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5 还决 斩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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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枭阳曾是整个修界最强大的势力——说是势力，是因为枭阳不像一般的宗门，而更偏向世家，可若说它是世家，枭阳内部却有许多弟子并非同族。

整个枭阳都是妖修，而作为枭阳主人的这一族，原型是虬龙。

虬龙是龙的旁支，头上长角，通体长满黑色的细鳞，四爪锋利无比。这一族天生强悍，整个修界中罕有对手，唯一的死敌是巫族。

巫族在整个修界中也曾是一霸，和不少宗门世家都有宿怨，枭阳只是众多仇家中的一个。神魔大战以后，巫族式微，大部分族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亡去了，少数被昔日的仇家捉住，而枭阳恰好囚禁了一小群巫族人。

枭阳宗主的位置是世袭的，上一代家主会挑自己老迈的时候，才开始抚养下一任继承人。虬龙生育艰难，一生虽会有许多伴侣，但是生下的孩子却很少，确切来说，是生下的蛋很少，而这几个不多的蛋会被小心存放，在某一天被集中孵化出来。

虬龙天性残暴嗜血，刚孵化出来的小龙更是全凭本性行事，一无神志，二无法化成人形，只知腹饿要吃东西。而他们被关在孵化蛋的法器里，没人投食，一窝兄弟姊妹便会互相厮杀，最后只剩下最强的那一个。

斩夏就是那个最终存活下来的最强者，他被作为枭阳的继承人抚养长大。斩夏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又实力过人，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极得上一任老宗主的喜欢，遂对他十分纵容，是以斩夏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老宗主外，整个枭阳内无一人敢违逆他。

斩夏长到少年时，开始学习接手枭阳的管理事务，老宗主让他先试着管管枭阳圈养的奴隶。枭阳圈养了不少奴隶作为劳力，这些人多数是枭阳昔日的手下败将，而在那众多的部族中，有一支被枭阳专门养着拿来祭天的部族——巫族——很让他好奇。

斩夏翻阅了所有和巫族有关的记录，没瞧出什么名堂，待看过巫族的实际情况后，他觉着祭祀也没有必要非要拿巫族的人。而枭阳现下奴隶够用，养着巫族人实在是多此一举，他便想清理掉这群在他眼里毫无用处的人。

不过在清理掉巫族人之前，还有其他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斩夏便将此事暂且放下转而去忙起了别的事务。在繁忙中，斩夏抽空关注了一下巫族族长那一家子——他听老宗主说过纯血的巫族人十分强悍，便想看看他们是怎么个强法，可是眼看着那个所谓的族长死了，只留下一个孤女，也没见他们怎么厉害了。

终于，某天斩夏得了空，想起还有一群活祭品要处理，就去关押巫族人的囚牢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小东西——周允。

周允站在他面前，又瘦又小，浑身还脏兮兮的，有点像从前斩夏捡回去养了几日的一只小猫，那种小猫很得斩夏的喜欢，可是斩夏老抓着它逗弄玩耍，手上没轻没重的，没几天小猫就死了，为此他也曾难过了一段。

出于对昔日宠物的怀念，斩夏把周允弄回去了，一切只是一时兴起。

等下人把阿允洗干净带上来，斩夏觉得她看起来惨白瘦弱，更像那只小猫了。那双黑而明净的眼睛很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杯子，斩夏知道她是渴了，便把杯子给了她，却故意没说里面装的是酒。

周允果然被呛得咳嗽，斩夏笑了起来，这时她忽然抬头看着他。

斩夏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周允是喜欢自己的，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专注到几乎有些呆滞，眼里好像有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在闪烁。

每次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人，都会告诉斩夏他们是多么地喜欢他。斩夏不为所动，他有不少姬妾，个个都是极喜欢他的，他并不缺喜欢他的人。

虬龙残暴，斩夏也不例外，很多说着喜欢他的姬妾最后是被他杀了的。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要留在他身边，这些人中，有些是自作聪明以为能活到最后的，有些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要命的。

斩夏以为周允会对自己表白了，可是周允自始至终也没和他说过一句喜欢，不过她十分听话乖顺，斩夏觉得暂时饶她一命也是可以的。反正用不了几天，人指不定就被自己一个不小心给弄死了。

斩夏还是像从前一样，每日学习玩乐，心情好了就逗逗周允，心情不好了也会拿她出气。从前有不少人因为被斩夏迁怒，被他弄死了，所以他以为周允也一样，很快就会死，结果却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周允一身细皮嫩肉，轻轻掐一下都能留块淤青，怎么都看不出哪里皮糙肉厚了，可她却活出了耐摔打的感觉来，硬是扛着斩夏的各种折磨一直活了下来。以至于最后，斩夏身边的人里，除了老宗主和一干得力干将，周允居然是留的最久的人。

斩夏从小到大弄坏过不少心爱的东西，也因一时的不悦杀了不少他觉得还算喜欢的姬妾，现下面对这个不算讨厌又不会轻易死掉的周允，渐渐生出一些亲近之意，越发喜欢逗弄她。

若是周允能一直在他身边活下去，似乎也还不错。

因为顾忌周允的想法，他一直没拿巫族人开刀。可是他不去找巫族人的麻烦，巫族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个拼命要见他的巫族人名叫舆鬼，舆鬼不被巫族人接纳，所以决定要投向枭阳的这一方。斩夏坐在上首，看着舆鬼跪在下面，低着头却一字一句地把一些巫族秘闻全都告诉了他。斩夏听着，只觉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巫族已经是阶下囚，根本不值得多费心思，想对付他们，只要随便下个令，就能让他们死绝。

他挥挥手想让人把舆鬼拖下去杀了，舆鬼挣扎着大喊周允是欺骗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巫族人想要造反。

斩夏不在意其他的，但是却对周允是否骗了他这个问题有些在意。于是他留了舆鬼一命，回去找了周允。

当他看到周允的伤口在他眼前愈合了，他不认为周允有那个本事算计他，却知道周允确实有许多事瞒着他。

之后他是故意要吓唬周允的，把周允拖到刑场，当着她的面杀了几个巫族人，这一切原本没有意义，可他还是做了，没别的，只为了吓唬周允。

周允果然害怕了，听话了，乖乖和斩夏坦白了很多瞒下来的事，虽然都只是一些零零碎碎，斩夏却听得挺开心。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周允把舆鬼留下了，他原本也想杀了舆鬼，可毕竟舆鬼是给他递过投诚书的，阿允又一副不想她死的样子，所以舆鬼也被留了下来，权当是奖励阿允的识趣听话了。

之后的日子一如以往，舆鬼成了他的眼线，斩夏不在的时候替他盯住周允。

周允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这一点斩夏是知道的，可是周允一直以来都恨着他，斩夏也是清楚的。斩夏不知道这样的周允会做些什么，所以他不放心，一定得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并且知道周允心里在想些什么。

舆鬼报上来，周允想带着巫族人造反。斩夏只挑挑眉，他想看看周允能玩出什么花样，于是在她面前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还吩咐舆鬼也一块装。

周允特别傻，斩夏装装样子她就相信了，倒是旁边鬼精鬼精的舆鬼让斩夏有所防备。不过他也查探过，舆鬼并没有任何修为，她甚至比阿允更弱。

后来又过了些许年，斩夏越发喜欢周允，也因为这个缘故，他给了周允身后的巫族人许多优待，看着他们一日日发展壮大，却依旧不足为惧。

有一段时间，斩夏控制不住自己去虐待周允，他知道那是因为实在是喜欢得紧。他总想碰周允，想抱着她亲亲她，哄得她在他怀里笑。可另一边，虬龙的天性使然，斩夏会忍不住想要毁掉最喜爱的东西，所以他也想看周允受伤流血，看她缩在角落用恐惧的眼神瞧自己。可那样不太好，他并不想哪日把周允弄死了，自己再抱着她的尸体。于是斩夏开始学着控制自己，只对周允好，尽量不再去伤她。

斩夏是枭阳数百年来最强悍能干的一任宗主，枭阳在他手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盛，他看着一日日愈发壮大的枭阳，开始想着自己也该是时候给周允一个名分了，于是斩夏对周允说了成亲的事。

周允只是个奴隶罢了，这婚事于理不合，可是斩夏还是想娶她。毕竟，其他人离得斩夏身边太近了总是很容易就死掉，而只有周允能活的长长久久的，而她又那么合他的心意，不管是眼里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爱慕，还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都让斩夏觉得很喜欢。斩夏是虬龙正统，周允又是巫族纯血，若是他们在一起有了孩子，想必也不会很弱。

周允并不知道斩夏心里想的东西，更不懂成亲的意义，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斩夏自然也知道她的打算，可他并不在意，相比起强大的枭阳，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反抗的巫族和其他部族，简直就像苍蝇一样，挥挥手就能拍死。

后来周允果然还是动手了，斩夏嘲笑她的弱小和愚蠢，也生气自己给了她这么多恩宠殊荣，她却不领情。

这次小小的暴动轻易地就被镇压下去，枭阳甚至没有多少折损，就将参与暴动的所有部族全部屠了个干净。

斩夏把周允带到了枭阳的祭台，把她丢进了活祭的大洞里，也把巫族人都丢了进去，他们是不会死的，下头事先已经布置了法阵不会让人摔死。斩夏只是想吓唬阿允，就像从前一样，她胆儿小，吓唬吓唬她，她就会听话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唯一的变数，是毒。

虬龙本身是带毒的，而枭阳对毒术的钻研很深，最初大家都没有在意过巫族暴||乱时投下的毒，觉得应该只是一种阻塞灵力的药物，可是事后众人却发现，这毒不正常。

非毒非蛊非咒，解无可解。

仔细查探后，斩夏才发现这咒毒不仅会害人性命，还能夺人气运。

是舆鬼，斩夏立刻就想到了。

下令派人去捉拿舆鬼，派出去的人却都被舆鬼的毒放倒了，用的还是同一种毒。

舆鬼城府很深，她在斩夏和阿允身边这么久，但是包括斩夏和周允在内，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的真实目的。她没有武力没有修为，也只炼成了这一种毒，却既算计了巫族，也算计了枭阳。

舆鬼东躲西藏，一直也没被抓住。而枭阳弟子中，但凡沾了一点咒毒的，一个个修为退步，寿数、气运皆被夺。而被夺走的一切都加到了舆鬼头上，此消彼长间，想抓住舆鬼破解咒毒是一日难过一日。

眼看着咒毒破解无望，斩夏的手下们一个个告罪散去了，枭阳就这么渐渐衰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斩夏一个人。

斩夏知道，自己是整个枭阳的罪人，他想自裁谢罪，但却无颜面去见上一任老宗主。

他一个人守在枭阳大殿内，有时也会想到被关在祭坛里的周允，想见她，想得快要发疯，却没有再想过要放她出去——总归自己是得不到了，那还不如让她一直就关在那里，谁也见不到，谁也夺不走。

枭阳小境内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斩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一日衰弱过一日，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记得的事却越来越不清晰。

一次趁着清醒，他在枭阳的高塔里到处晃，摸到了一个房间，仔细想了许久才记起自己曾藏起一样东西，是属于阿允的，新的大殿盖好后所有东西都被搬了进来，于是他把那样东西也移到了这里，就藏在这个房间里，可惜他记不清藏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斩夏按着零碎的记忆伸手去书架上拿那样东西，手指却使不上力，一个不小心，那东西脱手摔在了地上，断成了几截。斩夏认出了那是他从小一直佩戴的乌玉环，雕成了一条小小的虬龙盘踞的样子。他忽然记起来，老宗主把这东西给他的时候，说过让他以后送给喜欢的人作聘礼。

他有过那么多姬妾，唯独给了周允。那时他还想逗逗她，说是藏在房间里，其实是藏在自己身上了。他想象着周允扑进他怀里，两个人嬉笑打闹着，把玉环从他的衣袖里翻出来……

可惜周允不敢碰他，于是便一直没找到。

很久以后，他忽然想起，周允那么怕自己，许是把东西藏在别处，她就能找到了，于是他才将玉环放到了这里。

可周允没有再找下去。

斩夏蹲下来，伸手想把断掉的玉环拼好，却怎么都拼不回原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