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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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地下水城的出口在炼神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门洞上零零散散挂着几根铁链,上面贴着许多黄符,新旧都有。

这样的出口在炼神宗内不止一处，按理说平日是不准门内弟子随便出入的,毕竟地下的食魂兽“黑龙王”可不会区分哪些人能吃哪些不能吃。可是另一方面,炼神宗也没在这些出入口上多做什么防护,便是有人误入被黑龙王吃掉了,也不在乎的很，只会变成众人口中的笑料罢了。

外头还在下着雨，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这地方没什么人,沐无咎走出来几步才发现原来炼神宗的屋子和外头宛城没多大区别——同样的建筑形式和材质,唯一的区别只是这些房子更大更高了些,还有内城的树木比外边要少许多。

炼神宗内城不像外头一般积水严重，地面上只是湿罢了。上官倚月领着两人一路行进，兜兜转转避开了所有人，看着夜幕临近,上官倚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小木盒,让他们随身携带好：“这个可助你们不被炼魂发现。”

夜晚是鬼怪的主场,炼神宗到处都有魂帆做眼线,稍一不慎就会被鬼魂发现，再报给控帆修士。若是别人，可能会选白天潜入这里,但上官倚月曾经是炼神宗弟子,对付这些无处不在的鬼魂,确是有一套的。

炼神宗大多数弟子过分依赖鬼魂，反而忽略自身感官，只要骗过了鬼魂的眼，想绕过这些五感不灵的修士可就太容易了。

“这是什么？”沐无咎拿着那个小盒子摇了摇，里面似乎装了些木片一样的东西，咔擦咔擦地在响。

“死人眼皮。”暮云把盒子凑到跟前闻了闻，是尸体的味道，“带在身上，那些鬼魂就看不见你。”

上官倚月对暮云的识货表示满意，要避开鬼魂，用这个再好不过了，轻便又高效，要知道弄到三个人的份可花了她不少功夫。

一边的沐无咎忍了忍，终究没把盒子丢出去。

等天完全黑下来，雨也停了，几人便开始行动，往炼神宗中心摸了过去。

炼神宗夜间也点灯，只是这里点的都是魂灯，发出的也是紫色的幽光。此时天空中云层散开，月光洒下，辉映着炼神宗大大小小的紫灯，高矮错落的房屋中间时不时有一团团黑色的鬼魂飞来飞去，四处都是呜呜的怪叫声，显得无比诡异。

按照约定，上官倚月要先帮沐无咎他们找到李子封。

河图老祖在为卜若堂医治时曾对沐无咎说过，李子封于医道上造诣极高，他手上弄出的伤，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怎样才能完全治好。沐无咎他们便盘算着把李子封找出来，便是严刑逼供也要问出只好卜若堂的法子来，若是问不出，那便杀了他为卜若堂报仇。

炼神宗一如其名，终日与死魂邪灵为伍，但是他们炼魂却不是用火，而是用水。

炼神宗本门被设计成一座巨大的炼魂阵，以水为媒介祭炼魂魄。魂魄五行缺水，炼神宗建宗之时，便是为了补齐五行，才将宗门建在了云梦泽这块养尸地。将宛城设计成容易积水的模样，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收集雨水。

根据门内修炼的功法不同，炼神宗弟子内部其实是分为两系的，一曰“追魂”，这一脉弟子多为手持魂帆、身佩金丝线缠古铜币，以驱魂招鬼的方式修行；另一则为“夺魄”，这一脉弟子则是随身携带一只铜铃，使什么武器的都有。

凡人皆有三魂七魄，魂灵而魄愚、魂善而魄恶，炼神宗两脉弟子正是分别针对魂与魄的操控方式修行不同的功法。魂主灵，能识人言辨是非；魄主力，能驱重物斗凶煞。

只从武力上看，夺魄一脉实际比追魂一脉要强上许多，他们可借驱使魄来强化自身，也可使魄攻击敌者，威力巨大。

可惜，炼魂易而御魄难，夺魄弟子修为进境速度实在太慢，且稍一不慎便会被恶魄反噬，于是门内就出现了追魂弟子人数一边倒的现象。

李子封正是夺魄一脉的弟子，这一系人丁太单薄，要想记住其中的几个，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当初沐无咎一提起李子封的名字，上官倚月立刻就知道了他说的是何人。而现在，上官倚月直接把沐无咎他们带到了李子封的窗台外头。

李子封正在屋内桌前写着些什么。他似乎是嫌魂灯那忽明忽暗的紫色火光伤眼，便点了几根蜡烛，把屋内照的十分敞亮。

上官倚月找了个地方藏身，暮云自带着沐无咎慢慢靠近了李子封，准备找个机会偷袭。

这时桌前的李子封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一把抓起了桌面上放着的铃铛，铃铛声一响，刚准备动手的暮云和沐无咎便看到几团半透明的人形从铃铛里钻出，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边胡乱窜动起来，其中一团人形朝着二人冲了过来，二人身形敏捷地跳开躲避，动作皆轻盈安静，未暴露藏身之处。

“谁？”李子封修行不靠操纵鬼魂，而是操控恶魄，他并不像一些追魂弟子一样，瞒过鬼魂的眼睛便会变得迟钝，相反，为了压制住恶魄反噬，他的心性比其他弟子更坚定，五感也更敏锐。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察觉有人靠近。

手中拿着铃铛，李子封闭上眼，想借魄的眼去探看周围，可惜什么都看不见……莫非对方用了什么法子，能在魂魄眼中隐身？

一股寒气从地面上靠近，李子封忙睁眼后退了几步，只见一条冰龙顺着地面一路追着他的双脚滑了过来，手中铃铛一响，李子封正想召魄击碎冰龙，一道雷箭飞射了过来将他手中的铃铛打了个粉碎，雷电顺着手瞬间便传遍了身体。

身上还在冒着烟，下一秒，来不及反应的李子封便从双脚开始，被冰一路冻住，直到腰部才堪堪停下。

试着挣了挣，没能挣脱，李子封便不再反抗，安静地等着偷袭自己的人出现，待那人走到面前，李子封露出一种了然的表情：“是你。”

走到他面前的是沐无咎。刚刚那一击雷箭，李子封曾在凌夜山庄见到过，他早就猜测来人会不会是山庄里见到过的使雷的少年，这么一看还真是。

“让我猜猜，你来这里，是为了给师兄报仇？”李子封满脸戏谑，见沐无咎没说话，他又道：“不是？难不成是为了来寻治好你师兄的法子的？”

“你既知道，便将法子交出来。”沐无咎微微皱眉，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于危险，他总是有种天然的直觉，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着告诉他——危险！

“交出来又如何？你可因此留我一命？”李子封脸上的表情突然变的冰冷起来。

“别忘了这儿可是我炼神宗的地盘。”

话音刚落，许多叮叮当当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外头屋檐上坠着的许多铃铛无风自动。伴随着铃铛声的还有一些如怨似泣的呜呜声，只见地上、墙上都钻出来许多半透明的魄，呈包围的形势慢慢将沐无咎围拢。

李子封可以通过他所操纵的魄的眼睛视物，反过来，那些魄也能借他的眼看到“隐身”的沐无咎。死人眼皮的障眼法对生人是无用的，现在场内所有的魄都能看到沐无咎了。

铃铛声忽然一停，一大群恶魄尖叫着冲向了沐无咎，沐无咎却见状却并不惊慌，他身体轻盈地一跃，从原来的位置向后闪开，躲过了地面上突然钻出来想要抓住他的双脚的魄，同时身上泛起一圈电光。

魄性愚恶，只是听令行事，并不如魂一般灵活。李子封无论用之前曾使过的饲傀还是现在操纵的恶魄，都是极阴邪的东西，既是邪秽，自然都会惧怕天雷劫。见沐无咎身上有电光，李子封立刻控制手下的魄避让，一时又是一片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起。

冲着沐无咎冲过来的一部分恶魄擦着沐无咎的身体险险避开了他，另一部分没来得及避开，只一触到那电光就化为了一缕青烟。

沐无咎同时拉弓，将一道雷箭射向李子封。李子封连忙召回几个恶魄将冻住他身体的冰块撞碎，只是他的动作毕竟没有射过来的雷电快，虽然躲开了些好歹没被正面击中，但还是被擦伤一边的胳膊。

这一次交手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却让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李子封被擦伤的地方似乎被烧焦了，伤处传来酥麻刺痛的感觉，整条手臂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心下一凛，四周铃铛清脆的响声更盛。

李子封就像不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才收集炼化好的魄一般，突然加大了对沐无咎的攻击力度，那一团团半透明的魄前赴后继地扑向了沐无咎，还带着屋内一些桌椅板凳一类的东西砸过去。

沐无咎周身有雷倒是不怕恶魄，只是砸过来的这些东西分量不轻，他还是得躲一下的。围住他的恶魄们行动轨迹不定，砸过来的东西又多，有些沐无咎躲不开的便只好格挡开。

从上次山庄交手的时候，沐无咎就察觉到李子封不是那种只会用蛮力的莽夫，现在他聚集恶魄却拿沐无咎没得办法，操控恶魄丢东西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屋檐下头的一排铃铛响声遍天，传得老远，这铃声定会将其他的炼神宗弟子引来。

他是在等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