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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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着干什么，树爷赏你的，还不快接着！”暮云一拍沐无咎的肩，倒把他拍的一个踉跄。沐无咎只好双手接过，嘴里恭敬地道谢。

待他摊开掌心一看，原来是三个青色的小果子。

“这是林君辞的榆钱，可是个好东西。”暮云一看也是乐了。

榆钱就是榆树的果实，这遣榆谷里不少的树妖都会把自己本体结出的果实当做待客的零嘴，树妖的果实与寻常果实是有不同的，较之仙果尚未可及，但是比起随处可见的水果，却是好上不止一两倍了。

而君辞给出的榆钱比其他树妖的果子要更珍贵一些，不仅因为他树龄长、修为高，更重要的原因是，君辞虽然一连四季都在开花，却百年难得结一次果，每次结出的榆钱数量还不多，所以他自己也很珍惜。

沐无咎见君辞把他结的果子当做礼物，以为这是树妖们的惯常做法，却不知道世上除了河图老祖和老祖的夫人，没有几个人能得到君辞的榆钱的。那三个小果子看着玲珑剔透地仿佛由玉石雕成，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光看就能让人食欲大开，但是沐无咎却不着急现下就吃，而是认真地听暮云所说的话——

“这榆钱凡人吃了可洗精伐髓，增百年寿元，修者食用则可增进修为，养护神识，外界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闻言，沐无咎也知这确是不可多得的什物，但是君辞却一次给了他三个，遂再次向君辞道谢。君辞只是淡淡地对着沐无咎点点头，然后问暮云：“可还有什么事？”

总不能说“我就是带小崽儿来看看谷中的榆木脑袋之最”吧？反正沐无咎已然得了大便宜，暮云也见好就收，笑嘻嘻地道：“只是闲来无事想带无咎过来给你看看，现在人你也看过了，那我们也就打道回府了。”

淡淡点点头，君辞只轻轻道了一句“不送”，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就轻飘飘地回到树上了，再抬头，已然看不到他在树上的身影。

“那我们走吧。”暮云又拍拍衣裳上的灰尘，才对沐无咎说。沐无咎应了他，然后朝不知在树上哪个地方的君辞道了声再见，就跟着暮云一起向湖边走去。

“这灵壤可真是麻烦，试了好几个清洁术都不见效。”暮云看着身上弄不干净的一身衣裳，有些恼。

“灵壤？便是施法也无用吗？”

“可不是，灵壤本身带有灵力，对植被妖修可有极大的益处，寻常树妖只要得上那一小捧，怕是做梦都要笑醒……”暮云用脚尖踢踢白色的沙砾，扬起一小片灰尘。

“如此珍贵的灵壤，这谷中竟有这么一大片，遣榆谷果然是洞天福地……”沐无咎由衷的赞道。

暮云脸上却并没有与有荣焉的表情，而是眉头微颦：“即便是谷中，这么多的灵壤先前也是没有的，是老祖的妻子——雯君夫人还健在时，亲自去东海寻的千年老蚌，讨来数百枚蚌珠，然后磨成粉末制成的。雯君夫人对君辞可是视为亲儿一般，甚是宠爱……”

“夫人去世那年，我尚年幼，现在已经记不起她是如何模样了，不过谷中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甚是良善……”

沐无咎第一次听见谷中之人提起那位河图老祖的妻子，此时他看着暮云脸上是一片冰冷，只安静地继续听着暮云的话——

“夫人在世时，遣榆谷广济天下众生，凡前来求医者，没有不应的，可是最后换来的，却是正邪两道皆视我谷为眼中钉、肉中刺。昔日来围攻讨伐遣榆谷的人，哪一个没有受过谷中恩惠。”

“便是今日，若非遣榆谷布下的护谷大阵，将外人尽数隔绝，觊觎谷中天材地宝，想来进犯之人也不在少数。可这谷中弟子，连着老祖，都不曾想过报复。”

“我父母修行一世，明明是兽中之大凶者，却竭力避免杀业，只求一家能在谷中安心度日，却也双双惨死于那场伐谷恶斗中……”

“遣榆谷没有做错任何事，我谷中弟子本事也不比外面的大宗门差多少，本应堂堂正正立于人前，为何偏要为了忍那一时风平浪静而过这缩头乌龟一般的日子。”越到后头，暮云的声音也越来越冷，越来越低。

多年来谷中归隐一般的和平生活，还有周围人都反复告知的处世方式，并没有磨平幼时的仇恨，反而让怒火在压抑中更加剧烈。

暮云不明白，为何被无辜重创的遣榆谷选择的不是与进犯者玉石俱焚，而是淡出人们的视线；为何深爱着妻子的河图老祖，没有选择去报仇。

“师叔，遣榆谷并没有错。”听了他一番话的沐无咎却忽然发声，暮云所说的一切让他似有所感，他想起了曾经在沐家的日子，很多时候，自己的忍让与退缩换来的只是对方得寸进尺的伤害，他曾帮助过的人也不介意在事后反过来踩自己一脚，善良并非就能收获善良。

可是当他没有力量的时候，除了退让，没有别的选择。

沐无咎并不认为遣榆谷是没有有能力而不去选择报仇的，卜若堂曾与他说过，就算撇去别的不谈，单轮武力，遣榆谷也远在剑宗之上。有这样的实力，却依旧选择了放下仇恨、归隐避世，遣榆谷一门，是真的善。

沐无咎低下头，轻轻地说到：“是世人本性欺善怕恶……”

“世人……本性……”暮云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血红的眸子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半晌，他忽然爽朗的大笑出声，随后伸手用力地揉揉沐无咎的脑袋，道：“你这小崽儿真是太过无趣，若是真正的孩童，在你这般年纪，哪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是坐飞机去看唐释的分割线===

童佳洛虽然嘴上说了会时常过来看看唐释，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常”的频率也就比唐释一般认知的“隔三差五”要低上一些——他像是算好了时间，每隔半个多月，给唐释的物资用的差不多了才会来一趟，一则补充下唐释日常要用的东西，二来也陪陪一个人居住的唐释。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童佳洛来了五次，除了第一次来是专门给唐释送东西的以外，另外几次里，带他去见了黑岩他们两回，领着他认了去回事处的路一次。其余的一次是三天前，又带了一堆书过来与唐释读，还给他讲解了如何修炼等事。

黑岩和林枫都是一拜入师门就得了上好的功法，并开始修炼的。而唐释与他们则不同，他那名义上的师傅一直在闭关，所以并没有人给他修行的心法和指导。童佳洛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他一个筑基弟子，手上也不可能有什么适合唐释修炼的好功法。

天星崖是有外门弟子修炼的初级心法的，但那也是整个修界的大路货，并不算很好。天星崖准许门下弟子们为门派办些事积攒功勋换取资源，除却一部分可以从从自己师尊那里得到资源的亲传弟子，其他人纵使再天资出众，想要得到好的功法也只有积攒了足够的功勋后去书阁兌换。

先前童佳洛没有足够的功勋去书阁，也只好找了一大堆书籍给唐释先读着，算是给他找了个事做。待他攒够功勋以后，就去书阁为唐释换了两部初级的心法，一部强健体魄用作打基础的《敦艮养心》和一部初级的《屯元诀》。

唐释虽然早猜到了自己的修炼应该不会由那个不负责任的师傅带，而是交给童佳洛或谛凌这两个师兄来管，但是他没有想到童佳洛居然会用自己的功勋为他兌换功法。原本唐释已然在这短短两月的时间里把宗门的一些事物摸了个清清楚楚，他想自己大概也会修炼那些外门弟子中间比较流行的基础功法，但是童佳洛却把这两本功法递到了他的手上。

很多宗门里较好的功法都是仅此一本的，所谓的兑换不过是外借一段时间，需得在期限内归还。这两本书墨迹还很新，明显就是童佳洛为了方便唐释阅读，特地手抄的。这样的优厚待遇让唐释感到受宠若惊，一下子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把书交给唐释时，童佳洛仍然是一脸云淡风轻地笑着叮嘱他要好好修炼，随后为唐释解说了一些修炼的要诀和常识，让他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打坐尝试修行

若唐释真的只是一个九岁幼童，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两本薄薄的书所承载的一番心意，可唐释不是。

唐释认真听完了童佳洛的讲解，并仔细地记下，不管怎么说，童佳洛对他是真好，应当认真对待。

作为师父的孙修士没有管过自己，顶多是把自己当做每月领取供奉的跑腿工和偶尔供使唤的下人，反而是童师兄，不过是拜在同一宗门之下，却对自己既有养恩又有师恩，这样的善待与亲近让唐释感到几许重压在身。

他是没有忘记，曾经在其他的书世界里，那些与自己亲近，对自己良善的人最终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总归，唐释终会深恩负尽，众叛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