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第二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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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如驶,水流花谢，时间一晃就是五年过去。

叶生如今九岁了。

如今的他，正撩起了裤腿,赤着脚淌在小溪里,手上还拿着叶远给他削尖了头的叉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河里那一条摆动着的鱼。

岸上还有几个同龄的小孩,一同聚精会神，屏息凝神。

呼吸间，叶生手上的叉子,猛地就戳了下去，随即,便有粉色在溪水中晕染开来。

他举起带了重量的叉子，笑道,“看！我捉到了！”

“哇！可以！”有人兴奋地拍手，“果然是叶远哥带出来的,叶小宝,你可以啊！”

听闻这话，叶生反驳，“这怎么能是我哥的功劳？分明就是我厉害。”

他说着,将手上的鱼扔到岸上,“你们把鱼处理一下,我再捉两条。”

溪水里都是石子,赤着脚走在上面，其实十分得疼，但是再疼，他也能忍住。

夏日的阳光灼热而刺目，这溪水凉凉的,小腿浸在里面，能让他整个人都凉快下来。

“哥哥，我也要下来。”

这时，岸上一个安静坐着的小孩突然开口，小孩长得很是俊秀好看，与欢腾的少年们不同，他看着就像是那安静坐在学堂的学子，一举一动都带着静止的味道。

叶生这是第一次听叶七这样说，他将注意力从溪水中挪到已经走过来的小孩身上，问道，“你下来做什么，这水凉，你身子骨弱，不能下。”

叶七闻言轻轻皱眉，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了，小声和叶生说，“可是我热。”

“热才好，你以前溺过水，落了病根，万不可下水。”

叶生说什么都不让叶七下水来，摸摸他的头，继续道，“你乖，热了就拿哥哥给你摘的荷叶遮一遮日头，哥哥很快就上来。”

叶生说完，就转过头，很快便又盯上了一尾体积相当的鱼。

叶七也不走，就蹲在溪边，看叶生的一举一动，间或撩拨一下水，往叶生身上泼。

后者被淋了一身的水，再看小孩唇边的坏笑，一扔手上的叉子，当即也捧了溪水，尽数往岸上泼去。

不过他也有分寸，力道正正好，让水能溅到小孩，却又只能溅到一点点。

因为他知道，小孩是不会躲的，他只会傻愣愣的，被他淋成一只落汤鸡。

这个事，是有先例的。

当时还没有在盛夏，夏天只是刚刚冒出了一点苗头，大家就都受不住地往河里跑。

他们一下水，就跟回到家的鱼儿，兴奋地停不下来，水泼地到处都是，他也像今天一般，鞠了一捧水。

只不过那次他还没有分寸，那水兜头落下，淋了小孩一身，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小孩就连夜起了高烧，差点就给烧傻了，把叶生吓得魂不附体，在床头整整守了一夜。

也听了王芳与叶槐的训斥一夜。

叶远与叶瑶都替他委屈，但是他其实没有。

心里的内疚如海般要将他淹没，而父母的训责，却能微微减轻他的愧疚感，他反而是感谢的。

后来叶七清醒过来，见到的第一眼，就是叶生哭红的双眼，还有那双眼中，陡然迸发出的光。

惊喜、愧疚，还有爱。

那是叶七从不曾见到过的眼神。

叶七本是嫉妒叶生的。

他从出生开始，就不被人所期待，在阿娘的口中，他只是一个错误，提醒她自己到底有多愚蠢。

在阿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能跟着他姓的拖油瓶，偶尔也可以担当出气筒，恨不得将他甩了才好。

初来乍到，他被排斥，仿佛是这天地间的一抹幽魂，没有任何存在感，除了那个一直叫着他弟弟的傻小子。

傻小子比他大一岁，但是他却比他天真许多。

也是，毕竟所有人都喜欢他，都宠着他，恨不能将他捧到天上去。

这让叶七在嫉妒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渴望，他渴望成为那被万分呵护的人。

所以他很乖巧，很听话，也学会了甜甜的笑，会哄人，会粘人。

逐渐的，他被接纳，也被疼爱。

可是还不够，他要的，是全心全意，只有他的爱。

所以他站在原地没动，只等着那水淋到自己身上，还捂着那湿衣服整整一天。

理所当然的，他生病了。

但是过程在他的意料之中，结果却是意向之外。

“小七！”

叶七被一声呼喊叫醒过来，他抬头，又看见了那双泛着光的眸子，在阳光底下，愈发地璀璨。

“快接着！”叶生将鱼抛到叶七的身边，“你快把鱼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处理地快些。”

“哦。”叶七应了一声，捧起那条鱼，跑到叶生下游的不远处，递给还在辛苦处理鱼的两个少年。

“哇，又是一条，叶小宝牛呀。”

他们看到叶七怀里的那条鱼，兴致十分高昂，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就接过那鱼。

叶七一言不发地继续回答叶生旁边，继续蹲着。

就跟个小蘑菇一样。

叶生吃的好，又没什么心思，长得尤其快，叶七与他只差了一岁，却是要相较他半个头。

叶七对此耿耿于怀。

叶生却觉得哥哥比弟弟高，那是再正常不过了，整日便是搂着叶七的肩膀，在伸手摸摸头。

怪不得裴总是摸他的头，实在是顺毛的感觉太好了，尤其是叶七的发质很好，摸起来像是上好的丝绸。

叶七乖乖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叶生蹂.躏，只是说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比哥哥高的，那个时候哥哥也要给我摸头。”

叶生才不信，当然是随口就答应，“行啊。”

说着，他的动作便更加放肆随性起来，只把叶七好端端的头发弄地乱七八糟，然后再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帮叶七整理好头发。

被叶远带大的小孩，本质就带有一丝恶劣。

然而叶生却不自知。

叶远去镇上私塾念书，每过五日回来两日，而叶瑶，却是年纪大了，马上要及笄，跟着叶远一起去了镇上，寻了一位绣娘学刺绣。

女孩是不能上学堂的，叶瑶却识字念书，全是王芳自己教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哄骗傻子的，王芳说，一个女孩子，会刺绣，那是活命的伎俩，而会读书，那才是能生活的根本。

叶远与叶瑶都不在家，而王芳与叶槐，一般也都在地里，只剩下叶生与叶七，没人拘束，叶七的自制力倒还可以，但是叶生，却是释放本性一般，上蹿下跳的，停不下来。

系统说，[我都快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样子了。]

叶生，[我的脸又没变。]

系统，[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唉，说起来，我还有点想以前的你了。]

他的机械音里突然一丝惆怅。

那个时候的叶生，可是时时都要找他，仿佛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不管是开心的，还是委屈的，都会与他分享。

但是现在，却可以好几年都不与他说一句话。

说实话，系统也是会寂寞的啊。

叶生听他这么说，却是突然变脸，[呜呜呜，系统，呜呜呜呜呜是这样吗？]

他那说哭就哭的本事也是没有消减。

系统被他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你快闭嘴吧！我脑袋要炸了。]

叶生笑了声，声音清亮，[我知道是我忽视你了，我以后肯定和你多聊天，好不好？]

系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叶生察觉到，听他这样说，反而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却也大方承认，[你一天起码找我一次。]他说。

[行。]叶生答应了。

与系统说完，看看头顶，发现是快到晌午了。

显然是来不及烤鱼了，叶生赶忙从上岸，也不捉鱼了，随手套上鞋子，一手拿起叉子，一手拉起叶七，往下游跑去。

今日是叶远和叶瑶两人回家的日子，若是他在外面玩到午饭都来不及回去吃，等阿爹阿娘告个状，他能被折磨死。

“小七，快走。”

他催促着叶七，脚下生风，头发都被带起的风吹起。

下游的两人正好处理地差不多，正拿着鱼邀功，叶生随手就拎起一条，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一道声音，“我得回家了，这鱼给你们一条，你们自己烤吧，还有这条我带走了。”

等回到家里，叶生赶紧卷好裤腿，打理好自己，再在叶七面前转了个圈，喘着气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叶七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摇摇头说，“没有，哥哥哪里都稳妥至极。”

“那就好。”叶生心里放下一颗大石头，再往往外面，还没有王芳两人的身影，他便拎着与走到厨房，打算做个鱼汤。

这几年，他也学会了用这农家的灶台，且还熟练地很。

“小七，你帮我烧个火。”叶生也不忘记拉个帮手。

“好。”

鱼已经被处理好了，只要洗一洗，便可以下锅。

这鱼有些大，临下锅了，他又临时起意，拿起刀，将鱼一分为二。

鱼头煲汤鲜美，这鱼尾巴，还是煎一煎必将香。

等叶槐与王芳到家，叶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连桌椅都搬好了。

夏日不比春日凉快，他们也不在院子里吃，就在那门口的屋檐下，这样既没有阳光，又能通气。

“阿爹阿娘！你们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叶生很是殷勤地迎上去，然后被叶槐抱进怀里，“让阿爹看看，小宝都做了些什么。”

他抱着叶生瞧了眼桌子，然后便说，“今日去溪边玩了？”

叶生：“是啊，去捉了条鱼，阿爹，这鱼可难处理了，小宝花了好久的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时间都花在处理鱼上面了，没有瞎玩。

叶槐还能不知道他，闻言便哈哈大笑，伸手捏了一把他嫩嫩的脸蛋，用还留有笑意的声音道，“你这鬼精灵，阿爹还能不知道你？”

他拉起叶生的手，让他看自己手指上，因为长时间浸水而留下的皱纹，“你自己瞧瞧，处理鱼可会留下这些？”

那手指都还泛白。

叶生猛地将手缩了回来，说不出话来，只小声哀求，“那阿爹可不要告诉哥哥这件事，不然晚上我就没有好觉睡了。”

叶槐挑眉，也不说答应与不答应，只说，“阿爹饿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叶生：……

这一家人看起来质朴老实，其实都一肚子坏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