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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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把唐释的名字也列入了队伍名单里,这几天便没再给他派活。

彻底闲下来的唐释便终日窝在院子里不出门——他不是睡得昏天暗地,就是不吃不喝地闭关修炼。

唐释这样的状态让旁人看着都觉不妥,秦墨手下的狗腿们不止一次地向秦墨提过这事,似乎对唐释这样颓废的生活状态颇不认同，也有人怀疑唐释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知能不能撑到他们队伍出发。

秦墨只笑笑道“由得他去”,并不多管，也未变更计划。

他知道唐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有时候唐释的眼神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事方式也让人觉得怪异,不过总归他在正事上从没出过纰漏,那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人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出发的日子很快便临近了。

这天一大早,秦墨的人马就在做着出发前的准备了,眼看着众人将行李干粮车马武器等等都备齐，这便要走了。

“不见了？你可看过床底下了？”

听下人来报,唐释一早便不见了踪影,秦墨有些莫名。

禀事的人脸色不大好看——岂止是床底,他可把唐释那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熊孩子，不知究竟是跑什么地方去了。

正犯愁呢，外头唐释却自己回来了。

唐释越过那些挡道质问的人，直接走到了秦墨面前,对着他道：“秦乌珏,你可知城中有一队剑宗来的人逗留。”

“你！怎可直呼……”秦墨身边的人一听唐释还是这么没规矩,有些气恼，正要骂他，却被秦墨摆摆手止住了——

“嗳，算了。”

秦墨看上去好似完全不生气：“那队人怎么了？”

怎么说丹熏驿也是秦墨的地盘，这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说了如指掌，但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唐释说的，是元岳剑宗来的一群人，他们是路过丹熏，在城中暂做休整。

在丹熏，像这样的队伍不知有多少，唐释为何偏偏注意起这一队人马来了？

“他们也要寻火灵芝。”唐释眨眨眼，他是算准了时间、刻意去探查这事的，果然见到了沐无咎的队伍，这不，他就赶忙回来给秦墨提醒了。

“哦？”秦墨歪歪头，作出一副很疑惑的模样，“你怎么知道的？”

唐释没回答他，只继续道：“那群人是裕安商行请来的。”

裕安商行请来的，那就是秦墨的仇人了。

秦墨拿扇柄敲了唐释的额头，语气轻松：“我知了，下去收拾吧，莫耽搁了时辰。”

唐释没啥行李要收拾的，不过秦墨这话都说出来了，他便还是走开了。

“尊主，这？”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王继尧这时脸色万分难看。

且不论唐释说的是真是假，秦墨和裕安商行的事可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唐释，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聪敏得很。”秦墨笑笑。

王继尧想了想：“可要我着人去盯着他？”

唐释太古怪了，不得不防。

“不必，唐释是咱们自己的人。”秦墨摇头，“着人盯着剑宗的人马即可，咱们晚他们一步出发。”

王继尧领命，于是秦墨这边队伍的行程因这一出临时变了变。

另一头，沐无咎带队的一众剑宗弟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此时他们正在一处客栈内与当地的向导商谈。

进大漠不是件容易的事，里头不知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剑宗弟子们已经作了十二分的准备，现下就差个引路的向导了。

可惜那些个向导们一听剑宗的人是要去取火灵芝，便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摇头摆手连连推脱。

如此反复了好些次，有些个性子急躁的剑宗弟子早就忍不住，纷纷表示要什么向导，他们自己个走便是！

沐无咎却不敢托大，安抚下急躁的师兄弟们，便耐下心继续寻他要的向导——

剑宗地处万剑锋，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剑宗弟子们自然更熟悉密林的环境。

而沙漠对于他们而言满是未知，要是就这么大大咧咧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未知。

又一个向导摔了袖子走人后，沐无咎长舒一口气，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正当他丧气地想着要不要放弃寻向导，就这么进去算了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唉？我听说你们要去寻火灵芝，正缺个向导？”

沐无咎应声回头，身后站着个矮个子的人。这人一身厚重的袍子掩盖住身形，宽大的兜帽遮挡了他大半的面孔。

“正是，请问阁下是？”沐无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人身上还能抖出不少沙子，脚上的靴子也被磨损了大半，他包袱上的干粮袋子空了，水囊也瘪了下去，看着像是刚从沙漠中出来的。

“我能给你们做向导，不如咱们谈谈价钱？”

“不知阁下怎么喊价？”就看他这身行头，应该也是个知道路的，沐无咎试探着问了问价钱。

“这个数，”对方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张开，“路上的吃食用度你们全包，我只管带到地方，出来的路你们自己走。”

一个巴掌是什么意思？一名剑宗弟子试探着问了问：“五十两？”

对方摇摇头：“五百！”

这条件、这价格，有些过分了啊！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时不时骗人的呢！

几名剑宗弟子交换了目光，眼中皆是“算了算了”。

“如此，多谢阁下。”沐无咎有礼地朝着对方礼了礼，转身就要带着剑宗的人走，“告辞。”

“哎哎哎，等等等等！”那人见他们不干反而慌了，忙拉住沐无咎，“除了我不会有别人接这活了！你们便是再找也找不着的！”

“那又如何？”沐无咎抽回了袖子，“我们自己也能走。”

“什么！你可知那沙漠中有多少妖兽多少危险！你们自己走会死的！”那人忙大喊一声。

“说的也是。”沐无咎顿了顿，“无事，阁下且放心，我们若死了，定会回来找你。”

“关我什么事！！”

天啦噜！人不是我杀的啊！

“若非阁下恶意哄抬价格，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我们怎会以身涉险呢？”沐无咎一本正经道，“冤有头，债有主罢了。”

对方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沐无咎这是在和他杀价呢！

沐无咎也没得办法——剑宗穷，弟子们向来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如今虽然有了炼神宗和裕安商行的资助，不至于像从前那般一文钱掰成两半用，但要他们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依旧不是很容易。

“四百五十两！要不要一口定了！”那人有些气恼，原以为碰上的是肥羊，结果却是一群吝啬鬼（？），真是令人呕血。

“太贵。”沐无咎摇头，“五十。”

天哪竟然只给剩下个零头！这是何等的黑心！

那人震惊，然后一跺脚，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来。

沐无咎见状也愣了愣——他听这人的声音以为是个小子呢，没想到是个姑娘家。

这姑娘不像沐无咎从前见过的其他女子一般柔弱白皙，她有中原姑娘家没有的麦色皮肤，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左眼眼睑处还纹着一小片奇异的花纹。

妖异和纯净在这姑娘的脸上诡异地结合在一起，却没有一丝突兀。

只见姑娘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大眼睛里立刻就充盈了泪水，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沐无咎，柔声道：“小哥哥，四百。”

剑宗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沐无咎脸上的神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然后他开口：“三十五！”

哈？这和预料中的不一样啊？这个臭小子怎么没被她迷惑住？

姑娘顿时有些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表情了，她决定再试试：“那……三百七十五？”

“唔……”沐无咎摸摸下巴好像在沉思，他试探地抬起头：“十五。”

怎越说越低了卧槽？！姑娘终于绷不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破口大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心比老娘还黑！我让了那么多你还给我得寸进尺了！”

末了又指着沐无咎身边的剑宗弟子们：“还有你们！都没人出来劝他一句的吗！就让他这么欺负我这个柔弱的姑娘家！”

这姑娘看着实在是无一分柔弱，是以剑宗弟子们都没回话，只有沐无咎扬了扬下巴，道：“十！”

“老娘不干，你们就死在沙漠中罢！”

“是如此，告辞。”沐无咎又礼了礼，带着剑宗的人便走了。

这次他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走了，步子都未犹豫一下。

那姑娘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远，才狠狠跺了跺脚，追了上去：“五十五十！再低就真的不干了！”

“五十？”沐无咎果然停步，他转向剑宗弟子们，“你们觉得如何？”

一众剑宗弟子叽叽咕咕讨论了起来，好一会才达成了一致，最终这姑娘的向导费定下是五十了。

“照规矩，你们先给我一半定金。”宰羊不成反被坑的姑娘气哼哼地伸出了手。

沐无咎一副“好说好说”的模样，给了她一两：“这是定金。”

“这么少！？”

“非也，这是第一笔银子，以后每行进一段，我自会付那部分的银子。”沐无咎笑得十分有礼，“姑娘也是诚信的人，我并不是担心姑娘拿了定金跑了。”

“你！”那姑娘一脸震惊、恼怒，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西边城门处汇合。”沐无咎点头。

送别了那位向导姑娘，沐无咎招呼师兄弟们去补充些物资，做好出发的准备。

沐无咎则自回了房间，仔细回忆起那位姑娘脸上纹的东西来：“果然是……”

原本沐无咎也以为那不请自来的姑娘只是个普通的向导，她的行头打扮都没有一丝破绽。

可是当她露出那张脸来的时候，沐无咎却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丹熏驿是中土与西域的交界处，很多人的面貌长相不似中土，纹面的自然也不少。

只是这姑娘面上纹着的，不是普通的护符或装饰，而是一种魅惑术。

若非沐无咎及时用雷把周围的弟子们电了一道，只怕大家都会着了她的道。

沐无咎原想将对方激走便罢，但是对方竟然还非要给他们做向导，这说明了什么呢？

若是个普通的骗子，骗不到他们再去诓别人就是；而她非要跟着剑宗弟子。

这人一定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