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匪报.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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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熬着汤药,我去给你端过来吧,一会喝过药再吃点东西。”
把东西交给唐释后,黑岩交代了一句,推门出去了。
只留下唐释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那颗小小的红珠子发呆——这是巫族人的血,是他握在手里、从鱼腹中带出来的。
他说怎么自己非得被鱼吃啊,原来这第二滴血在鱼肚子里呢!
怎么说呢这个设定……嗯,奇葩,太奇葩了。
唐释感叹几句,又一阵头疼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晃过各种他从没见过的场景,他知道会这样时是因为记忆混淆的情况变得严重了。
唐释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自己现在状态太差,还是这就是融血的副作用——类似的事之前是从来没有的,为什么这时候却会发生呢?
难受的感觉渐渐消退,唐释舒口气,依旧闭着眼睛躺着,一手抬起搭在眼皮上。
现在问题来了,他手上终于拿到了第二滴血,那这血自己融还是不融呢?
——这要是融了吧,前头已经有个人的记忆跟他的混在一块难舍难分了,再来一个怕是能凑够人数斗地主的;这要是不融吧……这可是金手指唉!真的就这么不要了吗?
想到金手指,唐释揉着额头,数了数到目前为止,作者给沐无咎开了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挂。
唐释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沐无咎的对手了,再这么下去两人的实力差距可能还要再加大,那以后的剧情可就不好走了——想坑害沐无咎,前提是自己不能比他差太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唐释并不想自己日后走剧情的时候,变成个鸡蛋去碰沐无咎这块石头。
再看看手中的血珠子,唐释长出一口气,认命地想着,既然都到他手上了,那便还是融了吧——
圆润的红珠子在掌心里融化,然后渗入皮肤,纷乱的记忆碎片立刻如洪流般朝着唐释涌来。
这一滴血的主人,名叫陆吾。
与阿允那种条理清晰、时间连续的记忆不同,陆吾的记忆完全是断节的,并且一段段前后时间都被错开、甚至颠倒。纷乱的声音在耳边呼啸、各种诡异的转折让唐释也觉得措手不及。
唐释猜想着,或许是因为这一滴血在鱼肚子里头的时间太长,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侵蚀,才会如此罢?
不管眼前的景象如何诡异,这都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融血了,所以唐释只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放松了身体,由着这些记忆从眼前一幕幕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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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第一个场景,是一间布置得十分喜庆的屋子。剪纸红烛、锦被香炉。
陆吾正坐在桌边,那桌面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两副扣着的碗筷,还有酒壶和杯子。
一个身着礼服的女子伸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并将其中一杯递到了陆吾面前,陆吾伸手接过那杯酒——
转眼,眼前的女子就成了一副枯骨,静静躺在棺材里,她身边还有另一幅小小的骸骨。
陆吾跪下来,捂住眼睛无声地痛哭。
“你又做梦了?”一个声音问道。
“我……不再做梦了。”陆吾睁眼抬起头,入眼的是昏暗猩红的天空,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他正身处在一处营地内,背靠着一架打碎的战车残骸,坐在满地被血浸透的泥泞里休息。
刚才说话的人是陆吾的战友,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皆一脸疲惫、或躺或坐地围绕着一堆篝火休息。
“不再梦见他们了?”那个问话的战友拧开水囊喝了一口,然后往陆吾跟前一递,“这……也是好事。”
陆吾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只是摇摇头,垂下眼帘道:“……我想见他们……”
那人见陆吾不肯喝水,无奈地耸耸肩,又转而把水囊递给了另一个人,然后围坐着的几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他们这一小群人都是巫族这边带兵征战的将领,每个人手下都统领着数千人的队伍,上头还有个大族长首领在。
如今大战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时期,整个巫族几乎是倾囊而出,但凡可以战斗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上了战场。
前头战事吃紧,后方资源也跟不上。巫族人现在短衣少食的,连可用的帐篷都不剩几顶,便是陆吾他们这样身份地位都不差的人,也只得点个篝火未作休息罢了。
营地内还有许多一样的篝火堆,另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坐着烤火休息。
再往远处看,便是那堆成山的尸体——这些都是今日大战的成果。
神魔大战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乱斗,被卷入的宗门、世家成百上千,其中围攻巫族的更是大头。
巫族人向来强悍,对付起敌人来从不心慈手软,那些不自量力、敢与巫族作对的部族,被屠戮干净的多得是,死在这里的这些人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陆吾保持着那个倚靠的姿势,安静地听着伙伴们谈话。
他们谈论的内容与往常并没有大的差异,有人说今天又杀敌多少人、屠戮了哪个宗门,也有人讨论明日的战斗计划,当然更多的是像陆吾这样沉默不语,独自想着心事的。
不远处的大帐那儿突然传来一些响动,陆吾抬眼一看,几个衣着还算干净的女子正围护着一个孩子往大帐里去。
那孩子看上去仅有四五岁,穿的一身淡蓝色的衣袍,领口袖口绣着黑丝暗纹,深黑色的腰带紧紧束着腰,腰间的玉佩散发着紫色幽光,白色的裤子和镶了金边的靴子。
这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看着精神又可爱,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好感。
可是,这样的孩子不该出现在这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陆吾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往那头张望。那孩子只几步便进了大帐,小小的身影也被遮挡住。
“别看了,那是二公子。”那个先前与陆吾说话的战友一见他这幅样子,以为陆吾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二公子?”陆吾一愣,他倒也知道首领有得两个儿子,大儿子大概十七八岁,已经在这战场上与他们并肩战斗过许久了,只是……
“二公子为何会来这战场上?”
那么小的孩子,他应该被家人护住,躲在安全一些的后方才对。
“还能如何?大公子只有这个数。”另一个战友接上话,抬起一只手比出了四根手指头。
大公子只融了四滴血,还差一滴,而他没有血源了。
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人摇摇头,叹道:“大公子也是无奈啊。”
“前头战场上那些个疯子,一见咱们的族人死了,拼着不要那条命,自爆都要毁掉族血,咱们的人又能如何,冲上去同他们抢也只是多搭进去一个人罢了。”
巫族人血脉的秘密不知如何被泄露了出去,战场上一旦有族人死去,凝出的血珠子几乎也是立即就被毁掉,巫族人现在已经不能从战死的族人身上取得族血了,便只能拿周围人开刀。
“首领也不愿意看他们兄弟相残吧?”一个个头矮小,满身血污的人开口了,这人年纪还小,只有十五六岁,看到二公子就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妹妹,他觉得有些不忍,“便是杀个旁人也……”
“那不能,首领要是这么做了,下头的人定会离心。”独眼人拿着一根棍子挑了挑火堆,“你也知族血珍贵,现在战场上还留下来的这些人,最少也是融了两滴血的。”
一换一还是二换一,简单得都不需要选择了。
小公子是首领现在唯一能找到的还没有融过血的人,拿他开刀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
小个子的少年有些急:“那也不能啊!毕竟是亲兄弟,我听说大公子与二公子向来亲近,他怎么会下得了手呢!”
另一人一听他这话,哼笑:“谁知道呢,咱们不也是……”
那人的话说到一半消下去了,他的嘴角僵住,然后控制不住地往下沉,一种悲伤不可自抑的表情慢慢浮出。他迅速转向了另一边,背对着众人。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垂下眼眸,遮挡住眼中的伤痛——他们全都是融了五滴血、完全觉醒了血脉的。
这其中既有他们千辛万苦保住的死去战友的血,也有杀掉未融血的亲人们以后,拿到的血。
巫族人的血,本应是年长的人死前传给自己最喜爱的小辈的。
这既是分享逝者一生的经历,让他们无法进入轮回的生命不被就此遗忘;也是对后辈的祝福和守护,有了前人留下的经验和阅历,后来者的路总是会好走一些的。
“头领一定舍不得……”另一个人低声嘀咕了一句。二公子腰上挂着巫族传承的玉佩呢,这说明头领是想自己死后将血传给他的。
在场的人身上都有一块类似的玉佩——那玉佩在族人中,是身份的一种象征,除了里面存着巫族的功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护卫佩戴者。
而它最重要的一个功效是,能守护住人的心神,避免佩戴者融血后受到血珠主人的负面记忆影响。
“本不该是这样的……”陆吾的眼睛还盯着大帐,喃喃自语。
这一仗,最初的目的是为巫族赢得一线生机。
而现在,为了能赢,许多战士们亲手了结掉那些不能战斗的亲人们的生命,将族血取出。
这不是在取胜,而是在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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