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地道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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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括有时候反思人生时总是忍不住想,有些偶然事件的发生是不是又带着必然发生的特性，作为一种等价的交换，在最终影响了整个人类的命运。

如果他不曾进入这个空间,就不会遇到槐树将军他们，也不会为槐树将军做事来换取食物，如今的植物们也就不会有什么排兵布阵、远程近程、先锋后锋的意识，那么他们在遭遇水果队长们的进攻时也许就不会这样艰难。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能进入这个空间获得食物,那他肯定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什么在异界遭遇水果队长的难题,人类不会进入这里，不会有把敌人杀死在家园之外的家伙——至少现在不会。

他作为战斗中的辅助人员,在看到进攻者和守护者拼尽全力和敌人斗争,而自己却只能在一边看着的时候,心中涌现的无力不比魏文浩弱。

但是要坚忍,沈括告诉自己,无力、悔恨、绝望，都是需要克服的，觉得自己此刻派不上用场，就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加倍补回来，让他们变得更强大,让他们下次不用这么拼命，这么辛苦——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萝卜兵的爆炸并未建功,这激怒了前来的水果队长们，他们试图拿出更多的植物兵，却发现了一个难题：地方不够了。

正如他们所见的，这里是他们的大后方,是生活区，生活区就是用来存放大量的经过层层淘汰精炼出来的成熟的植物兵的，生活区的每一块土地都被以最节省地盘地种满了植物兵，新的植物兵要来，只能再去开拓新的土地。而在几乎位于生活区中轴线上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广阔的空间让他们排兵布阵的。

之前他们拿出的萝卜兵有地方扎根，那是因为陈浩他们已经飞快地清理出了一片巨大的空白区并且还在扩大。然而从他们的方向通往陈浩等人的直线上，现在已经被完成了任务后死去的萝卜兵占满了。

队长们已经习惯了和僵尸帝国的战斗模式，他们将植物兵种好离开战场，然后僵尸兵冲过来和植物兵互杀，至于收尸，那是战后清点的事了，怎么能在战斗还在进行的时候清理战场呢？

墨守成规的水果队长们一时间有些傻眼，纷纷向他们的直属上级，大祭司问询方法。

陈浩他们没有管水果队长们的难题，趁着那些傻大个儿在发呆，他又飞快地转向，割起了成片成片的玉米兵。

萝卜兵自爆后体积自然就缩小回正常蔬菜的大小，但那毕竟是数万棵萝卜，沈括忙着收取被陈浩和王燕溪两方杀死的玉米兵，张小亦便准备去收一收萝卜。

“小亦，先别急。”唯一的真正闲人魏文浩拦住了他，“先别管这些萝卜兵，它们占住了地方，那些大水果就没法种新的植物兵了。”

大祭司那边给水果队长们的回应很快，不能拿新的植物兵，就就地激活。

水果队长们反应过来，更多的玉米兵一齐被激活了。

无数密集的精神力子弹组成的洪流倾泄过来，林正山所承受的压力顿时大了几倍。

林正山闷哼一声，再次捂住了嘴，然后不动声色地握拳把手放进了兜里。

魏文浩在一旁看到，默默地撇开眼，顺便捂住张小亦的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陈浩不知疲倦地使出一道又一道的风刃，无形的风刃化作无匹的死神镰刀，所过之处，玉米兵脆弱地像被锋刃割断的头发，大片倒地，然而这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玉米地，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多少棵玉米兵，杀死这一批，前方还有，杀死那一批，前方还有。

水果队长们就站在几百米之外，在那位创造一切的大祭司的指点下，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强大之处在哪里。刚开始被没有地方给他们排列新的植物兵的困窘完全消失了，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敌人，不断激活，激活，激活，他们的植物兵无穷无尽，而敌人只有那么多，总有被杀死的那一刻。

玉米兵没有恐惧，不知疲惫，虽然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人攻击，在有了近乎无穷无尽的数目堆砌之后，也让人绝望起来。

三位火系异能者的火龙越来越大，红色火舌所过之处，再也没有烧焦的玉米留给沈括来收取了，只余下大片的灰烬，火势蔓延向更远的地方，三人站在林正山的保护罩边缘，周围是黑色灰烬组成的空地，她们拼命使无形无质、桀骜混乱的火焰变得顺服，将之束缚成细细的一线，好让自己的攻击远些，再远些。

她们已经朝前走出了几十米，但是不能再远了。等孙星星他们彻底分离出那棵母树，立马就会来接应他们，她们必须留在一定距离内。

陈浩的目光紧紧盯着远方，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将风刃连成了一条小小的龙，或者说，细线更合适些，连成线的风刃整合成一个整体，比单一的风刃威力更大，速度更快，也更好操控些，但是这点小小的进步他没放在心上，他只在想一件事：孙星星到底好了没——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正如人的体力也有个极限，他们异能者的异能自然也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当使用异能的时间到达一定长度，他们会觉得疲惫，虚弱，头痛欲裂，浑身酸痛，那时候他们心中自然会恍然地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到达极限了。

运动者的体力到达一定极限，超越之后又会获得新的能量，而异能者，只会在极度虚弱中晕过去。很多异能者都会对自己的异能使用进行合理规划，即使接了任务出去冒险，也会有详尽的计划，在丛林中遇险时，更多人都是瞬间死去，根本没有机会让自己使用异能用到力竭。而陈浩，很不幸，他遇到过两次，一次是保护异能小队的人撤退，在终于从那片死亡丛林中逃出来时，他二话不说就晕了过去，另一次则是自己练习过度。

两次力竭的经验让陈浩对力竭之前的表现有了个底，而他现在，已经在力竭边缘了。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b+级别的风系异能者，而在刚刚的应战中，他一个人甩出的攻击几乎能和三位火系异能者的攻击加和打个平手了。

那三名速度异系能者死亡，他看似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实则所有疯狂和自责的情绪都倾泄在了这些敌人身上。过于疯狂的输出，力竭是必然的结果。

不，他不行了。陈浩的眼前一片发黑，他远远操控的风刃小龙微微散开了一点，他使劲摇了摇头，下一刻，地面猛地一颤，他被什么猛地拉了一把，然后他的眼前彻底黑了下来。

但是陈浩还醒着。

耳边传来李正的声音：“张小亦你快点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我们去地道那头收萝卜。”

然后是张小亦的应声，其他人也细碎地说着些什么，陈浩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听不太清了。

又是一声巨震，这个位于地底十多米处的地道里洒下来一道明晃晃的光。陈浩顺着那个巨大的缺口往上看了一眼，刚刚在黑暗中适应的眼睛被那道刺目的光闪得睁不开。

“快走快走。”不知道是谁催促着，陈浩浑浑噩噩地跟着后方的推力朝前迈步。

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停顿了一下，然后视线突然一片彻底的光明。陈浩觉得这光太亮了，闪得他都睁不开眼……

“陈浩？陈浩？”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又渐渐离他远去，陈浩努力挣扎了一下，但是好像有什么极其尖锐的东西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脑仁里扎着，他太疼了……彻彻底底的黑暗终于淹没了他。

“陈浩脱力了。”沈括道，“我刚刚一直在他旁边，他后面脸色很差。而且他好像升级了，我记得你们之前说升级消耗挺大的，之后都会有点虚弱，他应该是二者相加才晕过去的。”

“他这个算是意外，不在计划之中，我送他回去一下，等我五秒钟。”

沈括说着，就带着陈浩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下一秒，沈括就回来了。

趁着水果队长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去了哪里，沈括和张小亦飞快地收取了这一片萝卜地里已经死去的萝卜兵，而李正和王燕溪三人则忙着继续将更多的萝卜兵消灭。

敌人突然消失，然后一棵母树也跟着消失了。

这样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

母树啊，那可是他们最尊敬可爱的母树！她们什么都不懂！她们只是在后方孕育而已啊，这些该死的敌人竟然不和植物兵战斗，甚至不和他们战斗，而是偷走了他们的母树！！

水果队长们先是被这波神操作惊呆了，然后就是汹涌的怒火。

该死啊！那些敌人在哪里！他们要和他们拼死一战！

水果队长们来到母树消失的地方，看到了地下漆黑的大洞。

这又是闻所未闻的逃跑方式，众所周知，土地下面是植物扎根的地方，难道那些敌人也可以扎根到土地中吗？

水果队长们再次上报大祭司，然后在大祭司还未给出新的指示之际，他们又发现了远处的动静——那些逃跑的敌人又出现了！！

大祭司二话不说命令他们立即靠近，激活附近所有能激活的植物兵，不计代价也一定要对敌人造成打击。

然而等大地震动，整片大地上的植物兵都开始疯狂向四周攻击，那些敌人又消失了！

最为睿智平静的大祭司也变得气急败坏起来，那些人偷走的可是母树！珍贵的母树啊！

“都给我下去！到那个地下的洞里去！一定要抓住这些嚣张的入侵者！！”

水果队长们毫不犹豫地遵从大祭司的命令，即使对于队长而言，地下是他们的生命禁区。

水果队长们顺着漆黑的地道摸黑前进，直到他们来到了一个分叉口。

“分开走。”大祭司下令。

因为植物兵在地下无法发挥作用，更多的水果队长被大祭司从母液湖中派出，他们穿越金字塔群，来到拿出母树被拔走后留下的大坑前，一个个跳了进去。

孙星星在林正山的指示下从他们的之前打通的地道中间开辟新道，打出一条多出一段线的方形的通道。

当他带着沈括一行人再次接近了那棵母树被挖走的地方时，林正山笑了一下，让他停了下来。

此时，被大祭司派入地道中的水果队长已经过百。

据沈括大致了解，槐树将军手下的水果队长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百罢了。

一只山竹队长站在大坑前，朝下看了一眼，地下浓稠的黑暗是长在母树身上只见过光明的他从未看到过的，那个黑洞洞的地方仿佛通往什么无比可怕的地方，像是张牙舞爪的僵尸兵的大嘴，而他，要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

没事，至少坑底还有光呢。他这么安慰自己。

他闭了闭眼，义无反顾地往下跳。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震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用来安慰自己的光不见了。

成功完成了对地道的封口，沈括他们又折回了原路。

没走多久，他们和一队水果队长狭路相逢。不巧的是，沈括他们有林正山的提醒，所以他们“看得见”水果队长，对方却看不见他们。

一场沉默的闭眼杀过后，沈括上前收起那些挡路的大水果，当然还有他们掉落的豆荚，一行人继续往前。

他们一连遇到了三群水果队长，都是沉默的单杀，第四次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那些水果队长不再朝前走了，他们直接就地布阵，把通道变成了战场，在地上种满了植物兵。

不过这也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困扰，李正的风刃一个来回，沈括就上前收尸，不对，是收取战利品。

把地道里的所有水果队长们消灭并拾取完毕，孙星星开始朝着沙漠的方向打洞。

这是他们此行的第二目标，他们想看看植物们能不能在沙漠中对他们进行长途追击。

在林正山的指引下，他们刚刚好绕开了母液湖，从母液湖的边缘冒出来，打算招惹一波仇恨然后领着植物们进沙漠里跑一跑。事实上，刚刚到了母液湖附近，孙星星就发现前方没路了，他在前方感受不到多余的土了。沈括推测前方是空间的边缘，外星人造这个空间的时候根本没有造沙漠下的土地，所以不管他们有没有计划，到了那里，他们都得冒出地面。

然后他们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林正山的精神力也不能将地面所有地方都探测到，事实上，他在这次行动中的消耗巨大，也已经接近力竭了。所有他只是将精神力触手伸出去，探测出一条通往沙漠方向的路径，并没有多少余力去分辨地上有些什么东西。

等他们出来，就发现，那些被沈括当作生活区和沙漠区分界线的金字塔群下，无数植物兵陈列成了一条线。

事实上，完全说金字塔群是生活区和沙漠区的分界线是不太准确的，真正来说，应该以母液湖的湖岸为线。金字塔到母液湖有一小段距离，这一小段距离之内，都不是真正的荒漠。

沈括他们看到的无数植物兵，就种在这一段空地上。

这片空地呈长条状，虽然宽度不大，然而长度却是没有止境的，生活区有多宽，它就有多长——那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因为沈括他们根本望不到边。所以当这片长条的土地被种满植物兵时，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大祭司发了大火了。

当沈括等人从土里冒出来的时候，早已等待在此的无数植物兵对准了他们。母液湖岸边几米内也是正常土地，所以也被密密麻麻的植物兵围满了。

大祭司已经彻底掌握了远程植物的好处，沈括他们一出现，母液湖附近的所有萝卜兵一齐自爆，同时，无数的攻击从近处、远处朝他们倾泄而来。

“跑！”

林正山的保护罩在这种百万级别的攻击下摇摇欲坠，异能者的速度被提升到了极限，空气中只余下他们的残影，转眼间他们就跑出去几百米，林正山的压力瞬间减小。

张小亦被李正抗在背上，一行人狂奔出去千米远。当林正山的保护罩终于连一点压力都感受不到了，他叫了一声“停”。

当他们再回望来处时，那些植物兵仍然在激活状态，看不见的攻击还在疯狂倾泄，以异能者的超好视力，母液湖上大祭司扭曲的老树皮清晰可见，水果队长们夹杂在植物兵中间，仇恨的目光也是那么的明显……

“诶？他们一步也不追出来？”

“是怕陷阱吗？”

“怕陷阱就不会有水果队长下地道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

“是迷惑我们的吗？”

“不会吧？”

“张小亦，把那棵母树拿出来晃晃。”林正山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立在母液湖中央的大祭司，低声道。

“哦。”张小亦应声，让众人让出一块空地，然后拿出了那棵母树。

这棵母树身上挂满了果实，庞大的根系末端全部被斩断，剩下的部分连主根带土一起被留了下来，看起来庞大无比，最庞大的地方直径足有三十多米。她一出现就尖叫起来，然后肉眼可见地，这棵母树裸露在泥土之外被切断的根茎断面处开始发黑腐烂。

几个人围过去。

“怎么回事？”林正山看了看那些发黑腐烂的根系，“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明明之前也没事啊，我刚刚看到张小亦拿出来的那一瞬间，这些根还是好好的。”孙星星疑惑道。

“我要把她收回去吗？”张小亦无措道。

林正山摇头：“先等等吧，让那边的水果们看到了再收回去。我看这树根挺长，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那边有反应了。”沈括突然道。

林正山等人转头，果然看到几只芒果队长目眦欲裂，朝着他们这边怒吼一声，就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沙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难了，还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