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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慎行轻飘飘地瞥秦子游一眼。

秦子游便笑。他先前不防备楚慎行,到这会儿,却似警觉,看着楚慎行,将身体稍稍往后倾去。

楚慎行见徒儿这样,觉得自己的确该做些什么,才不负子游这番警惕。

所以他眼睛微微眯起,抬起手。

秦子游见状,反应迅速,足尖轻点,向后一跃。

等落地了,又发现不对。

倘若师尊真想动自己,抬手速度怎么会那么慢,简直是可以让自己看清——秦子游正在考虑,忽而听到几声淅索。少年眼睛睁大,抬头,迎面对上大片落叶。他反应过来,撑起护体灵气,将头顶落叶阻隔在外。

有了这次分心,秦子游便未留意到日影剑再出鞘。一息之后,剑柄不轻不重,敲了下少年后脑。

秦子游“呀”一声。

他下午和姬颂缠斗很久,那会儿对四面八方都留心。不像现在,顾前不顾后。被师尊敲了头,也只是郁闷地挠一挠后脑,先将落叶铺到地上,才叫:“师尊。”

楚慎行唇角一弯,在石桌边坐下。

秦子游跟去。

楚慎行用灵火温酒。酒香飘出,是云梦才有的寒潭香。此酒冷时入口清冽,温过之后,却有绵绵醇意。楚慎行尝了一口,见在自己面前坐好,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面轻点,眼睛落在他手中盏上。

楚慎行说:“想喝?”

秦子游:“嗯!”

他其实很少与师尊一同喝酒。

楚慎行说:“你会醉。”

秦子游说:“师尊在,我醉也无妨。”

楚慎行叹气。

他没再说什么,酒壶往秦子游面前挪去。少年面前也多了酒盏,见温热酒液倾泻而下。秦子游将之端起,放到唇边了,又想到什么,说:“师尊仿佛总爱饮酒。”

楚慎行不言。

秦子游说:“我娘去后,爹亦是如此。我知道,他有心事。”

楚慎行挑眉。

秦子游看他,师徒二人有默契:是有心事,可宋安在,所以不能说。

秦子游尝着寒潭香,这次,楚慎行为他倒得不多,不似郢都那会儿,喝着兰生酒,两次,都让秦子游喝醉。此时,楚慎行默默估量:我年少时,要喝多久,才会醉到意识模糊?哦,子游只能喝一杯、两杯……

楚慎行说:“子游,下午与姬颂切磋,你有何感悟?”

秦子游一怔

他很快斟酌言语,讲:“前面在莲池,是我小瞧他。他刀法甚密,最先一个时辰,我寻不到破绽。”不像在水上时,姬颂的大半精力,都用于操纵浮梭,所以很快不是长于凌波步的秦子游的对手,“是到往后,他渐渐疲惫,我才占据上风。”

楚慎行说:“如此。”

秦子游说:“我知道,他练过许多年。可若能用灵气帮衬,他连一个时辰,不,一盏茶功夫都敌我不过。便是莫说这些,只拿凌波步来说。我此前并不知道,原来有人练上许多年,仍不能在水上自如行走。”

他是天才,却想:天道何其不公。

楚慎行听了徒儿的话,摇摇头,接到:“天地不仁。”

秦子游意外。

他没想到,师尊会这样说。

而等手中酒喝完,楚慎行仍然清醒。秦子游看他,心想:要说师尊有哪一刻像是微醺,还是在黎泽那会儿,他刚刚吸收完素罗蟒精血。这么一说,前面第一次喝蛇粥,我也像是有些醉意……真正喝酒,师尊却像千杯不倒。

楚慎行说:“子游,待从明郡秘境离开,我便教你剑法吧。”

秦子游:“好——师、师尊?”

楚慎行看他,“你高兴否?”

秦子游眨动眼睛,眼睛大而明亮,其中盛上许多欢喜。他像是花了点时间,去理解楚慎行话中含义。而后,少年站起来,似乎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雀跃心情。他腰间的日影剑感受到主人心情波荡,发出清越剑鸣。秦子游听到,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声念:“日影、日影——你可以舞新剑法了!”

会是传闻中威力无穷,可震八方,可斩山河的《归元剑法》吗?!

楚慎行含笑看他。

见秦子游在院中打转,脚下有风,将方才铺开的落叶震出一片晕开的涟漪。到后面,大约觉得只是打转还不够,少年在院子里翻了几个跟头,往后,干脆跳到树上。好在枯叶已经被楚慎行拢下一次,秦子游这般大动作,也只多了几片黄叶悠然落下。

等自己兴奋完,秦子游往下一倒。

他腿弯挂在树枝上,上半身翻下来,看向楚慎行。

楚慎行忍俊不禁:“子游,我是收了个徒儿,还是收了只小猴?”

秦子游只笑。他说:“是徒儿!师尊——”

嗓音拖长。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但此刻,不知不觉,便叫出口。

月明风清,哪怕知道宋安兴许正注视这一幕,楚慎行心里也有纯粹喜意。

他还要讲话、打趣,或者干脆佯装凶狠,让子游再去练剑。等到天亮时,恰好挥剑一万下。

楚慎行正琢磨,要如何当一个凶恶师尊,便听到一声细微响动。

有什么东西裂开。

是秦子游腿弯挂着的树枝。

少年“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他要从空中跳开,可掉下的树枝还是直直朝师尊砸去。秦子游理智上知道,师尊定然不会被区区一根树枝伤到。然而此刻,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想要将其抓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去抓树枝,身体还在半空。等手碰上树枝了,身体也落下。

秦子游闭眼。

耳边有风声,可以相见,待会儿场景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楚慎行则无可奈何。

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徒儿摔,只好将人接住。

他说:“子游,睁眼。”

秦子游满脸别扭。

楚慎行咳一声,心想,都到这一步,倒是不必再打击徒儿。

他玩笑道:“我从前觉得,自己收了只小鹿。现在看,却真是……”小猴。

秦子游郁闷,睁眼。

他坐在师尊腿上。

两人挨得极近,秦子游纠结许久,还是吐槽:“合着总不是人呗。”

楚慎行无声大笑。

他笑,身体跟着颤动。秦子游看他片刻,慢慢地,也一样开始笑。因方才跌落,将他接住时,楚慎行扶上少年的腰。原先还不觉得,这一笑,再碰着楚慎行的手,就有些痒。

秦子游:“师、师尊!先让我起来吧。”

楚慎行摊手,示意:你可以自己起。

秦子游记起什么,把树枝拿到楚慎行面前,求助似的叫他:“师尊。”

楚慎行瞅他:“想让我做什么?”

秦子游想明白了。

既然下午那会儿,师尊有从屋内往外看。那假山复原,兴许也不是自己的功劳。

所以他认真请教:“该如何让树枝重回树上?”

楚慎行懒洋洋说:“好,我便再教你一个法诀……”

他们其乐融融。

到后面,是两边都忘了,少年还在楚慎行腿上坐着。

楚慎行揽着过去自己,不觉得不对。他八百多岁了,秦子游身形与他相比,又的确显得纤瘦。在楚慎行看,自己抱着徒儿教法诀,和他斩断尘缘、回平昌城一顾时,看五十岁的侄子抱着两岁的侄曾孙教《三字经》是一回事儿。

他坦坦荡荡。

秦子游更全部心思都被师尊口中的新法诀吸引,从明月高悬,尝试到月落乌啼,总算让树枝重回原先位置。他跃跃欲试,很想再弄坏些什么,再看能否将其复原。这么一想,低头,看到自己心口被刺开的一块。

秦子游郁闷:从前师尊怎么就光看着自己拿线修补?

不过待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法诀后,他又释然:两边还是不同。师尊方才教的这个,更像是一种回春术,算来该是药修的法门。便是对假山,都约莫不起效果,何况是对寻常布料。

正考虑,恰有一只机关小雀飞来,“啾啾”地提醒他们,已经到该离开云梦、上灵梭的时间。

楚慎行站起。

他说:“走。”

秦子游应道:“好,走!”

他们身影消失在院中。

宋安则凭空走出。

他面色不算好看。

这也难怪。过往三月,诸事不顺。若能好看,才是怪事。

宋安说:“这楚安,倒是‘正人君子’。”

昨夜那番接触,要是落在他身上,恐怕会是不同气氛。

手臂有意无意的触碰,手指的轻轻摩挲,包括身上一点清雅浅淡的香气。往后,这些都会成为主角难以忘怀的故梦。

然而楚安竟然一点也没利用。哪怕与主角那样近,也是一本正经,去教法诀。

宋安反思:难道是我太急功近利?——也不对,这么下去,楚安往后要“攻略”,岂不是会被主角误会,觉得他们只是规规矩矩的师徒关系?

又想:难道是我之前考虑错了?……也不对,楚安若不打算攻略主角,那何必与他作对?

系统提醒:“宿主,主角和另一个任务者要上灵梭了。”

宋安说:“知道。”

他身形一晃,同样消失。

待踩上灵梭,楚慎行在青天之上,俯瞰云梦诸泽。

一切安顿好后,江且歌等人特地来找他一趟,寒暄一番,拉近关系。

往后,姬颂也隔三差五地前来晃悠一圈,“偶遇”江且歌等人时,还要做出一点讶然神色。

转眼,便是二十余天。

这日,一行人要离开明郡,进入真正瘴气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楚哥:想让我做什么?

子游:(脸红)想亲一亲……

楚哥:(抱着子游亲一亲),还有吗?

子游: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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