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一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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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发新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和勉过去那么些年都没有成功,眼下这短短几天内,不可能做得出来。

唐释本以为凭和勉的性子,做不出药定会再发飙,可实际上却出乎他的意料——

和勉竟能静得下心闭关，整整一个多月都没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墨也不管她,只吩咐了人从旁看着点、准时送饭,若和勉不小心饿死、或被自己毒死了，便替她收个尸。

因着天星崖的不断出手干涉、步步紧逼，秦墨倒也不再继续派人打劫行商了,连杀手那一块的生意也不得暂时压下。

总归他已经拉拢了足够多的生意伙伴,便是从正经生意上挤兑,慢慢也能拖垮裕安商行。

与墨鸦的憋屈和空闲相对的是,信坊那一块突然壮大了起来——自从卜若堂身体康复以后,秦墨便做主，让王继尧慢慢给他放权,将信坊的生意交到了卜若堂的手上。

卜若堂还是不愿意插手他所谓的“脏生意”,但是信坊这边,除了秦墨专用的信息网,也有一个被人叫做“鸽坊”的地方，是专替丹熏驿民众送信的。

用唐释的话来说，这叫“军民两用”。

若说商铺的生意是“白”，而墨鸦是“黑”的话,信坊就是介于二者之间的灰色,卜若堂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不管怎么说,是秦墨将妖丹放进他体内，他才能重新开始修炼。

秦墨对他有再造之恩，恩人拜托的事，总是要尽心去做才好。

作为昔日的剑宗“大师兄”，卜若堂有过管理的经验，虽然因为罗湛真人的教养问题，他并不是很会赚钱，但信坊本身就不是个挣钱的地方。

说通透些，信坊是要烧钱的。

秦墨虽然在别的地方很抠，却愿意往这里头砸银子。

经费上没有问题，卜若堂对信坊的管理自然是没得说，他一番整顿下来，剔除掉不少寄生虫，信坊比从前更高效了。

便是唐释过来看，也只得点点头赞一句“真人才也”。

王继尧是秦墨的大管家，过去秦墨黑白两道所有的生意都是他一个人在把持，可把他累得跟头老牛似的，还总是免不了出些疏漏。

如今这局面他也乐见其成。

在王继尧的看来，为秦墨取回火灵芝的人是唐释；

替他分担、扛下墨鸦这一头的人也是唐释；

带回卜若堂替他把持了信坊的，还是唐释。

平日里他偶尔得了空闲，便会带着些吃食糕点，跑过来慰问一番如今因为接不到活而赋闲在家的墨鸦头子唐释。

眼下唐释居住的院子里正热闹，除了唐释和王继尧，歌琳丹也带着灵灵过来了。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吃食——从南边新进的桃花酿、铺子里新出的山药枣泥糕、玫瑰酥、糖蒸酥酪，还有歌琳丹最爱吃的桃酥。

各种糕点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酒的香味缠绕在一起，引得人食指大动。

可是在场的人力，除了唐释默默地捡了几块点心往嘴里填，另外两个却对这满桌的吃食一点兴趣也无。

王继尧本就不喜甜味，带这些来也是给唐释和歌琳丹吃罢了；但歌琳丹可是很喜欢这些中原的点心的。

如今两人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正一唱一和地数落着另一个人的不是，而唐释就在旁边静静听着。

“那个疯女人，上次切了我家灵灵一截手指，还嫌不够，这回又来要！”歌琳丹气得踹了一脚桌腿，桌面上的几盘点心跟着一跳，“尊主怎么就答应给她了呢！”

唐释往嘴里塞了口糕点，一边嚼一边转头看向了王继尧。

“也不知那毒蛇说了什么好话，上回尊主吩咐我，她要什么药材便给她什么。”王继尧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可我听令送过去的药材都是最好最顶尖的，那贱人却总是指摘这个不好那个不正宗，我看她就是不识货，还白白浪费了恁多银钱！”

唐释喝了口酒，又看向了歌琳丹。

“王哥！她上次要了灵灵的手指，用完了又来要，还没完没了了！我可不肯再给她了！”歌琳丹抱住身边坐着的灵灵，“刀没切到她身上，她就不知道疼。”

灵灵那一节手指被切掉的地方，无法再化形，看着就像人手上接了一块透明的矿石，它只知得了吩咐就去做，并不觉得那是对自己不好的事情。

见歌琳丹满脸不悦，灵灵扬起了从她那里学来的招牌傻笑：“我不疼！”

它是石头，石头怎会有痛觉呢？

“你疼！不准说不疼！”歌琳丹气得拿手锤了它一下，然后对着王继尧道：“王哥，这次便是尊主亲自过来要，我也不会给她了！”

王继尧叹口气：“咱们都不喜欢那个毒蛇仙子，可是尊主吩咐下来的事，总还是要做的，你不能任性。”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歌琳丹不满，正想拉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唐释替自己撑腰，“唐释，你……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吗？”

“什么？”

刚消灭掉一碟子山药枣泥糕，唐释又拿起了一块桃酥，刚准备放进嘴里，便被歌琳丹叫住了。

“都什么时候你还吃！”歌琳丹踢了踢唐释的凳子，他手一抖，桃酥掉地上了。

“你要能把这一脚踢到和勉脸上去，那才叫本事。”唐释看看地上摔成四瓣的桃酥，抖抖手上的碎渣又从盘子里重新拿起一块。

“算了算了，让他吃。”王继尧摆摆手，“过了今日便吃不到了。”

“什么意思？”歌琳丹满脸奇怪，唐释也是一脸不明所以。

“前日和勉出关，说是太闷了制不出药来，她便要出门散散心。”王继尧给唐释把酒满上，示意他继续吃，“可你们也知道，天星崖在狙击和勉呢，这时候出去绝不是个明智之举。”

“我看尊主的意思是，要让唐释带人护卫。”

“你真倒霉。”歌琳丹看唐释的眼里立刻带上了深深的同情，她将离得唐释比较远的玫瑰酥推到唐释跟前，“快吃吧。”

唐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咬了一口手上的桃酥。

秦墨不会看不出唐释与和勉不和，或者说他手下的人里头，挑大梁的几个都跟和勉有些过节。

只是秦墨不知道，所有人中，只有唐释与和勉是真想弄死对方、并且曾经动过手的。

秦墨看唐释闲着，便要给他找事做，也不怕找出祸来。

第二天秦墨果然叫来了唐释吩咐任务，还喊来了歌琳丹和灵灵。

他先是同唐释说了护卫的事情，唐释前一天已经被王继尧打过预防针了，表现得倒也冷静，反倒是和勉一脸震惊的模样，看向唐释的眼神不善。

唐释心里直叹，看来接下来的行程注定要不太平了。

同唐、和二人说完了事情，秦墨便转向了歌琳丹，他伸出手，轻声道：“铃铛？”

歌琳丹把灵灵拉到身后，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把高出她两个头的灵灵藏住，低着头不说话。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不乐意。

“莫任性。”秦墨轻轻将歌琳丹拉开，让出她身后的石灵，“灵灵，把手给我。”

灵灵顺从地把手递给了秦墨，那只手上，食指已经缺了一半。

秦墨一手扣住它的手腕，另一手轻轻握住那半截食指，偏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歌琳丹。

“对不住了。”秦墨轻声道，不知是在对歌琳丹、还是对石灵说话。

他轻轻运起灵力，一道只有指头宽的风刃瞬间便将那半截手指也切了下来。

歌琳丹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吧嗒一下砸在了地面上。

那一小截手指脱离了本体，立刻变成了透明的灵矿。

“仙子，这灵矿……”秦墨拿着那一小块灵矿，转向和勉，却见和勉的目光钉在了灵灵身上。

于是他便将灵矿交给了唐释：“你便先替仙子拿着罢，定要护住仙子，莫着了旁人的道。”

唐释应下，他知道秦墨什么意思——看好和勉，莫让她生事。

歌琳丹也发现了和勉在看灵灵，她担心和勉对灵灵不利，狠狠瞪了和勉一眼，都不肯跟秦墨打个招呼便拉着灵灵走了。

“又生气了。”秦墨看着歌琳丹出去了，笑叹一声。

护卫的人马安排妥当，炼药的东西也备好了，和勉便不再多做停留，下午便带人离开了丹熏驿，“散心”去也。

他们离开时，秦墨还到城墙上送了一程，目送着他们渐渐走远。

“尊主，就这么放和勉离开了？”王继尧看着一行人渐渐缩小的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安。

“有何妨？”秦墨浑不在意，“仙子嫌闷，要出去透气呢。”

和勉说要散心，是真的想歇歇脑子透透气，秦墨并不担心她这时候反水——

外头追击和勉的人遍地都是，舆鬼留下的毒已经没多大作用了，她自己的毒又未研制出来，现在她若想活命，最好的法子还是乖乖让墨鸦的人跟着。

今天特地把灵灵叫来，暴露在和勉面前，也是为了让她不会轻易脱离丹熏，毕竟她只要还需要灵矿，也只有秦墨这儿有存货了。

秦墨想的东西，王继尧自然也都知道。

可是明明所有一切都在尊主的计划之内，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却缭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不由得低声喃喃：

“唐释可千万不要与和勉有什么冲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