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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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剑宗的人马早早便收拾妥当整装到了西边城门处。

那位毛遂自荐要来给他们当向导的姑娘来的比沐无咎一行人还早些,她坐在城门附近的大石头上,脚边是装的满满的包袱,一头健壮的骆驼趴伏在她身侧，嘴里嚼着草料。

她似乎已等了许久,只面上不见一点怒气。便是如此,沐无咎还是给她赔了声不是。

人到齐后，这支队伍便准备出发了。

起步前，那姑娘骑着骆驼绕着剑宗的人转了两圈,扬高了声道：“丑话说在前头,这大漠可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

“出发以后,万事都听吩咐！有那乱走乱转遭了难的,便自行了断,莫累了他人性命！”

瞧这话说得，前半段还算有道理,最后两句怎么听着那么不是滋味呢？

有人觉得这话不妥,想出声反驳,被沐无咎按了肩头制止了。

沐无咎上前,带头应了下来。

毕竟对方比自己这边的人更熟悉沙漠的环境，这么说话应当还是有些道理的。

至于这姑娘会不会故意陷害什么的……沐无咎觉得现下也看不出什么，总归若是出了什么事，见招拆招便罢。

从丹熏驿往外走,路上见到了几潭明镜般的湖水,还有不少绿色,有的地方还盖着薄薄一层积雪。

再向前，一些造型怪异的石头和枯木渐渐取代了灌木和池塘等，积雪消失不见，沙子也慢慢多了起来。

许是因着沐无咎规矩礼貌的样子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向导姑娘对他的态度稍好了些，也没计较昨天被杀价的事。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倒是让沐无咎套出来不少事情——

向导姑娘的名字叫歌琳丹——她说名字的时候发的音更婉转拗口些，沐无咎等人念不来，便如此喊她了。

歌琳丹说自己是在大漠中长大的，对这沙漠中的事情了如指掌。

平日里她就在丹熏城内生活，碰到有那旅人前来的，便应聘去做向导，换点银钱。

“你一个姑娘家，做这事不害怕吗？”沐无咎听歌琳丹这么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看着年纪也就比沐无咎大个三四岁，样貌那是一等一的好。

她一个人做向导，若遇见的是剑宗这般规矩守礼的队伍还好，可丹熏驿内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遇上的是什么奸邪之辈……

就凭她一个人，怕是够呛。

“怕？有什么好怕的？”歌琳丹穿着厚实的斗篷，宽大的兜帽将她的脸遮住了大半，她又用粗布围巾围住了脖颈口鼻，只露出那双黑乎乎的眼睛来。

便是如此，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里依旧透出来了狡黠：“这大漠我可比旁人熟悉！”

这些年她做着这份活，见的牛鬼蛇神还真不少，不过进了大漠，那就是进了歌琳丹的主场，她便是不出手，随便带人走差个一步两步，都能置人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再说了，丹熏是她主家的地盘，出了什么事都有尊主给她兜着，她又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沐无咎一看歌琳丹这表情，心下顿时了然，他笑笑，没再问什么。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沙漠了。”

歌琳丹拿手掌架在眉骨处搭凉棚，向远处眺望了一眼。

沐无咎也跟着对方的目光放眼望去——

那前方，已经是一片黄沙。

距离往后推移，一直回到了丹熏城门处。

王继尧燃了手中的符纸，转身向秦墨禀报道：“前头来报，他们已走进了沙漠。”

“那挺好，挺快的。”秦墨点点头，神情愉悦。

“既是裕安商行请来的人，想必实力不会差到哪儿去，开路这活托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了。”他转向旁边的唐释，“你说是不是？”

唐释看了一眼秦墨，也没说话，便默默地把目光移开了——他实在是无法直视现在的秦墨。

秦墨因伤病的缘故十分畏寒，到了冬日，几乎恨不得在烧了热炕的屋里窝一整天不出门。

这些天因着降雪，气温一连下降了好几度，而秦墨又为了火灵芝的事不得不出门。

无法，他只好在衣着上多下些功夫——

不光穿了好几件厚实的衣物，那貂皮狐皮兔子皮也是不要钱似的往身上堆，直把原本清瘦的男子堆成了一个毛球。

哦对了，秦墨偏好白色，所以他是个纯白的毛球。

“又不理我？”

这破孩子现在怎的这么无趣？

没得到回复的秦墨不满，于是转向了王继尧：“你说是不是？”

“尊主说的极是！”王狗腿十分上道，一脸信服的模样高声回答。

只可惜眼睛不知看哪去了。

“你看着我说。”

“嗯？”王继尧愣了愣，艰难地把目光挪了个地方，觉得不对，又挪了挪——

不是他不想看自家英明神武的尊主，可他实在是找不着尊主那张被白毛掩埋的脸。

看王继尧眼神到处转，就是找不着自己的脸，白色的毛球有些沮丧：“唉，算了，叫我们的人也出发吧。”

狗腿领命而去，不过几息，命令传了下去，这整支队伍便动了起来。

“你将向导给了剑宗弟子，这样妥当吗？”唐释驱骆驼与毛球……呸，秦墨并行。

唐释听秦墨说派了人去盯着剑宗的队伍，但没想到被派去的竟然是秦墨的御用向导！

名叫歌琳丹的姑娘也是秦墨这边的一员得力干将——

她的修为不是秦墨那些手下中最高的，但是她不但精通沙漠中多个部族的语言、还管着秦墨在沙漠中的所有交易，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对幻术免疫，还能认路。

沙漠比不得其他地方，地形总会随着不断流动的风沙改变，有些路第一年走是一个样，到第二年就变了。

而黄沙之下，各种凶恶的妖兽会伺机而动，只等着沙面上的旅人一步步走进陷阱。

将歌琳丹交出去，实际是提高了秦墨这边的行进风险！

“肯跟我说话了？”骆驼背上的白毛球动了动，应该是转向了唐释，“除了她，整个丹熏没有第二个人有本事往火灵芝所在之处走，那儿是真正的炼狱。”

“那你还把她交出去？”唐释找了找没瞧见秦墨的眼睛，便放弃了。

毛球又动了动：“她会给我们留下标记，照着走即可，适合扎营的地方也会提前给我们寻好。”

歌琳丹会提前寻好一前一后两个适合扎营的地点，一个留下暗号给秦墨他们，另一个是自己和那些剑宗弟子呆的。

“如果营地相隔太远或是不够？”唐释问。

营地是调整休息的重要地点，好的营地对一个队伍来说十分重要。

越是深入沙漠腹地，危险便越多，相应的，安全区便会减少，若是只有一个地方适合落脚的，那么歌琳丹会怎么做呢？

“唔，这是个问题……且看着吧。”

唐释点了点，然后又道：“我还有最后一句要问的。”

“你说。”

“等拿到了火灵芝，你打算杀人灭口吗？”

“唔，这也是个问题。”秦墨压根没细想这事，“先抢到再说。”

他是唯利是图，手上的生意也大部分都不干净，可他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将人赶尽杀绝的地步。

唐释看秦墨没把这事当回事，倒也知道秦墨的意思——得不到火灵芝，对前头剑宗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失败了，至于他们的命，取了也不能换银子，何必费劲呢？

不杀他们可不行，唐释心里想，最好能把剑宗的人都杀光，只留下一个沐无咎，这样日后剑宗才有理由与秦墨不死不休啊！

又再行进了半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继尧带人往前跑出去一段，寻到了歌琳丹留下的标记，便引了大部队过去安营扎寨。

唐释一看，这歌琳丹真会挑——这是一小片绿洲，有水有树，水中有鱼、树下灌木还结了小果子。

众人手脚勤快地扎了帐篷点了篝火，便料理起今日的晚餐来了。

熬的香浓的肉汤在锅子里咕咚咕咚翻滚着，火边烤着肉食和干粮。

有那眼手快的，便捉了鱼、采了果子过来，加餐。

唐释有过疑问，这么好一块地方，会不会引来些动物妖兽什么的。

而其余人明显不担心这事，还有闲心给唐释解释，这里是旅人固定的休息地点，是以特别移栽了几颗特殊的灵植，大漠中的妖兽惧怕这味灵植的味道，会避开此地。

秦墨这边众人围着篝火吃晚饭，那叫一个暖和饱足，而距离往前推四五里，沐无咎一行人过的却不太好。

歌琳丹给他们找的这个扎营的地方是一处巨岩脚，能挡风，但也只能挡挡风沙了。

因歌琳丹叮嘱过，这地方不能点篝火，点了恐会引到沙虫过来——那是一种在沙子下头蛇行、体长一丈有余的妖兽，畏水喜火、喜食肉。

剑宗弟子们只得就着冷水啃干粮，晚上睡觉还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免得众人靠的太近睡暖和了，半夜引来沙虫或别的妖兽取暖。

有人问过歌琳丹为何不选之前路过的绿洲做营地，被她瞪眼教训：“是你懂还是我懂，你这么厉害明日你带路好了！”

沐无咎只得连忙打圆场，劝众人道“姑娘这么做定是有道理的”，这事才算翻篇。

冷冷的风刮得人不停哆嗦，一些蝎子蜥蜴、蜘蛛小蛇时不时地从腿边窜过去。

便是有灵气护体，这一晚剑宗弟子们也过的够呛。

歌琳丹缩在岩石壁上的一个小洞窟中，风吹不着。

她身上藏着白日在绿洲扯来的一些灵植叶片，也不怕什么蛇虫妖兽靠近；怀里的暖玉、身上厚实的衣物将她整个人都捂得热乎乎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她也得跟着剑宗的人喝冷水嚼干粮。

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肉干，歌琳丹想，尊主那边一定也扎营休息了吧，好想念那边的肉汤和烤鱼啊！

喝一口水囊中灌着的羊奶酒，歌琳丹又挨个扫视洞窟外边冷的发抖的剑宗弟子，心里觉着有些对不住他们——为了尊主过的舒服，也只能牺牲他们了。

当她的目光扫过沐无咎，对方抬眼冲她一笑，歌琳丹心里的愧疚感突然飞走了——

让你砍我的价，老娘冻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