两名佛修一眼,一人默默无言地流泪,一人麻木不仁地望天,他嫌弃地摇了摇头。接着,他看了一眼厉无咎,又看了一眼老爷子,笑了起来,“咱们玩玩?你们谁先来?”

厉无咎登时挡在老爷子身前,浑身警惕地盯住魔将,扯了扯嘴角,“喂喂,别欺负老人家了,你们天魔没有尊老爱幼的礼仪吗?”

“老爷子,拽着地上那两个赶紧逃,我来挡住这家伙。”

“就你?”魔将上下扫了厉无咎一眼,讽刺一笑,“只剩一条腿的家伙,逞什么英雄?还是算了吧。我看老爷子挺结实,说不定比你能打呢。”

厉无咎拔出刀,对准魔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刚要冲上前去,就被一股力道阻住。

那个低头流泪的女和尚猛地站起来,一把抹掉眼泪,她大吼一声,爆出全身的气势,佛力猛烈地翻滚起来。紧接着她直直地扑向魔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上了魔将的脖颈,两腿死死地夹在它腰间,整个人死死缠在它身上。

厉无咎心头一怔,骤然瞪大眼睛,“不——”

白光一闪,刺得让人睁不开眼,气浪扑面而来,四周的灵气登时剧烈地震动,错乱繁杂的佛力和混乱不堪的灵力交织在一起,而每一丝每一缕都来自女和尚。

砰——

女和尚,她自爆了。

厉无咎凝视着翻滚的硝烟,既佩服女和尚的英勇无畏,又忍不住想她有没有得偿所愿,有没有带走那个魔将。

答案是没有。

硝烟还未散尽,便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哇哦,我还以为她要投怀送抱。”硝烟一顿,一瞬之间散开了,魔将随意地摆了摆手,身上的魔气翻滚着,受了点伤。

伤口不严重,一弹指便愈合了。

魔将笑了笑,“你们人族可真热情。”

厉无咎看了看卷刃的刀,又看了看残废的腿,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魔将。但是,他不想逃,不是不怕死,而是比起死,他更想多杀一只天魔。

“老爷子,拎着地上那个和尚逃吧。”

老爷子瞥他一眼,“你呢?”

厉无咎倏地一笑,指着女和尚自爆残余的灵气,自嘲地说道:“人家一女娃子都自爆了,我一大老爷们儿,要是转身逃走,我这脸往哪儿搁?”

“不想活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厉无咎长这么大,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到寿终正寝,活到您这样,进阶无望,正正常常地老死。我啊,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大志向。什么秘境寻宝,什么擂台比武,什么扬名立万,我都没兴趣。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游街喝酒逛青楼。”

话这么说着,他却提起刀,走到了魔将身前。

厉无咎回顾自己不长也不算短的一生,要说哪里不普通,也就生在了盛京厉家。

他与顾孬种家门对门,从小一块长大,他们一人腰间别着把五光十色的宝剑,从城北的马场逛到城南的闹市,从城东的酒楼逛到城西的青楼,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熟。

他从小斗鸡走狗,无所事事,无论去哪儿,身后都呼啦啦地拥着一伙小弟儿,这就是京城公子哥儿的排面,可惜这排面没能跟他一起逃出盛京。

幼时测根骨那日,家主断定他的资质稳上金丹期。家里人挺乐呵,讨论着他将来去哪个秘境探险,使什么绝世武器,在哪个比武擂台上扬名立万......集齐家族的资源冲一冲,说不定能冲上大乘期。

他没理他们,就坐在一边想,他能稳上金丹,磕点药说不定能堆上元婴期。然后在家族的荫蔽下,进大业帝的朝廷谋个不大不小的官,也算为家族尽了份力。寿终正寝的时候,拉着家人的手絮叨一番,接着一抔土埋进祖坟。

这就是完美的一生。

什么秘境探险、扬名立万就算了吧,他就是个普通人,也只想当个普通人。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

盛京沦陷了。

他的所有计划,所有期望,甚至人生都终结在了盛京。

诺大的盛京城,坤舆界最繁华的城市,天子脚下的都城,泱泱几千万人,最终逃出去五千人。这五千人,曾经见过地狱的景象,他们的人生都停滞在了那一刻。

盛京的人都习惯用及冠前、及冠后来讲述他们的人生,而逃出盛京的五千人,他们的时间点却被分割为盛京沦陷前、沦陷后。

顾孬种,他的亲人死了大半,可还有大半落在北城,他还有家可回,有人可念。

可他厉无咎,没有了。

厉家,掌控羽林军,世代守卫京城。

盛京沦陷那一夜,他们厉家第一次没能守住,虽然没能守住,可也无愧于满门忠烈这个词。厉家上下三千六百五十口,包括后院的狗和鸟,全部以身殉国。他们没能守住京城,没能保护好百姓,可他们能保证他们会死得比百姓早。只要他们有一口气在,就有百姓一条命在。

那夜,厉无咎没本事,挥着花里胡俏的破剑,没能干掉一个天魔。他正准备自爆,以身殉国时,被顾孬种拉了一把,被带离了京城。

厉无咎想了很久,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别的厉家人,而是家里最无能的他,连后院那条狗都比他强,至少傻狗吃掉了一只魔团。

无论如何,逃出京城后,厉无咎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报仇。

他可能杀不了灭门的天魔,杀不光所有的天魔,甚至看不到天魔除尽的那一日,但他至少要死在杀魔的路上,至少要对得起厉家满门忠烈之名。

厉无咎突然想起了香雪海,那也是满门忠烈。盛家,也是满门忠烈。极道宗,也是......

他倏地笑了出来,什么破世道,遍地都是满门忠烈。

厉无咎挥起刀,跛着脚朝魔将砍去,被一脚踢开。果然,只有一只脚还是不方便。

他摸了摸新长出来的左腿,长到膝盖了,老爷子说,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长出来。要是再折腾,这骨头一歪,就再也扳不正了,一辈子只能做个跛子。

他留恋地摩挲了几下嫩肉,怪滑的,接着使劲一扳,血液四溅。

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怒吼道:“干嘛......”话说到一半,登时噤声。

厉无咎把腿扳到大腿根处,用力一折,他掂了掂新生的肉,然后随意地扔了出去。大腿根处,就是厉无咎曾经治伤的地方。

他仰起头,咬紧后槽牙,就着鲜血淋漓的大腿,猛地把刀柄插进肉中,刀尖朝地,组装成了腿刀,恢复成半个月前他刚下前线时的样子。

一条腿,一把腿刀,手里再握着一把,狰狞得吓人。

他满头大汗,胸膛不住地起伏,却硬是一句闷哼都没泻出口。

“嚯。”

魔将看到这儿,不禁鼓起掌来。

“狠角色啊,兄弟。”

厉无咎狞笑一声,“别他/妈跟老子扯兄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他握紧刀,又朝魔将攻了过去。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不仅仅是身体的疲劳和痛苦,而是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垃圾玩意儿。

一个整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拎着把破剑,又没正正经经学过刀法,怎么干得过魔将?

魔将就像耍他玩一样,也不怎么攻击他,躲来躲去,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力竭放弃。

厉无咎怒吼一声,内心翻涌起难以忍受的无力感。破刀,一点用都没有,灵力,一点用都没有。只有佛力,才能真正净化消灭魔气。

他曾低声下气地祈求三光堂主,求三光教授自己佛法。可是,三光说他执念太深,与佛无缘,连佛力的门槛都摸不到。

他就是个垃圾,厉家的败类,连后院的那条狗都不如,至少傻狗还吃掉了一个魔团!

这么想着,他干脆扔掉剑,学着自爆女和尚的样子,死死地抱住了魔将。

他没有自爆,他知道自爆伤害不了魔将。

他一口咬上魔将的脖颈,却不是靠此抓住魔将,而是一口一口咬了下去,一口一口吞入腹中。他学着傻狗的样子,想要吃掉魔气。

所谓魔将,也不过是厉害点的魔团,终究只是一团魔气,他吃掉了多少魔气,魔将就少了多少魔气。他知道,魔将可以最后把魔气吸回来,甚至可以把他的灵气感染成魔气。

只要在魔将吸收之前自爆就好了,自爆了,腹中的魔气都会随着自己消散。

厉无咎这么想着,一口一口,吃得眼角通红,吃得满眼疯狂。

魔将气笑了,倒没阻止,“傻子。”他打着也是这个算盘,本来就打算利用魔气感染转化人族体内的灵气,没想到这家伙自个儿上钩了。

魔将没想到,厉无咎想好了自爆的念头。

老爷子眼睁睁地看着这荒诞不经的一幕,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

这不过是万佛宗一战中平平无奇的一幕,没对战争的进程造成任何阻碍,没对战争的结果造成任何影响。没几个人看到,没几个人在意。

可这一幕,却永远地记入了坤舆界的历史。

厉无咎咬上魔将,是坤舆界历史上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它标志着魔修的产生,它标志着三千世界除灵气外第二种修炼方式的崛起。人族对上天魔,除了靠佛力净化之外,出现了其他的对付手段。

执念,造成了难以应付的心魔,是修灵路上的绊脚石,却是修魔路上的踏脚石。

这个时候,厉无咎还不知道,灵气不过是道途的中转站,魔气才是成就他的机缘。

平凡从此与他形同陌路,他注定要刻入魔修的碑石,记入三千世界的历史,名扬四海。

那些执念过深的修士,那些心魔难渡的修士,那些被打上“心性不行”的修士,这一天,终于有人为他们打开了尘封已久的门。

大道之下,每人皆有机会,执念从不是束缚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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