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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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林沸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先前已经摘掉了一只,现在另一只也保不住了,得做手术装义眼。”
林沸的话落下,车内好一会儿都没有声响。
涂嘉霓一直都记得那张照片,装在江澍钱包里,小女孩,大黄狗。还有她给他的那张世界卡,刚开始的几次消费记录都显示,数额并不小。
她曾经也猜测过,他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没有问。那次剧组一起看电影,江澍情绪失控,看的就是视障孩子的故事,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感动了。
密密麻麻的痛感往身上钻,涂嘉霓下意识不想接受这样的讯息,但表面上仍极度克制,“几岁了?”
“7岁了。江澍上高中的时候……应该是高二,他妹妹出生,叫江雨。有孩子要照顾,他妈没出去上班,家里开店没做起来,他爸就去给人拉货了。”
那时候刚文理分科,江澍学理,一心要去南京读天文,结果数学分数没达标,他也不想去其他城市,去了南京另一个学校,读飞行器制造。
是那一年冬天放寒假回家,他见妹妹总是眨眼睛,和父母说起,他妈说已经带去诊所看过,诊所医生说没事,就是睫毛长得长,总是扎到。江澍觉得不对劲,坚持要再去医院,去了,医生也没查出来。
“查出来是在4岁的时候,小雨开始有点斜视,他爸妈意识到不对劲,去医院一查……”即便已经知道事实,林沸再说起也仍然唏嘘,“一家人就垮了。”
蜜柚早在这之前就联系过江澍,起先是因为他的身高,想签他进公司当模特。那时候江澍一心准备考试,很早就决定研究生要考去天文,一开始以为星探是骗子,几次都拒绝了,后来需要钱,他主动打了电话过去。
即便是骗子,他也得试一试。
“公司很看好他,你也知道,哪一行都很黑,江澍和公司谈条件,公司肯定是想办法获得最大利益,那时候要钱做手术,安义眼,签的几乎就是霸王条款了。”
被逼上一条没有回头的路,涂嘉霓发现自己压根没法想象,手已经掐麻了,好在没情绪失控。
“他退学了?”她找回声音。
“退了,我去给办的。”那时候林沸还不清楚具体情况,稀里糊涂就去给办了,再稀里糊涂彻底接手了江澍。
“开始公司是想他当模特,后来才让他接触演戏,一开始还有些资源,慢慢地就瓶颈了。他爸妈来这边照顾他妹妹,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也找不到工作,什么都要花钱,只能公司给,公司其实也没……那时候发展得没多好。”
涂嘉霓视线挪过去,盯着林沸的侧脸看,“公司逼他了?”
林沸深知她话里的意思,被盯得很是不自在,“没有,是……是他这个长相……有个女的有段时间很疯狂,说要捧他,是他不愿意,公司也拒绝了。但是……但是一直遇不上一个好机会,钱又一直在花……主动来找的人,就跟那女的差不多性质的,又不少……”
落在身上的视线一直没移开,林沸愈发心虚,“我知道,谁听了都会骂一句公司,可是当初帮江澍的也是年盛天,他虽然表明了意思,但没有逼江澍,是……就是你们认识的那段时间,医院给出了方案——医生都是顶级的,但是癌已经是e期了,激光、冷冻、注射,这些都没用,要想保住那只眼睛只能保守治疗……保守治疗,就是情况随时都是变的,手术随时都可能要做。江澍又什么都要给小雨最好的,也没哪个医院会免费给你治——”
不过是一个“钱”字罢了。
“我也替他急,可这事儿怎么弄都是错的,我干脆就和他说最后一次,要是他下不了决心就算了,我也没想到他真这么干了,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一直觉得他受骗了,医院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手术,所以那会儿我对你态度很不好,这事儿是我的错……我也看得出来,你们……你们不是一开始我想的那样。”
林沸说着手开始抖,也觉得那道目光分外沉重,趁红绿灯的时候要看回去,涂嘉霓却先一步别开头,很久都没再说话。
快到医院的时候,涂嘉霓才回过头,平静地开口:“什么时候手术?”
“就是过来谈的,我怕……我怕江澍承受不住,他一直都压着,就怕他突然垮了。现在小雨还有一只眼睛能看见,等做了手术,就真的——”“瞎了”两个字开不了口,林沸默默哽咽了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不是一时半时。”
车子停在医院大楼外,涂嘉霓没有去解安全带,冲林沸说道:“狒狒哥,我等会儿再上去吧,但是得麻烦你帮我一个忙,能不能告诉江澍,让他争取多一些时间,尽量晚一点再做手术?”
林沸将一句“狒狒哥”听得一震,听明白她的意思后他点了点头,“会的,江澍肯定也会这么做……能晚一天,小雨也能多看一天。”
涂嘉霓尽量不去思考这些话,咬了咬牙继续问:“小雨有护照么?”
林沸费解一秒,又回过神来,“医生就是从美国请来的,一直用的都是最先进的治疗方法,你是想带她去国外治?”
涂嘉霓没说话。
林沸一时没看明白,只说:“有护照。”
涂嘉霓这回点了点头,“谢谢你。”
就像林沸自己说的,当初他一直带着偏见看她,涂嘉霓同样不喜欢林沸,不喜欢被猜忌、被俯视看待,但这一刻,涂嘉霓彻底明白了林沸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即便他和江澍只是在工作上存在关系,他仍然是唯一一个会替江澍着想的人,是朋友,也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涂嘉霓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门被推开又关上,车上只剩她一个。她低头去看握紧的双手,忽地一松,便有眼泪簌簌流下来,砸在手背。
涂嘉霓已经不太记得哭是什么状态,此刻只是生理本能在支使着她,她全身发麻,某一刻想起什么来,便努力去感受眼睛的存在。她努力了,却总觉得触碰不到,只是有东西源源不断地往外掉。
伸手擦掉,又有新的,再擦掉……反复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听见“嘟噜”一声,她猛地抬头,就见江澍从车前绕过,随后开门坐上了驾驶位。
涂嘉霓有些呆滞,一时不知作什么反应,只眼泪还无声落着。
江澍比想象中镇定,伸手帮她擦掉眼泪,可涂嘉霓见到他,越是想克制,眼泪就掉得越凶。
江澍无奈,探身掐住她腰,将她提到自己腿上。
涂嘉霓埋在他身前,似乎还闻到淡淡的药水味,江澍替她将刘海顺到耳后,又轻轻在她背上抚着,涂嘉霓觉得这样抱着不够,手钻去他腰后紧紧箍住,感受到回应,她抬起头来,江澍的表情很淡,动作也轻,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无数的话聚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
涂嘉霓控制不住地颤着肩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指腹摩挲着。末了,仍是贴近他怀抱,两人紧紧相拥。
等涂嘉霓情绪不再那么激动,江澍低头亲了亲她额头,“想见一见她么?”
涂嘉霓坐直,看着被眼泪洇湿的t恤,她点了点头,却听对面的人很轻地笑了声,抬头看过去,发现他的笑是直达眼底的。
涂嘉霓鲜少露出脆弱的一面,至少江澍没有见过,从医院出来之前,他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从容自若,给他提出一系列的解决方法,理智全面地考虑一切可行措施。可等见着了,和想象中很不一样。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绵密的心痛,那种彻头彻尾的不知所措和暂时的理智消失。
对啊,她借江虹的口说过,她喜欢小孩子,梦想是当一个儿童摄影师,所以她这样的反应并不难理解。
涂嘉霓呆呆地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等心情暂时平复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说:“我都没换衣服。”
江澍伸手整理她的衣领,“这样就很好。”
涂嘉霓无暇去紧张,被他牵着往医院走。她向来擅长调节情绪,可等站到了病房外,心里仍有鼓在清晰地一下一下敲着。
涂嘉霓拽住江澍的手,“我想一个人进去。”
江澍没有作声,捏了捏她指骨,替她推了门。
病房里白得像雪,床上的小女孩穿着蓝白条病服,快要融进雪里。等她闻声回过头来,涂嘉霓看清了那张稚嫩的脸。
“是哥哥?”江雨不确定地问。
她一只眼睛蒙了纱布,一只无神露着,显然是看不见的。
“不是。”涂嘉霓柔声应着,故意在地面踩出点声音来,“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她走得慢而重,移动间仔细看着江雨,她像是焦距不一的镜头,从正面的各个角度观察病床上小小的人。
“哥哥的朋友我只见过狒狒哥。”江雨坐着没动,脸朝着涂嘉霓,“狒狒哥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几步路,涂嘉霓已经到了床边,她呼吸都不敢重了,而后缓缓地,缓缓地在病床旁蹲下。
“那现在不是了,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涂嘉霓不敢眨眼睛,怕错过些什么。
江雨循着声响低头,方向精准,“你叫什么?”
涂嘉霓手贴着床沿,想再往前一点,碰一碰那只纤长细瘦的小手,却又不敢。
“嘉霓。”涂嘉霓望着她回。
江雨眼角上扬,脸颊上立即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言语里竟有些害羞,抱紧了腿上的玩偶,“我知道你——”然后轻轻地喊,“姐姐。”
涂嘉霓被眼前的笑脸击中,手在床单上用力握了握,“是哥哥跟你提了?”
江雨点头,往后靠上枕头,“我还知道你长什么样子,爸爸妈妈也知道,可是哥哥说,你还不知道我们,所以不能来看我。”
千万种情绪在心里翻涌,涂嘉霓害怕开口,怕下一秒就绷不住了。
“哥哥答应了我,说一定会在我做手术前让我们见面。”
做手术前,也就是还看得见的时候。
涂嘉霓收回手,用力揉了揉脸,放轻声音,“那你想看看我么?”
江雨捉着布偶狗的爪子,有些支吾:“我……我想先摸摸姐姐……”
涂嘉霓听着肝儿颤了颤,她悄无声息往前调整了姿势,这才伸了手朝江雨的手靠近,“姐姐脸上长痘了。”
一寸寸靠过去,两只手挨上的那一刻,江雨抿嘴笑了。
涂嘉霓轻轻捏着这只小手,生怕给捏碎了,小心翼翼往自己脸上带。挪动间,江雨身板挺直,再稍稍往前倾,碰上的时候,手没立刻动。
“可以摸了。”涂嘉霓嘴角上扬,跟着笑了起来。
那只小手就在她脸上轻轻地扫过,从脸到下巴,再到另一半脸颊,她动作是可爱的,很轻地抓一抓,像小猫的肉爪子挠。
到额头,江雨“呀”了一声,“痘子!”
涂嘉霓笑出声,“哥哥有没有告诉你,最近拍电影总是吃火锅?”
“说了!”她清脆地回应,“他还说,姐姐吃坏了肚子!说……说你贪吃!”
涂嘉霓无声地笑,“他还说我什么坏话了?”
江雨不知是不是听出她话里佯装出来的怒气,竟还故意地配合她,“说了好多好多,以前哥哥都是教我念书,教我加减乘除,现在都是跟我聊天……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不高兴。”
“什么秘密?”涂嘉霓配合地压低声音。
“哥哥现在好烦啊,好啰嗦,过来了都是说你,他都不知道我听烦了!”
“那你烦我了?”涂嘉霓笑出声。
“没有!”江雨有些心虚,低下头,“是烦他一直说你,可是又不告诉你,让你来见我。”
涂嘉霓不介意小小地撒一下谎,“我要是来见你,就代表……代表我和你是一家人了,所以不能轻易就见。”
江雨听不明白,“姐姐不想和我成为一家人么?”
涂嘉霓愣了两秒,随即开口应道:“想啊,可是要成为一家人,需要每个人都愿意的。”
江雨微张了张嘴,“那爸爸妈妈不会愿意。”
涂嘉霓噎住片刻,“为什么?”
“因为要成为一家人,以后就要照顾我。”一句话像是说了很多次,却是小女孩第一次说出口,“我觉得我以后可以自己去上学,自己吃饭,自己做任何事情,可是我现在太小了。”
涂嘉霓听着,愈发觉得江澍骗了她,江澍说,妹妹有时候会情绪失控,可能会吓着她。
可眼下她看见的,是一个过于懂事的,只有七岁的小女孩。
“那——小雨想不想先成为姐姐的家人呢?”涂嘉霓不想说深,换了个方向,“姐姐的爸爸妈妈都很好,很喜欢和人交朋友,小雨应该会很喜欢他们。”
“他们来了吗?”江雨似是紧张了起来,脸上露出羞怯。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那里很漂亮,家里有很多猫,也有小狗,院子里有秋千,还种了小青菜,小雨想和姐姐一起去么?”
江雨捉紧玩偶狗,没有立刻说话。
涂嘉霓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你还想看姐姐长什么样子么?”
这回江雨点了点头,“医生说,我可以偶尔摘下纱布。”
纱布摘下,那只看得见的眼睛露出来,涂嘉霓心脏一紧,脸上却自然如常,带着笑容说:“姐姐好看么?”
江雨却更加害羞了,把小被子往上一拉,只露出眼睛,不说话,只点点头。
涂嘉霓没有靠近,“哥哥有没有告诉小雨,姐姐是做什么的?”
“写电影的。”
涂嘉霓摇头,“姐姐是给小孩子拍照片的,小雨想拍照么?”
江雨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跟姐姐出去玩,姐姐给你拍,好不好?”
涂嘉霓在跟江雨说之前没有和江澍商量,等出了医院,三人一道回片场,她也一直没有开口。
但她知道,江澍会答应。
四本护照是一起去办的签证,涂嘉霓不知道江澍是怎么说服他父母的,也来不及问,只顾着暗暗惋惜,江澍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去。
嘴上却还安慰他:“只去几天,到时候我爸妈和我们一起回来,一家人来给你探班,这样总行吧?”江澍比她更难受,但剧组不能停工,又碰上收尾阶段,也不能请假。
江澍听这一句话很是受用,他笼罩在她上方,情绪默默翻涌着,到最后舔舐伤口般地亲她,下手有些失控,将她手腕捏得生疼。
两人相拥而眠,翌日,一个照常拍戏,一个由林沸送去医院,再带上两老一小回他们住的地方。
决定很是临时,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涂嘉霓是过去帮忙的。
路上,江雨坐在后排中间,牵着涂嘉霓的手,说:“姐姐,我都还没出过国呢!”
涂嘉霓轻声细语和她聊了一路的天,车子快要抵达,涂嘉霓想起一件事情来,捏捏江雨的手,“小雨,你是不是有只大黄狗?”
“对!姐姐你怎么知道?”
涂嘉霓笑,“哥哥的钱夹里,是你和大狗的照片。”
江雨一只眼睛亮晶晶,“是哥哥养的,我可喜欢他了,他是我最亲最亲的朋友!”说着她伸出手,要涂嘉霓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涂嘉霓伸过去,江雨便用食指在她掌心写字。
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边写边背,“草字头,小麦来,”她笑起来,“卡,是多音字,火影忍者里面卡多的‘卡’!”
涂嘉霓彻底愣住。
草字头,小麦来,卡多卡。
大黄狗,原来是叫“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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